泪痕不学君恩断,拭却千行更万行。
我独坐窗前,在泪海中默默的与素未谋面的孩子相惜别,对凌赫恨入骨髓,心里却偏执的想留下这个孩子,不为别的,只因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与我血脉相承的生命,也许他的逝去才是最好的结局,他的出生,定会是另一个不幸的开始,我又怎么舍得连累他跟我一起在仇恨中挣扎苟活,轻轻抚上空荡的小腹,自欺欺人的想将手中残存的余温,传递给已经消失的小生命。
小钰和左儿的说话声若隐若现,她二人绕过屏风走了过来,左儿手里端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汤盅。
眼睛一汪死水,空洞的望向窗外,没有焦点,小钰为我披上外衫,轻轻说道:“小姐,夜里寒凉,还是把窗子关上的好。”探身上前伸出手去关好窗,缓缓道:“趁热喝点燕窝,这个对身子好。”
左儿急忙盛上一碗,我语无伦次的叹息道:“为什么我还活着,死的人应该是我。”
小钰,左儿惊愕,一脸异样的神情问道:“小姐何出此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才能平安诞下麟儿。”
我一脸震惊的望向小钰,紧抓她的手腕:“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钰有些愕然:“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刚才说,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腹中的胎儿才能安康。”
“孩子安康?”激动地浑身轻颤,一手抚上小腹,暖暖的热流涌遍全身:“他不是喂我喝下红花汤,怎么可能还安好腹中?”
小钰搂住我的肩,急切的说道:“殿下给小姐喝下的,乃是安胎的药剂,并非红花汤,小世子依然安好,你没有失去他。”得知孩子依然安好,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左儿也上前抱住我,潸然泪下:“王妃,小世子确是安好,殿下还命奴婢,到膳房备了燕窝,您快趁热吃点,为了自己,更为了小世子。”
凌赫,对这个孩子,你还是狠不下心来……那便证明你绝非无情,心中还是有善念的,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徘徊荡漾。
我的骨肉无所损伤的孕育着,可是丽儿因此事小产,失去了她和凌赫的骨血,事情虽然不是我所为,可却是因我而起,毕竟她是为宽我的心,故此邀约一同赏景,才催生了滑胎事件的发生,我也难辞其咎。
特意命左儿到膳房做了两道温补的膳食,准备给丽儿送去,说来真是讽刺,这王府里的人,还真是现实的可怕,自从得知,我怀有世子,一改往日冷言恶行的嘴脸,一副哈巴狗的样子,令人不适。
在小钰的陪同下,第一次踏入丽儿的居所--听雨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翠的古藤,院内粉色的桃花开的正艳,微风拂过,偶有淡香阵阵,最特别的是院落内藤蔓上垂落的数米珠帘,如瀑般倾泻而下,柔和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随风波动,叮当作响,恍若雨声缠绵,这处院落也许就是因其得名的吧。
庭院内,紫藤椅上佳人轻倚,秀眉轻蹙,长颦减翠,瘦绿消红,满是惆怅的仰望天际,看了直叫人心疼。
我故意放缓了速度,莲步轻移,以免惊扰丽儿,她却听得,回望之,收起惆怅,泛起明媚笑容:“妹妹来了,快过来坐。”
看见她方才满腹心事的憔悴模样,心中揪紧,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反倒是她,平静的无一丝波澜,含笑的双眸聚成半弯的新月,柔声说道:“得知妹妹身怀有孕,姐姐本想去看望妹妹,可这身体……”
我慢慢坐到丽儿身边,她拉起我的手,眼神飘荡,静默不语,半晌,方才开口道:“我跟妹妹很投缘,你我同是没有娘亲的孤女,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为了生计,娘不得不给大户人家做厨娘,每到月末就会想办法带些吃食回来给我和娆儿,那时虽然穷,可一家人其乐融融。”
丽儿的眼中溢出了浓浓的幸福,思绪飘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个曾经有过幸福记忆的过去“有一天,那员外见我娘貌美,企图霸占,娘不从,他便以偷盗之名将娘送交官府,那狗官收人钱财,不问青红皂白,便定了娘的罪行,杖责致死,后来,我爹又娶一新妇,谁知二娘心如蛇蝎,终日里对我和娆儿不是打便是骂,十二岁那年,二娘的秦兽弟弟见家中无人企图强占我的身子,娆儿用铁锤将他砸晕,险些闹出人命,不堪忍受的娆儿怒骂二娘,结果,她竟挑拨教唆爹将我二人卖入青楼。”丽儿越说越激动,想起不堪往事,血泪盈襟。
我安慰的轻抚她的手,丽儿也有如此悲怜的身世,人世间,谁又能左右命运,我不能,凌赫不能,她们姐妹二人也不能,我们无非都是在命运漩涡中挣扎沉浮的可怜人。
丽儿渐渐平息激动的情绪,平静的说道:“当时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幸得殿下出手相救,侥幸存活,承蒙殿下眷顾不嫌弃我姐妹二人,收留在王府中,丽儿只想随侍殿下身边为奴为婢,从未想过飞上枝头变凤凰,妖娆所做之事,我这个做姐姐难辞其咎,幸好没伤及妹妹腹中世子,酿成大祸,姐姐在这里给妹妹赔不是,求得妹妹原谅。”
她一席话触动我的心弦,可怜的女人,你我根本无错,错就错在瞎了眼的老天,容不下我们的幸福,我安慰的说道:“姐姐,你还年轻,好好调理身子,日后定会有很多的孩子。”
丽儿冲我点了点头,淡淡的笑道:“我无大碍,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没有管教好娆儿,倒是妹妹你,现在怀有身孕,要多加保重,日后平安诞下世子,母子均安才好。”
我徐徐点了下头:“姐姐,这是妹妹命人做的,你多少吃点,养好身体,我才能够安心。”小钰递上食盒,取出我为丽儿备的饭食,用过膳后,陪同虚弱的丽儿回屋就寝,眼见藕荷色幔帐中的人儿睡熟,我才和小钰悄然离去。
一路上,心神游荡,轻轻抚上小腹,孩子娘定要护你周全,任何人都休想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