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伦敦,并不是所有读者们熟知的人物都会对基蒂的婚事表示高兴,彬格莱姐妹就没法为此欢笑。她们再也不能寄希望于公爵,企盼他插手拆散斯宾赛先生和基蒂了,甚至都不能再戏称斯宾赛先生是一个暴发户,因此,她们一向擅长的贬损人的功夫到了这个时候,都变得无计可施。想到坦格里安,彬格莱小姐心中就泛起一阵不适,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绝无可能成为那里的女主人的,但她宁愿看着安妮·德·鲍尔小姐胜出,也不想看到基蒂成为赢家,但现实总是这样不如她的意,令她感到相当难受。
“露易莎,你知道的,兰开夏郡的海边,特别是山顶上,总是会有很大的海风,那些风相当潮湿,夹带着一股使人致病的不祥气息,因此那里并不适合长期居住,”然而彬格莱小姐还是挖空心思地找了一些牵强的理由来平衡自己的心情,“我听说那里的人不是患上严重的风湿症,就是经常感冒发烧,没有几个人是完全健康的。”
“你说得很对,”赫斯特太太立即接过了妹妹的聪明创意,进一步发挥道,“我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斯宾赛公爵的妻子才早早地就去了天堂,那位可怜的夫人,她若是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伦敦,断不可能那样年轻就病故。”
“说不定,这不仅仅是因为气候不好,还因为坦格里安是一个太过老旧的城堡,也许里面一直有不散的鬼魂,那些在中世纪时蒙冤受屈而死的怨鬼,它们就住在里面,几百年来都在那里,就连圣彼得教堂的神父都无法驱除它们!”彬格莱小姐越说越离谱。
“你是说有恶魔盘踞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绝对不能赶到那个地方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啊!”赫斯特太太用夸张和惊讶口气对妹妹说。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一张长椅上酣睡的赫斯特先生睁开了眼睛,他大声对他的妻子和妻妹说道:
“天啊,露易莎!还有你,卡罗琳!我再也忍受不了你们的这种言行了!真是太过分了!”
赫斯特太太吃惊地望着丈夫:
“我们以为你睡着了呢,你一向都喜欢在别人聊天的时候打瞌睡。”
“那是因为这些闲谈中都有你们俩的原因!我认真地告诉你,我亲爱的太太,倘若你不能改改这种动不动就编派胡话的习惯,而且让卡罗琳也把嘴闭上,我就要把你单独送到乡下去,让你一连许多年都得独自待在那里,沾不上社交圈的半点边儿!”
“什么?”赫斯特太太大惊失色。
“我说到做到!”赫斯特先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显示出做丈夫的威严和权力,他大声强调了一遍之后,就大踏步地离开了客厅,走出客厅的门时,他还用手把门摔得山响。
彬格莱小姐完全料不到赫斯特先生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她惊恐地望着姐姐。可是赫斯特太太比妹妹还要惊恐,为了不让丈夫把自己单独送到乡下,她只得闭口不再谈论斯宾赛先生和基蒂的事,并且冷淡地对妹妹说: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彬格莱小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好的。”
两人分别在相隔较远的两个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弥漫在她们之间,久久未能散去。
基蒂和斯宾赛先生的好消息传到此时,已经差不多人尽皆知,不论那些与他们相关的人听说后是欢喜还是嫉恨,他们的婚礼都将在兰开夏郡的圣彼得大教堂盛大举行。到了婚礼这一天,不仅是包括斯蒂文·斯宾赛和他的新婚妻子在内的斯宾赛家族这一边的重要亲朋全都受邀参加,基蒂这一边的许多亲朋也赶来了,他们是贝内特太太、曼丽、诺兰公爵夫妇、达西夫妇、达西小姐、彬格莱夫妇、嘉德纳夫妇、温斯顿兄妹、伊登夫妇、斯塔克夫妇、菲利普斯夫妇、卢卡斯姐妹、费茨威廉上校、亚瑟少校、安妮·德·鲍尔小姐,对于他们的到来,新郎和新娘都感到十分高兴。虽然在基蒂心中,柯林斯先生、彬格莱小姐、赫斯特夫妇以及凯瑟琳·德·鲍尔夫人,都是令她不悦的人物,但看在玛丽娅、夏洛蒂、彬格莱先生及安妮的面子上,他们也都受到了邀请,不但有资格参加婚礼,还能在坦格里安做上几天客。
于是,基蒂,我们这部小说的女主人公,就在春末夏初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出嫁了。她穿着一袭华贵优雅的白色礼服,佩戴着坦格里安的名贵钻饰,手捧鲜花,由达西先生牵着她的另一只手,缓缓走进两旁装饰着婚礼花束、坐满宾客的圣彼得大教堂的大厅走道,走向前方等待着她的英俊潇洒的斯宾赛先生。这一刻,她曾经梦想了许许多多次,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基蒂由衷地感到,这至少比她的想象美妙一万倍。
