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梢之間,楊笑海從懷中摸出一件黑色的裝備來,並佩戴在右眼之上,這裝備就像是一個單筒望遠鏡似的,卻是輕巧多了,大概只有一張卡片大小,乃是一個紅外線探測器,探測器上的鏡片則是赤紅色的。
眼前五十米處是張宅正門的巨大鐵閘,幾乎有二十米闊,看起來甚是奢侈,閘內是大屋的前庭,兩邊是平整的草地,其上種滿各式花卉,而中間則以白雲石建了一座敞大的圓型水池,圈著一條寬闊的車道路,甚具氣派,而裡面是一道極寬的厚木大門,上面鑲著金門環。楊笑海見前庭雖有巡守,可是他們卻絕不接近大宅木門,心中暗暗奇怪,隨即伸手接了接紅外線探測器,這才發現木門前竟縱橫交錯著十餘條紅外線,將木門嚴嚴封死。
「紅外線?是警報系統嗎?又不像…」楊笑海心念一動,隨即不住掃視著大宅中的每一個角落,只見暗處竟設了一柄固定式機關槍,實在有點誇張,不禁笑:「果然有自動防禦系統呢。」
楊笑海又仔細看清宅內佈置,跟莫問天匯報道:「前庭處有六人,二人一組,大門處佈有紅外線.門前左右各有一挺自動機槍,還有大閘處也有一挺…」。話聲甫止,楊笑海已聽見無線電中隱隱傳來更換彈匣之聲,半晌,莫問天才回應道「那三挺機槍由我來清理吧…準備好了嗎?」
楊笑海聽著更換彈匣之聲,知道戰鬥未開,並無換彈匣之理,隨即會意過來,道:「這次用上穿甲彈嗎?嘿嘿…真是破費呢…」原來穿甲彈的構造跟普通子彈無甚分別,可是彈頭卻是以極硬的稀有金屬所鑄,專門用以破壞裝甲、機械等物,又由於這種金屬產量稀少,所以穿甲彈的價格卻是普通子彈的五十倍以上。
莫問天卻不去答他,因為對莫問天來說,以最有快並最有效的方法去完成任務,才是最要緊的。當下萬事俱備,楊笑海也就認真起來,自信滿滿地道「開始吧!」這時楊笑海的目光有如野狼一般,殺氣湧現,整個人像是換了一般,瞬間化作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朱雀」。
這一夜又再回復平靜,等待的就只有莫問天那打開序幕的槍聲。
又見在大宅前庭園處,兩名穿著黑色套裝的守衛,正各自拿著MP5衝鋒槍,並肩而行,又不時往左右察看。
當中一人乃是守衛中的小隊長,他既見四周毫無動靜,也就按了一下掛在肩頭的無線電,說道:「通知總報,一切正常。」
「收到。」總部就此簡短回覆,也就掛線了,彷彿「一切正常」這句話是理所當然的。
守衛長報告以後,鬆了一下疲憊的肩頭,跟身邊的同伴說道:「去中庭吧巡邏吧。」良久,卻聽不見同伴回應。
守衛長以為同伴正是心不在焉,轉了身,皺既道:「喂!你沒在聽嗎?」已頗為不快。
卻見那人依舊站在原地,可是雙手卻已垂了下來,右手的MP5更「拍」的一聲掉在地上。守衛長凝神一看,已是嚇得目瞪口呆,只見他的額上竟已穿了一洞,鮮血更像泉水般泊泊而流,雙眼突出,竟已死得透了。守衛長心中一寒,登時大喊道「掩護!」隨即翻身跳進一道花槽之後,那已死的同伴同時仆倒在地,額前鮮血染滿了一地。
守衛長雖然稱不上身經百戰,但也曾當過軍兵,知道這是狙擊手的攻擊,狙擊手又被稱作戰場上的死神,來無蹤,去無影,往往目標時還不知對方在哪裡。想到此處,守衛長不禁覺得自己已被對方盯得死死的,當下急忙按著無線電急報著:「通知總報!緊急情況!受到狙擊!還不知有沒有同黨…快搜索!請提供支援…」
話聲未止,已聽見「碰」的一聲悶響忽然從高處傳來,似乎是金屬破裂之聲。守衛長甩頭急望,瞧向發聲之處,卻見本來設於大閘之處,用以抵禦外敵的自動機槍已經應聲而破,只餘下孤伶伶的半截槍身,那外露著的電線更不時爆出串串電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隨之而來的是兩記連續的爆響,又見設在棕色厚門左右的兩挺機槍亦不能倖免。守衛長只見機槍被毀卻絲毫聽不見槍聲,知道如果對方不是加裝了消音器,就是從極遠之處狙擊而來,但哪一種也是令人恐懼的,啞然道:「這…這是…專業的…」
