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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0000015

第15章 怨难消 (1)

话分两头。

且说那日闻人去非夜半偷袭忠义王府,闹得濮阳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不得安宁。在陆茶与韦去非二人出府去探寻那闻人去非的真假之后,其余众人又守了大半夜,直到东方渐渐天明,众人这才稍感安心。

濮阳正德命家仆们编排班次巡逻、守卫府邸,女眷们则回到各自的屋中休息。同时,老者本想让唐六郎、杨君笑与王抱朴三人也先行休息,等做好打点与安排之后再走,可这个提议却被三人婉言谢绝。尤其让唐六郎想不到的是,那王抱朴虽是官宦子弟、生于富贵人家,却没有半点的娇气——几乎一宿没睡的他,丝毫没有抱怨半句,回屋收拾了包袱行李之后,便回到正厅与二人汇合:

“唐兄,杨姑娘,这次抱朴得烦劳二位了。”

见他作揖行礼,唐六郎忙拱手回礼。杨君笑亦是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堂上的老者见三人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他们休息,转而叮嘱一句:“切记,此行是为了劝解正道门派签署‘太平约’,也是为了让贤侄增加些江湖历练、多见识一些武林面目,并非是为了卷入是非纷争的。你三人需牢记,切不可与人逞狠斗凶,一切小心为上。”

“多谢濮阳伯伯提点,”王抱朴又是作揖答谢,“抱朴自会小心。”

濮阳正德又望了望唐六郎与杨君笑二人,语重心长地道:“唐少侠,杨姑娘,此行需你们多多照料了。”

唐六郎当然明白老人家说的是不会武功的王抱朴,他忙点头承诺:“老前辈你放心,我们会照应着的。”

见二人应允,濮阳正德便再不多言,命那绿衫的管家拿了些碎银和银票,塞进唐六郎手中。然后,他又命人牵了三匹马,亲自站在忠义王府的门口,送三人上路。

马蹄阵阵,三人很快行出城外。刚出了城门,马蹄荡起官道上的阵阵沙尘,就在这时,只听王抱朴“吁——”地一声,拉紧辔头,停下马。

听得声响,唐六郎与杨君笑二人皆是回身,令座下马匹踱步行至他的身前。杨君笑挑了挑眉,虽是不语,但疑问之色溢于言表。唐六郎倒是好心地发问:“抱扑兄,怎么了?”

王抱朴拉着缰绳还不忘作了一揖:“两位,我想先行商量一下,这第一站,我们应该先去哪个门派比较好呢?”

“这自然是随你。”唐六郎爽快地答道。他身为捕快差役,本就该保护王抱朴的安全,更何况又受了濮阳正德之托。想了想,他转头去望杨君笑:“杨姑娘,就不知你是否方便。”

“无事,”杨君笑摇了摇头,道,“既然师父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我定会保你们周全。”

说到这里,她忽敛起眉头:“……只是,紫云门与我有仇,我是决不会踏上紫云山半步的!”

唐六郎点了点头,应道:“这个我明白。杨姑娘你和韦兄,都与紫云有旧怨……啊!我想到了!”

他一拍巴掌,望向二人,建议道:“抱朴兄,我们便由‘长名殿’开始,如何?上次我听濮阳老前辈说过,在当今武林诸路正道之中,唯有长名殿的掌门方其正坚决不愿签下‘太平约’——只因他与紫云门有旧仇,所以当紫云先签下‘太平约’之后,长名殿便表示绝不与其同流。不过我想,既然是名门正派,肯定是懂得大义与大道的,咱们定是能与他说得通道理的罢!”

听得这句,杨君笑嗤笑一声:“道理?若是能说得通道理,江湖上又怎会出现这么些烂事?当年,长名殿、紫云、崆峒、天波楼四派,并居‘武林四大正道’,还一同去剿杀过闻人去非,关系是铁得不能再铁。可到了后来,不是照样狗咬狗、一嘴毛?”

“杨姑娘,你知道这段过往?”唐六郎瞪大眼望她,疑道,“上次濮阳老前辈只说是紫云门的掌门设计害死了长名殿的掌门。可是既然两派感情本是甚好,为何又突然间闹翻到了相杀的地步?其中缘由,杨姑娘你可知晓?”

杨君笑摇首:“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缘由,我怎会知道?”