婚礼之后,斯宾赛先生和夫人来到伦敦,不日又乘船前往美国度蜜月。在那里,基蒂终于见到了丈夫极为喜爱的那片可以纵马驰骋的西部旷野,看见了壮丽的科罗拉多大峡谷,见识了许许多多在英国见不到的新鲜事物,也在属于他们两人的矿山所在地流连了许久。斯宾赛先生还带妻子到蒙大拿看望了在那里的一个牧场里工作的向日葵和山鹰,印第安兄妹对于斯宾赛夫妇的到来感到非常惊喜,他们坐在同一张简陋的木桌前愉快地用餐,畅聊着各自前前后后的经历。
等这对新婚夫妇回到英国后,就决定在坦格里安住下来。而在这个时候,温斯顿先生和达西小姐也结婚了,盛大婚礼之后,温斯顿夫人就随同丈夫一起在内瑟菲尔德安了家,他们和温斯顿小姐住在一起,彼此其乐融融。不过由于生意上的原因,温斯顿先生并不能一直待在内瑟菲尔德,他常常会到各地旅行,而他不论要去哪里,只要他心爱的太太愿意跟随,他都把她带在身边。因而,后来乔治安娜·温斯顿也实现了她见识美国的心愿,不单是美国,她的丈夫还领着她游览了加勒比海沿岸那些风光旖旎的国家和城市,两人在一起的幸福完全不亚于斯宾赛夫妇的感受。
在内瑟菲尔德居住的日子里,亚瑟少校登门造访过几次,温斯顿太太对丈夫说,少校是为了杰西卡而来的。果然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亚瑟少校就向温斯顿小姐求婚了,而温斯顿先生也很高兴能将妹妹嫁给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可圈可点的人物。这消息传到斯宾赛夫人耳中时,她极其由衷地为她的朋友感到高兴。
关于金矿,斯宾赛先生委托温斯顿先生推荐的一位经理人,开始了开采工作。同时,他也运用从温斯顿先生那里学来的许多经营方法,全盘细查了一遍家族产业状况,然后采取了更加有效及合理的管理和经营方式,尽力使坦格里安及其周围的土地能够做到自给自足。这当然还需要时间,但借由他的努力,这种美好未来的到来,也只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
日子就在许多人的幸福感受中慢慢流淌着,其间,吉英生下了一个跟她自己一样漂亮的女儿,彬格莱先生高兴极了,他抱着女儿玲珑的小身子,亲了又亲,在和妻子商量之后,他给他们的女儿取名为艾琳娜。由于哥顿庄园是彬格莱夫妇自己购置的,不受限嗣继承法的约束,因此,倘若艾琳娜·彬格莱将来没有弟弟妹妹的话,那她就将成为哥顿庄园的女继承人。
后来,斯宾赛公爵因为心脏疾患猝然离世,给坦格里安蒙上了一层悲伤的气氛。不过,在公爵去世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享受了从前很少有过的安宁与欣慰,他的长子为坦格里安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使他感到愉快和幸运,儿媳又是个方方面面都优雅得体的人儿,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赞叹她的品貌,因而对于公爵来说,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从上帝那里得到更多的时间来与他们相处,更没能来得及看到新的继承人诞生。老公爵去世之后,新任公爵和公爵夫人就成了坦格里安的新主人,无论是住在城堡里,还是住在伦敦的大宅里,他们处处受人尊敬。同时,由于斯宾赛公爵夫人还是个才华横溢的女作家的缘故,她和伦敦的社交名媛诺兰公爵夫人一样,得到了宫廷的礼遇,加之两个家族长久以来的社会地位使然,她们时常会跟她们的丈夫一起,受到王室的邀请,到圣詹姆斯宫去做客,这些荣耀也都被传为美谈。再后来,随着小斯宾赛降生时的啼哭,年轻的公爵夫妇又感受到了更加深入的幸福,因为他们不仅让坦格里安获得了新生,还为它的未来迎了一个新主人。
“啊,我亲爱的好老爷,”贝内特太太在基蒂成为公爵夫人后,常常会望着窗外秀丽的景致,在嘴上和心里一并呼唤已故丈夫的灵魂,“倘若你还活着该多好啊,那你就会看到,我们的基蒂真的成了公爵夫人啦,这一点你再也不能不相信我的预见和判断了!哦,四个女儿出嫁了,上帝对我们真的太仁慈了!”
于是,有三个女儿都嫁给了令人艳羡的好人家,贝内特太太不免又要得意起来,现在每当她看到曼丽时,就会继续巴望并相信,这最后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也会沾上姐妹们的光,从而嫁进一户好人家。如贝内特太太所愿,曼丽后来也出嫁了,不过关于她的故事,哦,还有安妮·德·鲍尔小姐、玛丽娅·卢卡斯小姐以及彬格莱小姐的未来,我们还是以后再来讲述吧,毕竟,这部小说的女主人公是基蒂,也就是如今的斯宾赛公爵夫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