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消失了,我觉得中国,这个很大的国家,有很多吸引我的地方。”她说。
“看来没准儿中国还真挺牛×。”我说。
“你知道是什么最早吸引了我吗?”她问我。
“嗯?”我说。
“是一部电影——《我的父亲母亲》。”她说。
“不会吧?”我有些惊讶。
“很有意思吧,现在我也这么觉得。当时我向爸爸提出来中国,他不同意,说想让我留在日本,后来,我由于比较,怎么说呢,比较……”
“比较拧,比较叛逆。”我提醒她。
“对对,比较叛逆,呵呵,非要来中国,后来爸爸也觉得他在中国,我来这里也能照顾我,所以最后我就到北京。开始学中文的时候,我觉得中文实在是太奇妙了,它的魅力要超过日语和英语,而且很深奥。”她说。
“这倒是真的。”我说。
这时,进来两个拉着手的小男孩儿,在商店里看来看去。
“这条牛仔裤多少钱?”一个人问。
“这可是旧的,哎呀,还有味道。听说啊,这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哦。”另一个人说。
“这个不卖。”我说。
“那这个呢?”那个男的又拿起一件皮衣问。
“这是我自己家,不是商店,所有的东西都不卖。”我说。
这时,两个人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为什么不卖呢?”Saki问我。
“我不喜欢这两个人,所以不卖。”我说。
“为什么不喜欢?”她问。
“看第一眼就不喜欢,所以以后肯定也不会喜欢。”我说。
“你的性格很古怪。”她说。
“我不觉得,我觉得人和人第一次眼神交流,或简单对话,就能够断定能不能成为朋友,或者能不能进一步发展。”我说。
“嗯(日本人特有的思考问题的声音)……”她说。
“而且,我和刚才那类人的生活也不会出现相交点,因为根本没有生活在一个世界。”我说。
“那我呢?你和我生活在一个世界吗,和我这个外国人?”Saki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我。
“以后就清楚了,时间能解决这个问题。不过,第一眼看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我是一路人。”我笑着说。
“呵呵,一路人。有意思。”她说。
“呵呵。”我笑。
“你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生意人。”她笑我。
“你是说,刚才的人?”我问。
“嗯。”她说。
“我不想和我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就这么简单,所以他们的钱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这个店的东西,是我们一点点淘回来的,并不指望用这些来赚大钱,只是想能和真正喜欢这些东西的人交流,这样就好。”我说。
“明白了。不过,还是觉得你是个古怪的人。”Saki向我点头。
“随便吧。”我站起身,在翻起身后的大箱子,不一会儿,从里面找出了一个项圈。“这是送给Rich的小礼物。给它戴上吧?”我说。
“好啊。啊,居然是薇薇安·维斯特伍德?”Saki有些吃惊。
“从泰国淘的,二手的,很便宜。”我边说边走到Rich旁边,给它戴上。
Rich一下变得很酷,我和Saki都这么觉得。我们穿着同样款式的黑色皮衣,离开了我的安静空间,又一起走进了可以用人潮汹涌来形容的烟袋斜街的人群中。
“去剪个头发吧。”Saki对我说。
“我一般都自己剪。”我说。
“呵呵,怪不得你的发型这么怪。我有个朋友,在北京剪头发,她是日本人,手艺不错的。”Saki对我说。
“我现在在写新的小说,我想写完后再剪。”我说。
“小说?你?写小说?作家?”Saki听完后,有些吃惊。
“没和你提起过,其实我有好多职业,但都没为我带来收入,所以我和你说我无业。”我笑着说。
“厉害,能写小说,厉害。”Saki很佩服我。
“厉害吗?没钱的人,厉害不起来。”我说。
“我不这么觉得,我认为,有思想的人才厉害。”Saki说。
“送给你,我的小说。”我递给她我出版的小说。
“很多字,我看起来会很费劲。”她翻看着说。
“没让你看,只是送给你。留着就好。”我说。
“我要看,慢慢看。”她笑着说。
“随你吧。”我说。
“那现在在写新的小说吗?”她问我。
“嗯,算是在写吧。”我说。
“那灵感来源于哪呢?”她问我。
“现在没有灵感,如果有,肯定来源于姑娘。”我笑着说。
“姑娘?你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我可是女朋友,你的!”她说。
“那灵感,就来源于你。”我说。
“必须!”她笑。
“我写小说,不图别的,钱、名、利都不图,我只是想记录我的生活。我绝不会用技巧去完成,那样的东西太不真实,我只想用真正的生活去体会,这样的小说才能感动自己,感动自己了才会感动别人。”我说。
“我明白,但是,这样的话,会很久才能完成,不是吗?”Saki眨着眼睛说。
“呵呵,可能吧。我需要一个故事,发生在我身上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写出小说来。”我说。
“若真是这样,那就让你我之间发生事情吧,给你题材,噢,不,好像应该是素材。”她纠正着自己。
“说什么呢!”我笑她。
“总之,我要让你我之间发生故事,感动人的。你是个作家嘛,需要这些的。”她说。
“故事?呵呵,希望吧,不过在这个年代,也就是些家长里短,吃吃喝喝,泡泡姑娘什么的。作家?还是不要这样称呼我。作家,在现在的中国,是骂人的词。”我笑着说。
“骂人?不明白!”Saki疑惑。
“啊???陈皓结婚了??”
