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落地窗户开始噼啪作响，雨水被风一阵一阵的卷过来，今天的雨比昨晚大多了。
詹诗儒坐在我对面，喝咖啡的动作甚是优雅。灯影下泛着微茫，无端端教人想起江南初融的春雪。
我原以为堕落成一个小姐，是她自己活该，自己的选择酿成的错。可眼前这人还未说只言片语，我竟开始有些同情她了。
之前想要说的那些恶毒的话，竟突然都开不了口。
“陈小青是吧？”
詹诗儒放下手中精致的白色瓷杯，一双水眸淡淡的看着我。
我的心微颤。
“你知道我？”
她轻轻一笑，淡粉的嘴唇弯起漂亮的弧度。
“怪不得他一直舍不得呢。”
她声音小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根本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说吧。你找我干嘛？”
她的指腹在杯子的口部轻轻划动，甚似玩味。
曾自己在脑子里排练了好久的一堆难听的话哽咽在喉，最后只生生挤出了一句。
“你爱他吗？”
我不想去比较是我爱周俊宇深一些，还是她爱周俊宇多一些。
只要她是真爱周俊宇，那么，从良吧。我愿意放手。倘若是她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也愿意不吃不喝帮她。
当时的想法真是矫情，我想，既然深爱一个人，那么只要看着他幸福，我也就幸福了。
夜晚还是稍微带着些凉意。
尽管沉重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但是空气里悬浮着的那些寒冷的因子，窗外的寒气依然没有褪去，依然寻找着每一个间隙，潜伏进入内部。
詹诗儒的水眸冰凉。
她说，不。
2.
搅着咖啡的小勺猛的一顿。
“既然你都不爱他，为什么还回来干涉我和他？！”
我的心没由来的绞痛，果然是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我压着怒气，从她那一尘不染的气息的迷惑中醒过来。
“周俊宇家境普通，他父亲还是残疾。除了感情，他难不成还能给你大把大把的钱？！”
詹诗儒完全无视我的质问，眼眸依然淡淡。
她说，我不需要他的感情，更不指望从他那里捞到什么钱。
“那你找他干嘛？！”
我一头雾水，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个女人。
“我都不幸福，他怎么可以幸福呢？”
詹诗儒依然微笑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勾人心魄，我见犹怜，声音确是冰冷至极，如从地狱传来。
她朱唇轻启，我要他的人生跟我一样，葬在泥潭中，发臭！变烂！
3.
被苦涩的咖啡猛地噎住，呛得我剧烈咳嗽，感觉整个脑袋都在充血。
我怒极反笑，周俊宇啊，周俊宇，这就是深爱的女人吗？你听见了吗？人家不过只是想你跟她一样，腐烂，发臭！
“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詹诗儒也笑，水眸不在，目光尖锐而挑衅。
“你跟他说吧。”
她是声音像是越压越低的乌云，让人闷得踹不过起来，乌云背后未知的狰狞让人极度恐慌。
我将信将疑的掏出手机，按开机的手指有些发颤。
“我来打吧。”
看我动作有些迟缓，詹诗儒直接拨通了周俊宇的号码。
当听到那头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又蓦得一阵心酸。免提的声音挺大。
他问，怎么了？
詹诗儒笑盈盈的望着我，说，陈小青来找我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应了声‘哦’。
她示意让我说话。
眼里的自信让我害怕，这样的对峙让我觉得恐慌。。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有些哽咽的开了口。
我问，俊宇，你爱她吗？
那头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夹杂着雨水打在伞上的闷哼。
我的心随着他的沉默煎熬。
他犹豫了几秒，说，‘哦。’
些微的，觉得心脏的外壳似乎裂了个口子，尽管我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当听到他亲口承认说爱詹诗儒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抽痛。
虽然开着免提，我还是猛地拿起詹诗儒的手机放在耳旁，压抑得想要狂吼。
“你知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爱你！！”
如果他现在在我的面前，我真想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将他摇醒，尽情的嘲笑他，自作多情！！！
他的声音依然淡淡，似乎并不意外，他说，知道。
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只听见心脏的裂缝越撕越大，痛到无法呼吸。
我看到詹诗儒脸上满是不屑的笑意荡漾开来，那嘲讽的眼光就像毒针，一针一针的划破我的胸口。
我还能说什么？周俊宇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缓缓的站起身，略过詹诗儒那张脸，定定的望着印在玻璃窗上，我从胸前掏出那颗血红的雨花石，心如死灰般绝望，每说一个字都觉得痛。
我问，那，你爱过我吗？
我听着自己略带哽咽的心跳，越跳越沉，越沉越慢。雨花石由同我体温般温暖光亮，变得暗淡冰凉。时钟每走一格，就像是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外面的雨依然无休无止，在他长久的沉默中，我缓缓勾起嘴角，心已经痛得麻木，我想，我再也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了。
我放下电话，对面的詹诗儒依然美丽漂亮。
她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了，男人一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魂就没了。她用一种局外人的冷漠，主宰者的高傲，掌控着这一切。
她说，还满意吗？
“嗯。”
我眼中噙满诚恳，很礼貌的对她说。
“那我就在这里，衷心的祝你们的人生早日腐烂，发臭。”
然后微笑着，提着包，背脊挺得笔直地，转身离开。
4.
咖啡店外雨下得格外大，那些常绿的树叶被洗的发亮，雨水打得它们都直不起腰。
我立在门口，此刻，我终于有勇气按开手机。
里面只有一条新短信。那个人发的。
“对不起。”
我将手机揣回包里，不再多看，我怕再多看两秒，眼睛会痛。
撑着伞一瘸一拐的踱在行色冲冲的人群里，风卷着硕大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溅到眼睛里，我的牙齿开始打颤。
此刻的心情没有像上午那样惶恐不安，起伏不定，只是平静之余更觉枉然，我的感情好像从周俊宇离开的那天起就开始错了。然后事到如今，我终于是该醒悟了。
周俊宇低沉慵懒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脑海里响起，我停住脚步，闭上眼，等心里的抽痛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