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皇后连败吴蜀
出征吴、蜀两国之前,曹丕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处理好自己的后院。
原本,甄姬是曹丕最喜欢的女人,她长得漂亮,又聪慧善良、贤明达理,还给曹丕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便是日后的魏国皇帝曹叡。对甄姬成为皇后构成最大威胁的人是郭女王。和甄姬相比,郭女王虽然美丽,却不如她绝色,更重要的是,她和曹丕没有孩子。
看起来,在孩子这个问题上,甄姬占了优势,毕竟她和曹丕有一个孩子,而且是男孩,但这在心机重重的郭女王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每每有机会,她都不忘给曹丕吹耳边风。她总是抓住甄姬的儿子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这件事情不放,说曹叡到底是不是曹丕的骨肉这一点很值得推敲。
郭女王此言并非空穴来风。曹叡生于公元204年,那一年八月,曹操父子率领魏军攻陷了袁绍的都城邺城,曹丕迎娶了袁熙的妻子甄姬。如果曹叡真的出生于那一年,就算是年底出生,离他的母亲甄姬被曹丕迎娶时只差四个月,也就是说,甄姬嫁给曹丕时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这个推断可以理解为,曹叡有可能是袁熙的儿子!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的推断,曹叡的真正身世究竟如何,仍需要进一步的考证。
郭女王不断地吹耳边风;曹丕渐渐产生了怀疑:曹叡究竟是不是甄姬和他生的。
甄姬本来就对花瓶一样、还经常煽风点火的郭女王十分不满。如今,自己的丈夫又听信她的谣言,无端猜忌自己,这让她怒不可遏。本性善良的她哪里受得了这种怀疑,便厉声呵斥曹丕听信他人谗言,胡乱怀疑自己的儿子,有辱曹家门风。
郭女王的话,还不至于令曹丕如此愤怒。事实上,甄姬还有一个历史遗留问题。甄姬一生经历过很多男人。最初,袁绍听闻甄姬有才有貌,便让自己的儿子和她结婚。后来,曹操率军攻陷邺都,在袁府上见到了国色天香的甄姬,便将其许给曹丕。同时,曹植也希望得到甄姬,便向曹操请求,未果。婚后,甄姬为曹丕生下了曹叡和东乡公主,更是得到了曹丕的喜爱。
因为战事繁忙,曹丕无暇顾及家中的事,这就给年纪较小而又不谙战事的曹植创造了和甄姬在一起的机会。不知不觉中,曹植和甄姬的关系发展到了不一般的地步,甚至于甄姬死后,曹植还特意以她为原型作了一首诗,以怀念和甄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这首诗便是著名的《洛神赋》。
自己的妻子爱上了别人,而且,这个人竟然是从小与自己作比较的、才华远远高于自己的曹植。曹丕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嫉妒心理,更何况,此时的曹丕是万人之上的魏王。
这种嫉妒心理最终成了曹丕发怒的催化剂、甄姬的催命符。
甄姬态度强硬,而曹丕是不会屈服的,于是,甄姬成了此次事件的牺牲品。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多说无益。当皇帝御赐的毒酒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便一饮而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甄姬最终还是死了。她的死,令一个人无比哀伤。曹植得知甄姬死后,失魂落魄地写下了《洛神赋》,选文如下: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遝,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 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此时的曹丕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琐事”,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公元221年,曹丕继位后的第二年,西蜀的刘备称帝。因为东吴两年前攻伐西蜀时杀死了刘备的结义兄弟关羽,且东吴所占的荆州乃天下之腹,对蜀国来讲意义重大,所以,刘备挥师东进,彝陵之战爆发了。
当吴、蜀两国开战的消息传来时,司马懿正在家中吃饭。听到消息后,司马懿略顿几秒,放下碗筷,说道:“看来陛下很快就会召见我了。”张春华甚是奇怪,刚想问个究竟,只听门外传来了御史的声音:“皇上召司马懿觐见。”
自从曹丕因为没有听取司马懿的谏言而白白丢掉襄阳、樊城两座城池后,他对这位“曹魏四友”之首、托孤重臣、老师、幕僚中最值得信赖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后,但凡是重要的决策,特别是那些战略性的、决定性的决策,曹丕都会征求司马懿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
很快,司马懿随御史来到了曹丕面前。不等司马懿坐定,曹丕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前方传来吴、蜀两国交战的消息,朕欲按兵不动,等他们两败俱伤后,我们再乘虚而入。今天请先生来,就是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司马懿回话说:“皇上圣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吴、蜀两国开战,必有一伤,也有可能会两败俱伤。到时候,我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敌军,定可大获全胜。”
听到司马懿支持自己的战略主张,曹丕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是,”曹丕补充道,“吴、蜀两国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又当如何出兵呢?”