这是今年我听到的最难以想象的消息。陈皓是我的一个哥们儿,真是没想到,丫能最早结婚。
最早和陈皓相识,是在四年前。一次,我与我的前女友依依受一个朋友的邀请去一家餐厅吃饭,据说是个网友见面会,聚会地点在一家港式茶餐厅。那天陈皓从美国回北京,刚下飞机。他是个很斯文的人,戴着金丝眼镜,典型的美式小平头。我们坐在一起,大概六七个人。我挨着身边这个陌生的男孩儿,彼此没有言语。
“你对我的印象是什么?”陈皓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让我当时有些懵。
“挺好的。”我敷衍他。
“那就好,我特别在意我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他一脸的油光,晃得我眼直晕。
“啊?噢!噢!”我说。
“我叫陈皓,刚下飞机,从旧金山回北京,哪儿好玩?”他说。
“长城、故宫、天安门广场。”我按他的形象,说了几个适合他去的地方。
“我指的是酒吧。”他说。
“哦?酒吧,工体附近吧。”我说。
“我喜欢酒吧。”他说。
“我也是!”我说。
“你叫什么?”他问。
“刘也。”我说。
“这位是?”他问我。
“这是依依,我朋友。”我说。
我们初次见面的过程就是这样,之后互相留了电话和MSN。和陈皓一起玩过几次,他是一个外表和内心极其不符的人,长着一张大学生一样斯文的脸,但思想应该还没初中毕业。
陈皓最喜欢的就是,约女孩,去安静的茶馆。我当时压根没想到,他指的酒吧是中国的茶馆。但大多数时间,陈皓都会将女孩吓跑,因为每次他都会在喝完茶后提出一起回酒店的要求。女孩又不是没脑子,脑子要靠酒精麻醉,又不是靠茶叶。
我向他提出了我的疑问,他却不明白。他说,约女孩回酒店,只是想在更安静的地方聊天。我说现在的女孩都精得很,凭什么和你回酒店?他就不说话了,可下次还会继续他的这套活动流程安排。
陈皓待在北京一个月,最后失望地离开。这次回国,把北京的网友见了个遍,可是一个也没搞定。后来陈皓和我在网上探讨这个问题,最后终于明白,是他的方式有问题,如果把茶水换成酒,就会不同了。看来,在美国生活的孩子,思想确实单纯。
之后,他有什么问题都会和我探讨,例如工作、女人、汽车等等!
