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吟,剑啸,两个人影瞬间交织在一起。
场下的客栈众人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他们都是不曾筑基的普通凡人,对于这般强大而华丽的战斗,只能以神迹来形容。
远远站着的武人也是惊讶无语,这是后天武人的战斗吗,竟然如此恐怖,他们的前半生真的好似白活了一样。
于岳一直盯着凤千秋手中的剑,这时突然吸了一口气道:“‘湛卢’,是‘湛卢’剑,这柄剑不是在上一次传承之战后消失了吗,怎么会在此人手中。”
于纤纤露出奇怪的表情,连忙向凤千秋的手中看去,只是两个人影这时已经交织在一起,根本分不出,看不清,于纤纤有些着急了,抱住于岳的胳膊道:“爹,爹,什么是‘湛卢’剑,秦哥哥到底能不能赢。”
于岳眯着眼睛盯紧场中的形势,一字一句道:“‘湛卢’剑,采赤山之铜,北海之精,铸剑之日,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三年而剑成,其时精光贯天,百兽悲号,魑魅魍魉避其怒,日月星斗掩其芒,剑出而万里无人,生灵尽为之祭。”
于纤纤美目圆张,紧张道:“那人手中的就是‘湛卢’剑吗,这么说来,秦哥哥岂不是无比危险。”
于岳摇头道:“那当然不会是真正的‘湛卢’剑,真正的‘湛卢’剑是上古神兵,就算更往前上溯到太古,也是难得的重宝,这柄剑应该是后人的仿品。听说十五年前,天下五大宗门的绝顶高手在云渺峰争夺一份气运传承,那承载气运之物就是这柄‘湛卢’剑,后来被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后起之秀夺去,再之后便是各种风闻,有的说落在了七星剑宗的手里,有多说落在了九龙宗的掌中,总之众说纷纭,到如今也没什么结果。”
于纤纤惊讶道:“七星剑宗,这些人不就是、、、”
于岳连忙捂住于纤纤的嘴,小心的避过众人的视线,在于纤纤的耳边轻轻道:“七星剑宗的人既然敢暴露‘湛卢’剑,必然是准备将我们全部灭口或捉回去,呆会若是秦老弟不敌落败,我会冲上去将对方拦住,你和秦老弟迅速离开,记住了吗。”
于纤纤急道:“可是那样的话,爹你。”
于岳怒道:“还争什么,他们不敢对爹下毒手,你给我记住,就算是死,也不能落在七星剑宗手里,死也不能。”
于纤纤不再说话,这时她想起了白天的那个大姐姐,看他和秦哥哥的关系,说不定能够请动百草阁阁主的庇护,只是百草阁阁主真的能够挡住七星剑宗这般庞然大物吗。
场中的形势已经惊险到极点,秦缺已经数次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当然对方也不好过,若非运气不好,他早已一刀将对方劈翻。
秦缺的刀势大力沉,凤千秋的剑轻盈迅捷,但双方都不敢拼尽全力,秦缺怕凤千秋的剑快,凤千秋怕秦缺的刀沉。这是技与技的比拼,相同的修为境界,谁都不敢马虎。
“不能再这样了。”秦缺暗暗道,他右脚一扭,整个人堪堪避过凤千秋的疾刺,翩然往身后飘去,他左手单手持刀,在退势中由上而下猛然劈下,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刀气飞离刀身,直扑来势不减的凤千秋。
凤千秋运转内力,气劲遍布剑体,一击将刀气打散,却也不再追击,停下身站在原地看着已经离到自己数丈外的秦缺,暗自蓄势,准备将自己苦心创出的一式剑技施展出来,一举定生死。
秦缺双手握住重刀,双足紧密结实的踏在地上,他想起了这些天日日夜夜苦思冥想,在识海中修炼不止的那一式刀技。
斩魄。
斩魄,斩敌人的魂魄。这一刀下去,非但能将敌人的肉体一刀两断,更能将敌人斩的魂飞魄散。
这是一种绝强的刀技,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同境界的武人斩杀。
而这一式刀技,仅仅是筑基期的刀技,等到秦缺再次突破,他将拥有更强大的刀技。
但是目前的敌人是凤千秋,哪怕他自封了修为,他的强大同样不下于秦缺,秦缺可以肯定的说,对方绝对有同样强大的剑技。
毕竟境界相差太大,所接触到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但秦缺绝没有气馁,只要刀还在手中,他就有把握将对方斩于刀下。
秦缺手中的这把厚背刀过于笨拙,对于一向走轻灵迅疾一路的他来说,根本无法发挥其无根刀术真正的威力。