司马懿答道:“我们和吴、蜀都有接壤,如果同时出征,战线过于冗长,于我们不利,因此,应当集中兵力讨伐其中一国。臣以为,如果吴国胜,我们就讨伐吴国;如果蜀国胜,我们就讨伐蜀国。”
此计不可谓不妙,如果攻击战败的一方,很有可能会获得胜利,但却容易形成两国鼎立的局面,在战略上失去主动权;而如果出击战胜的一方,并能取得胜利,那么,魏国就是最后的赢家,即使失利,也可以维持三国鼎立的局面,不至于在战略上陷入被动。
曹丕点了点头,默许了。从现在开始,他们要做的事便是等待。
起初,吴、蜀两军难分胜负,总体上讲,蜀军略占优势,攻下了几座城池。在此关键时刻,孙权派出了陆逊。陆逊采用坚守阵地的策略拖延战局,并将原先被动的局面扭转成了僵持。逐渐站稳脚跟,在摸清了刘备军的底细后,陆逊一把火烧了刘备的大营主力。刘备难以接受被陆逊这样的无名小卒击败的事实,仍然冒死出击,错过了及时撤退,保存有生力量的最佳时机,之后,便被东吴击溃了。
此战结束,三国鼎立的局面正式形成。作为战败一方的蜀国,不幸成了三国中实力最弱小的一国。
刘备军溃灭后,东吴大将徐盛、潘璋等人建议追击,而陆逊却拒绝了。原因很简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吴军队不得不防范曹魏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后来的事实证明,陆逊的判断是正确的。陆逊之所以做如此推断,是因为他看到了曹魏出兵的导火线。早在开战前,孙权为了集中精力对抗刘备,曾向曹丕请降。曹丕要孙权的长子孙登入朝为质。孙权先拒绝,随后又上书请罪,编了一系列理由,一拖再拖。有了这件事,曹丕就不会担心师出无名了。
果然,战争结束的消息一传来,早已磨刀霍霍的曹丕便立刻召集群臣,商量出兵的事宜。龙椅上,曹丕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自己对战事的渴望和建功立业的向往;大殿前,百官待命,等待皇上出征的号令。当然,司马懿也在其中。
令司马懿意想不到的是,当曹丕一个一个地给大臣们指定任务时,却漏掉了他。这着实出乎司马懿的意料,也令他措手不及。他不明白,在如此重要的一役中,他作为国家功臣,作为最值得信任的谋士,作为魏王的心腹,为什么曹丕会漏掉他呢?不过很快,司马懿的嘴角便扬起了一丝笑容。
“司马懿,”曹丕高声说道,“领兵镇守洛阳。”
司马懿,有他微笑的资本。皇上御驾亲征,任命其为镇守大臣,这个场景看起来是不是很熟悉?没错,之前曹操征讨各路诸侯的时候,也曾任命荀彧为镇守大臣,留守后方。可以说,此时的司马懿已经完全得到了曹丕的信任,他在曹丕心中的地位,和曹操时代的荀彧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自己一直以来为国效力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并且获得了皇帝的赏识,司马懿喜不自禁。
可是,司马懿马上察觉出了不对劲。此次出征,魏军要面对的是狡猾多端的孙权,还有年少有为的陆逊,而在曹丕的军中,可堪大任的人实在太少了。于是,他便向曹丕提出,希望随军出征,为曹丕鞍前马后。
曹丕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司马懿的请求。曹丕对自己的军事才能还是有一定自信的,司马懿是自己的良师益友不假,但自己终究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老师的庇佑之下,现在出师伐吴,正是检验自己的最好机会。而且,皇帝御驾亲征,最担心的就是后方的安危,如果有一个心腹大臣镇守后方,自己也可以放心地在前线杀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父亲临终前告诫他的话——不可给予大权。自古以来,兵权是一个国家最为重要的权力,也是最为敏感的权力。曹丕让司马懿远离兵权,就等于是解除了他的威胁。司马懿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他并没有什么怨言,而是安安心心地待在了都城。他知道,机会迟早会来的。
黄初三年(公元222年)九月,曹丕率三路大军南下,气势汹汹。东路军由大将曹休、张辽、臧霸率领,出洞浦口;中路军由曹仁率领,攻濡须坞;西路军由曹真、夏侯尚、张郃、徐晃率领,围江陵。早有准备的孙权连忙派出五路军队,抵御曹魏的进攻。虽然曹军经过长时间休整后兵强马壮,但是,孙权早有防范,而且,在之前的彝陵之战中尝到固守甜头的东吴军也不慌不忙、稳扎稳打。曹军多次进攻,无功而返,而且,中路军又被朱桓击败了,所以,曹丕只好退兵。
曹丕战败而归,既恼怒又无奈。你说我父亲之前征讨诸侯,屡战屡胜,为什么我一出战,就落了个悻悻而归呢?曹丕越想越气恼,竟狠狠地将杯子摔到了地上。一旁的曹真已经猜出了曹丕的心思,便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莫要气恼,臣刚刚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曹丕微微抬起眼皮,道:“哦,是吗?快快说来。”
曹真说道:“臣刚听闻,蜀王刘备因为连连损兵折将,不久前一命呜呼了,继位的正是他那唯一的宝贝儿子刘禅。臣以为,此时正是进攻西蜀的良机。”
曹丕一听,喜上心来,这又是一个证明自己的好机会。面对孱弱的蜀军,自己总该手到擒来了吧。
这时,陈群马上站出来表示反对,道:“此言差矣。陛下,我们刚刚战败,士气低落,此时应以休整为主,待粮草充足士气恢复时,方可再战。”
陈群这么一说,曹丕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听起来两边都有道理。曹丕看了看司马懿,想听听他的意见。
“陛下,”司马懿抬起头,道,“臣也以为应该谨慎出战。一方面,军队士气未振;另一方面,蜀道崎岖,易守难攻,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啊。”
眼见自己落了下风,不甘心的曹真反驳道:“刘备刚逝,新君无能,西蜀内忧外患,此时不征,更待何时?”
曹丕捏紧了拳头,暗自下定决心,这一仗不仅要打,而且还要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