他最爱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网上发一个舌头,在旁边打上“舔舔”两个字,让我一时间怀疑他是个变态小淫魔。
这次,我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说陈皓准备回国结婚,地点在北京的亮马河大厦,老婆是一个同在旧金山生活的四川姑娘。
我挑选了一套酒杯作为礼品,带着Saki,一起参加了陈皓的婚礼酒席。和Saki停车的同时,我看到一辆白色黑顶的敞篷mini cooper轿车已经停在那里,是依依的。
Saki第一次参加中国人的婚礼,显得有些紧张,特意换上了比较正式的装束。我拉着她上了楼,看到了熟悉的陌生的各式各样的人。和大家都很久没见面了,除了我,好像都事业有成的样子。在我正琢磨的时候,陈皓迎了过来,还是一副理科大学生的模样。由于很久没见面,似乎又有些陌生。
“舔舔。”陈皓一个标志性的表情,把我和他的距离又拉得特别近。
“结婚了,牛×。”我说。
“孩子明年三月出生。”他说。
“是吗?你可真强,真不错,恭喜你!”我说。
“哎,要不是有孩子,这婚不一定结。这不,这辈子,就搁里边了。”他笑。
“你,呵呵,一般都先上车后买票。这是?蜜月?”我笑。
“算是吧,在美国已经结完婚了。这次回国,看看朋友,再拍个结婚照之类的。这是?”陈皓问。
“哦,我女朋友,Saki。”我说。
“哦,哦,哦!”陈皓点头。
“恭喜你,也请多多关照。”Saki向陈皓打着招呼。
“谢谢,谢谢。”陈皓说。
“依依也来了,我叫的。”他又补充道。
“我知道,她自己?”我问。
“好像还有个什么助理吧,她现在可是大明星了。”陈皓说。
“哦,对了,这个算是结婚礼物,我和Saki的一点心意。”我将一套酒杯递给陈皓。
“客气了,客气了,吃个饭,送什么礼。”他接过礼物。
“今天,谢谢各位啦。我,和我的老婆大人,敬大家一杯。”陈皓夫妻举杯。
在座的所有人也都起立举杯祝贺。这时,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依依,同时,她也看到了我。
“那边的那个女孩儿,很漂亮。”Saki突然对我说。
“我认识她,她是演员。”我说。
“啊,是吗?我好像有印象了。”Saki说。
“在中国,现在很有名,很火。”我说。
“厉害啊。”Saki说。
“刘也!”我回头一看,是依依。我拉着Saki走到她旁边,这是,应该说是我第一次,带着现在的女朋友,和以前的女朋友见面。
“刚才看到你车了,估计你就在。”我说。
“看到我,也不打声招呼?”依依笑。
“哦,这不正和你打招呼吗?”我说。
“你女朋友?”依依问。
“对,Saki,这是依依。”我给她们作了介绍。
“刚才在人群中,就觉得你很漂亮。”Saki很有礼貌地说。
“哈哈,是吗?你也很漂亮,也很可爱。”依依并没有看出Saki是外国人。
“半年没见面了,怎么样现在?”依依问我。
“还那样,没变,你现在可算是不可收拾了,恭喜你。”我说。
“别提了,现在都不太想做了,演艺圈里没什么意思。”依依的言语里透露出她的老成,似乎还有无奈。
“别啊,多少人羡慕你呢。”我说。
“那他们看得都太表面了吧?”依依一语带过。
“可能吧。”我说。
“你瘦了不少,注意身体,烟也少抽点儿。对了,听说新小说出版了,祝贺你,回头要是改个电影什么的,找我演啊!”依依说。
“我倒想改,但一定要有好的制作班底吧。找你?我倒是想,可你现在太贵了。”我说。
“你的电影,我还能多收钱?回头和公司说,友情出演,不收费用,呵呵呵!”依依笑得很灿烂,就像在杂志电视里看到的一样。
我没有说话,看了看Saki的眼神,我握住她的手。
“这样吧,你有时间送我本小说,再弄个故事梗概给我,我帮你找个制片人。现在与几个很有实力的制片人和投资方都很熟,拍个电影很容易。”依依说。
“嗯,你是票房的保证嘛!”我笑。
“说正经的呢,为了你好!”依依严肃地说。
“你和她曾经好过吗?”在车上,Saki问我。
“谁?陈皓啊?还不错啊。”我开着车说。
“不是陈皓,是那个依依。”Saki说。
“依依?怎么了?干吗问这个?”我说。
“总感觉关系不一样。”Saki说。
“你吃醋了?不开心?”我笑着问。
“可能吧,不过,她真的很漂亮。”Saki点了根烟,把腿搭在了车的前端。
“还是很喜欢她吧?”Saki又问。
“嗯?没有。”我笑。
“有喜欢!”她撅起嘴,虽然撅嘴好像不是她的风格。
“呵呵,小东西,别瞎琢磨!”我笑。
Saki没有继续问我,一副很酷的表情看着窗外,身上盖着我送给她的黑皮衣。
“这帮朋友,就我差,现在。”我边开车边笑着说。
我的一天,有三十六小时,二十四小时醒着,十二小时睡觉。但有时也相反,十二小时醒着,二十四小时睡觉。这样的生活状态,不知是好是坏,但我就这样活着。
我的生活方式,会让一些人厌烦,但Saki似乎不会。
因为Saki有花一样的年龄,真好。
走在街道上,面对着橘红色的夕阳,听着音乐,能够感受到很多。
在路边买了包烟,抽了一大口,呛到了,咳嗽。头发长了,会盖住眼睛。吐了口痰,不小心吐到前面走路的人的裤腿上,他没有发现,继续往前走,痰从左裤腿蹭到右裤腿,又蹭了回来,中间拉着黏儿。我看着发笑,然后继续咳嗽。
无聊,充斥着我的生活,我想,Saki现在在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