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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卡萨布兰卡》:生死之间一支烟

《卡萨布兰卡》把一个小道具用得出神入化,那就是香烟。

男人手中的烟,女人手中的烟。颤抖的、骨节粗大的手指夹着的烟;涂着指甲油、柔弱无骨的手指中横卧着的烟。

男人转过身,狠狠掐灭的烟,女人用红唇轻轻衔住。

旧日情人在灯光昏暗的酒吧见面,两人远远地对视,欲语还休。

一支白色的烟卷变魔术似的出现在女人的手中,两人靠近了。

“啪”的一声,男人按下了打火机,一星火光出现在男女之间,照见了男人那深邃目光后的痛苦,照见了女人那游移眼波中的不安,并在他们的脸上投下一道黑天鹅般美丽的弧形阴影……

欲望、痛苦、焦虑、放肆、惶恐、孤独、愤怒、压抑、无奈、脆弱、冒险、悠闲、兴奋……

香烟和这些情感及动机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这样的香烟,这样的镜头几乎已成为了不少电影公式,以至于看电影时,有时就开始焦虑,心想:“他怎么还不点烟啊?”

果然,这时候就会有一支烟出现,百试不爽。

有人认为吸烟的人大概是有些心理问题的,持这种说法的人理解不了,居然会有人把那么一个有毒有害的玩意儿叼在嘴上。

但吸烟的人如此之多,要说这么多的人都有精神问题实在有一棍子打死一大片的嫌疑。

还有人认为人之所以吸烟是因为香烟有成瘾性,让人欲罢不能。

这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不说还有许多人很容易地就断了烟,就是许多老烟民一旦被诊断出患上了肺癌,也能立即把烟断得一干二净。

其实,吸烟人的心理说简单也简单。吸烟,大抵不过是两个潜意识的动机而已:一是想活得更好,一是想死。

这是那个叫弗洛伊德的奥地利人说的,不过他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所以发明了两个术语——“生本能”和“死本能”来解释问题。

有些人就以为按照精神分析的说法,此香烟实乃男性生殖器之象征,故吸烟之人应该是在“性”上是有些压抑的。

这类人要是男人的话要么需要伟哥,要么是个同性恋。

是女人的话那就代表她要么需要男人,要么想变成男人。

弗洛伊德早年说的“性本能”其实就是“生本能”。

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容易掏出一支烟点上,于是,那烦乱的心绪就会有些缓解,这其中既有香烟本身的物理作用,更重要的是吸烟这行为本身蕴含的心理意义。

让人“心烦意乱”的事多了,失恋、下岗、离婚、被盗,公检法要查我,老婆打牌不管我,以及卖烧饼的武太太不理我等等不一而足,总体来说便是日子不能过得随心所欲,活得不好。

但这些问题又不可能立即解决,便生出两种心理活动以让自己舒服一些:一种是不由得想起了过得最幸福的那些日子。人最幸福的日子莫过于躺在母亲怀中吮吸甘甜的乳汁了,但人大了,再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显得不成体统,便找支烟满足一下潜意识,而婴儿吃奶的动机只有一个目的:活命。

所以人很多的快乐和嘴有关,因为嘴是人最早快乐的来源,它是一个满足人类生本能的器官,一个吃不饱饭的人,是不会优哉游哉地摸着肚皮说“兄弟活得还不错”的。

为什么人在心烦意乱时选择香烟了呢?

因为只想满足一下童年到如今的生本能的话,不一定要吸烟,可以嚼口香糖、可以像如今的女大学生一样随身带个奶瓶。

烟和其他可满足口欲的食品不同之处是:它是有毒的。

有个叫格拉塞的人写了本书,叫《香烟—— 一种超越》,其中分析了吸烟人的心理,就谈到正是因为香烟有毒,人们才喜欢吸烟。

说到底,人就是有个“死本能”。

当然,死本能是死本能,怎么个死法是有讲究的,抹脖子上吊那是真铁了心的想死了,而吸烟这种慢性自杀却是要死得巧妙,死得拖沓,死得艺术,死得扭捏。

吸烟,不是真正的要死,而是“等死”,但又不是“死等”,而是充分发挥了人类主观能动性的“等”。

换句话说,吸烟者并不想死,只是不想活,因为人生对吸烟者而言实在无甚乐趣,他们渴望一种与自己苦难的生命截然相反的东西。

他们想到了死亡,但死对任何人都是一个未知数,有个未知数总比什么希望都没有要好。

吸烟者一方面渴望走向这个未知的东西,但又不愿走得太快,所以磨磨蹭蹭,实际上内心渴望着生活中有什么东西出现彻底扭转人生。

很多人当初穷途潦倒时嗜烟如命,一日飞黄腾达后立即戒烟,因为他的确活得不错了。

所以,表面上是想死,内心里是想活得更好。

生和死本来就是生命的两个相辅相成的侧面,是统一的,生本能和死本能最终只是一个本能的不同表现,这个本能叫作超越。

中学生之所以吸烟,表面上是模仿大人,实质上却是想超越自己青春的幼稚和迷茫。

《卡萨布兰卡》中的人物之所以吸烟,是想超越生活中的诸多矛盾和危险。

吸烟者就是在这生死之间徘徊、痛苦,不得解脱,而找到了吸烟这种象征性的解脱方式,云烟氤氲、气雾迷茫,这本是超越程度最高的人——神仙——才能享受的氛围,而吸烟者却轻易地得到了。

马克·吐温说:戒烟最简单了,我一周要戒好几次。正是在这吸了又戒、戒了又吸的过程中。

吸烟者轻易地让自己死去活来好几回,他们的潜意识认为这就叫“超越”。

当然,超越本能也可以叫作自恋本能,扩张本能,或者——“我执”。

吸烟者得到的不是超越状态本身,而是一种虚幻的超越心理,就像少年吸烟永远不会让成年人认为他成熟,而只是让少年自己沾沾自喜一样。

吸烟本身产生不了任何实质的东西。有个故事这么说:

美国、俄罗斯、中国的宇航员被批准每人可以带一百公斤的东西上太空舱生活一年。

美国人带了一套健身器材,俄罗斯人带了一个美女,中国人则带了好多箱香烟。

一年后,他们走出太空舱,美国人走在第一,他得到了健壮的体魄;

俄罗斯人和妻子走在第二,他们得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孩;

中国人走在最后,出来后颤抖着双手对别人说:“我忘带火柴了,谁能借个火?”

看来我们中国要超过美、俄,这烟是要戒的,因为除肺癌外,它没带来什么真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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