听他们二人交谈,王抱朴沉思片刻之后,缓声征求二人的建议,道:“那么,我们便先去长名殿一问究竟,好么?唐兄说得对,我想既然他们都是名门正派,在天下大义之前,定是能放下私人恩怨,一同签下‘太平约’、造福神州的。”

这番言论,唐六郎是大为赞同,直把头重重地点了好几下。但杨君笑却是冷眼相观,冷哼一声,显是对此话并不相信。

既然目标已定,三人再不耽搁,扬起马鞭,直向天波楼的方向行去,任由驰骋之间荡起身后黄沙滚滚。

“长名殿”位居神州偏西南之地。作为武林正道大派之一,长名殿不仅仅以帮派的武艺而出众,更以炼丹制药而闻名天下。其帮派所在的长名山,气候温暖湿润,生得不少珍贵药材。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长名山便成了附近采药人赖以为生的宝地。

此处是长名山山脚下的小镇,距离长名殿不过十几里的路程。镇上的人口并不多,并且泰半都是采药人。他们聚集在这小小镇子里,往往结伴而行,一同上山采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江湖上,那些个依山靠海的大帮小派,往往占了山头领地,独霸一方,限制寻常百姓的出入。可是,长名殿却并非如此。自长名殿创立以来的三百多年里,几任殿主,从不曾无故封锁山道,阻止百姓入山采药。相反,除了划出门派所占的小幅土地、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之外,长名殿还常年增派人手,巡山开路。若是采药人在山中遇到什么麻烦,只要高声呼救,九成九会有长名殿门徒出现,出手相助。

——以上这些,身为另一县城捕快的唐六郎自然是并不了解的,更别说是长居京城府邸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抱朴了。至于杨君笑,她虽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段时日,但这许多年来,她多半是随着师父韦去非在山中练武,对这些江湖传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因此了解也是不多。

这些关于长名殿的事儿,他们乃是从一名店小二的口中探得的。此时的三人,就正坐在这饭铺之中,唐六郎拦下了店小二,好言相询,便听得那店小二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三位客官,不是我吹牛,这长名殿的方掌门真是一位大善人!今年开春的时候,山上闹起蛇患来,镇里采药的都不敢上山干活,是方掌门派他们长名殿的弟子灌了硫磺熏蛇捉蛇,帮了咱们的大忙!”

听店小二这么一说,王抱朴扬起唇角,笑了起来:“江湖之中有这般人物,为国为民,真正是万民之福、神州之福。”

唐六郎听了也是大为赞赏那方掌门的为人正派,可刚说了一个“好”字,他却又皱起眉头来:“抱朴兄,你说长名殿这样的正道,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了,可他们却偏偏不签这‘太平约’,这可如何是好?我听说,凡是拒绝签署‘太平约’的江湖门派,都是会被归为歪魔邪道,将来是要被武林正道与朝廷军队联合剿灭的啊。”

王抱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咱们好言相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那方掌门既然是这样通情达理之人,定会明白放下仇恨、大局为重的。”

“哈!”

二人说的这句,引来一声大笑。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饭铺靠里墙的那一桌,坐着一个埋头吃面的男人。

那男人生得又高又壮。一眼望去,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看见他背上那把半人高的明晃晃的大刀,竟然连个刀鞘都没,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用绳子系在背上。第二眼,便是觉得两个字:邋遢。

他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头发绑是绑了,只是一些碎发散在外面,看上去乱蓬蓬的。他的下巴上泛起青色的胡碴,就这般胡子拉茬的,也不晓得理一理。他一身灰衣,短打扮,袖口和裤脚都以布条结结实实地绑了,看上去甚是利落、便于行动。

见那男人一手抓着大海碗、埋头吃面,连正眼也不瞧过来,唐六郎偏头望向杨君笑,小声询问:“杨姑娘,你可瞧得出他是哪门哪派的?”

杨君笑摇首,表示不知。唐六郎又转回了脑袋,疑惑地望了过去。不过,既然对方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没道理上前问一句“这位兄台,你方才‘哈哈’是笑什么?”,于是便也只有就此作罢。

此时乃是正午时分,正是大伙儿用饭的时候。在这不大的饭铺子里,竟然已是客满。除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采药打扮的镇民,以及唐六郎他们这一桌之外,便只剩下那靠里一桌的那个男人与众不同,是全然的江湖打扮。

虽然心生好奇,但唐六郎思及先前濮阳正德的嘱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王抱朴虽然也是大为好奇,却也没可能见着江湖客就上去问长问短、寒暄一番。

就在三人继续吃饭,打算填饱了肚子之后,就上长名山拜会那“长名殿”的方其正方掌门的时候,忽听得铺外街道上一声呼喊:“杀人啦!杀人啦!”

三人顿时齐齐向窗外看去:只见街道之上,一名采药模样的人奔在前面,而一群紫衫人则手持长剑跟在后面。

一见那紫衫,杨君笑一章 “嘭”地拍了桌子,立刻“噌”地站了起来。唐六郎也见过那紫衫,正与初遇杨君笑那天所见的紫衫人穿着得一模一样,显是紫云门人的打扮。

那采药人直直冲饭铺这里奔来。店小二一见这状况,忙起身张罗。一待那呼喊之人钻进铺中,店小二便立即将大门一关,门拴一拴。紧接着,原先在饭铺里吃饭的几个采药人,也纷纷不约而同地走到门前——几个人背靠着门,将大门牢牢抵着!

只听外面有人大力拍门,那力气大得门都一震:“开门!给我开门!”

门内众人皆是不言语。不止店小二和采药人,就连掌柜的都围在门边,帮着抵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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