无根刀术的施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要在短时间内改变战斗习惯不可能,那只有赌一赌,拼尽全力,使出斩魄这一刀,决胜一战,如此才有半分胜机。
是胜是败,全凭此刀。
是生是死,绝无悔意。
凤千秋一直很不冷静,他浑身都像浴火般在疯狂的燃烧,无数张记忆中的画面在他的眼前划过,他轻轻的喘着气,脸色愈发苍白。
现在他的身体更加火热,心灵却慢慢冷静下来。
这是因为他同样知道自己很可能战死在这里,对面的男人真的给了他一种可能随时都要和死神交拥的感觉。
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如果不将修为解封,在一次次的交锋后,他和秦缺最大的可能,是在绝对强度的战斗后,双方都重伤垂死,甚至可能一起死在这里。
但他剑客的骄傲绝不容许他解封修为,那样就是认输,比他被打败、被杀死还要痛苦。
这是真的绝境,真的死亡之吻,所以他的疯狂渐渐冷却,他需要以更好的状态,更强大的力量来面对敌人。
他的身体更加火热,只因这一战出乎他的意料,更是让他欣喜若狂。
无论他们在想什么,这是性命之争,两人都不敢有一丝懈怠。
雨势越来越大,但随着周身气势的浓缩,两人的面目却渐渐显得清晰起来,凤千秋苍白的面色渐渐涌出了淡淡的微红,他仰天长笑,慨然道:“虽然不知道你的名讳,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我心中本有郁结,痛苦了十多年,今天一朝将杀意泻尽,郁结也跟着烟消云散,从此我还是我,凤千秋还是凤千秋。今日一战,若是你败而不死,我饶你一命。”
秦缺刚毅的面孔也是带起了微笑,道:“我也不想你这样的对手太早死了,但尽管如此,你千万不要抱着我会收手的想法,还有,我叫秦缺,秦国的秦,无缺的缺。”
“好,秦缺,我们放手一战吧,生死由天。”凤千秋郑重的点头道。
秦缺低下头,不再看着凤千秋,双目都凝视着手中的重刀,缓缓道:“我的这一式刀技,名唤斩魄。”
秦缺猛然抬头,眼中血红一片,手中的刀已经笼罩了一层妖异的紫气。他身边的雨水仿佛停滞了一般,和时间一起定格在这一人一刀的周围,然后蓦然一卷,无数的雨水汇聚成的水流包裹起秦缺的厚背重刀,幻化成一只巨大的老虎,站在秦缺的身前,对着凤千秋发出震天的咆哮,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似乎随时要扑上一般。
刀术意境,刀出如浪。
秦缺双手握刀,刀锋直指天际,水流幻化的老虎便似前足离地人立而起般,伴随着秦缺的一声大吼,双足落地,向着凤千秋扑来。秦缺这悍然一刀势不可挡,他知道这一刀绝没有人可以逃避,只能接下。
只因这一刀名唤斩魄。
只因是他的刀,刀出如浪,无处可藏。
这是独属于秦缺的刀术意境,更是在雨中施展,让他的斩魄威力更增一倍。
凤千秋没有逃,逃即是死,他手中的“湛卢”剑发出刺耳的铮鸣声,血色巨龙仰天咆哮,光芒大放,凤千秋同时出剑。
他很想告诉秦缺,他的这一剑,名唤断魂。
斩魄和断魂,这岂非是天生相对的刀术和剑术。
但他已来不及开口,“湛卢”神剑如一点寒星般,被汹涌的燃烧般的气劲包裹着向前刺出,剑尖如同绽放出浓郁的血色花朵,“湛卢”剑颤抖的、执着的,和秦缺勇往直前全力以赴的这一刀在半空中相遇。
这已不仅仅是刀与剑的对决,更是无穷的刀势和无穷的剑势的比拼,也是一个一往直前的刀客和孤绝天下的剑客的生死一决。
当刀光和剑影终于交织的那一刻,秦缺终于明白了,这一刀斩魄如果不能以斩尽天下妖魔奸邪的决心和有我无敌的气势斩出,斩魄便不是斩魄。
斩魄所斩,是人的意志,人的灵魂,是无上心魔。
而没有经历过心魔之劫,他不可能凝聚那般强大的决心和坚定的意志,因为他不知道何为魔,那这一刀又如何能斩下。
但这一刻他的决心和意志却同样强大,斩魄虽不是斩魄,却同样是威力无比的一刀。
刀气和剑气碰撞在一起,血色巨龙和紫色猛虎轰然相撞,互相撕咬,啃噬。气劲卷起狂风,漫天的雨势如同无数疯狂吼叫的战士般混战在一起。
龙吼,虎啸。
刀剑相交,秦缺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杀意透过刀身渗入了自己的身体。厚背刀的刀身上,更是出现了隐隐的裂纹。
他已经足够重视凤千秋手中的那把剑了,但事实告诉他,这柄剑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
这一刻,他无比怀念师父的宝刀“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