守衛長知道魯莽行動就只有死路一條,只好向總部連連催促:「總部!快查出狙擊手位置!你們究竟在做甚麼啊!」守衛長又驚又怒,聲音早已顫了。
等了良久,總部才回覆道:「已搜索過半徑一千米的範圍,可是沒有狙擊手的位置…」守衛長聽到一半已破口大罵:「媽的!你當我說笑嗎?」已經氣得炸了,可是心底處卻忽然泛一絲寒意,想起剛才那三發三中的狙擊,有了難以讓人相信的念頭:「難道…狙擊手在一千米以外?不…怎麼可能?」
此時總部又傳來通話,大急似的道:「全體注意!發現敵人!正從東南三十米外接近!迎擊!」
話聲甫止,守衛長已聽見鐵閘處傳來了連連槍聲,正是一眾守衛手上的MP5衝鋒槍所發的,卻似乎聽不見敵人槍聲。守衛長知道萬萬不能再如此守株待兔,當下勇氣橫生,心中暗暗囑禱:「千萬別打中…」忽然翻身跳出花槽,用盡吃奶之力衝到不遠處的水池旁邊,眼見距離前面雲石矮牆尚有三米,已然飛身急撲,滾在地上,已抵達掩體之處,竟奇蹟地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心中不住叫道:「萬幸…萬幸…萬幸…」。原來守衛長經驗甚豐,憑藉剛才那三記狙擊,已大概料到對方狙擊手的方位,並估計水池之處正是狙擊手的盲點。
而在一千米外的冷崖之上,莫問天的眼睛雖然一直沒有離開過瞄準鏡,可是其食指卻早已離了扳機,再沒有開槍之意。因為他知道,此時已再沒有自己演出的份兒。
守衛長成功搶到水池位置以後,慶幸自己未受對方狙擊,知道此法奏效,心中竊喜,登時勇氣倍增,隨即將衝鋒槍抵在肩頭,準備射擊迎擊另一個入侵者,然而眼前情景卻是令他呆了。只見在庭園幽暗的夜燈之下,一道赤紅色的光暈正拖長長的尾巴,在庭園處左穿右插,快若流星,當中又偶然傳出幾記低不可聞的音爆聲。守衛長一聽之下,已猜到這種怪響正是從配備了消音器的手槍中發出的。
守衛長不敢怠慢,隨即抵肩瞄準著眼前之物,狠狠地扣下扳機,瘋狂似的向著紅光處掃射,一排彈匣空了…又換一排…空了…再換一排…
眼見衝鋒槍槍口的火焰閃個不停,子彈猶如暴雨似的直向紅光處灑去,卻絲毫阻止不了對方的攻勢,低沈的槍聲仍是起落有致地響著,隨之而來的必定是守衛們的悲鳴,無一或爽…
衝鋒槍的槍聲就像踏進尾聲的交響樂,愈來愈弱,愈來愈弱…反而手槍的響聲卻是愈來愈清晰了,而守衛長的懼意也隨之而增。不消多時,守衛長只能聽到在空廣的庭園中,就只餘下自己槍聲,而那不知何物的紅色光暈卻仍舊如鬼魅般律動著.
衝鋒槍處傳來「咔」的一下金屬撞擊之聲,槍聲霍然而止,彈藥已經耗盡。守衛長心中已是慌了,連忙拋下了衝鋒槍,往腰間不住摸索,著魔似的喃喃道:「手槍…手槍…」,卻不知自己的手早已抖得狠了。
「找…找到了!」守衛長找了良久,終於找到可以救他一命的手槍,心中大喜,正想從腰間拔出手槍來的時間,額上的一道暖意卻登時叫他僵硬下來。
這時候,園中萬籟俱寂,只餘下那三柄半壞的固定機槍吱吱亂響,良久,守衛長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慢慢將視線提了上來,終於看見了這紅光的真身,正有如死神般站於自己面前。
眼前之人的年紀不過二十餘歲,眉目清秀。身上則穿著一襲黑衣,而右眼則佩著一個赤紅色的單眼鏡,又見他神色輕鬆,嘴角更掛著一絲笑意,一臉和藹可親的樣子,可是他手上的M1911卻不偏不倚地指著自己的頭額,正是黑鷲中的頂級殺手:七銃士.朱雀。
守衛長呆了半晌,明知無倖,還是抱著一絲絲的妄想,結結巴巴地懇求起來:「求…求你…不要…」。
只聽見「彪!」的一聲輕響,楊笑海並沒有讓守衛長說完他想說的話。
此刻,前庭處又再回復素常的寧靜。
朱雀似乎發現了甚麼,說道:「剛好合用…」,隨即伸手將守衛長胸前的袋巾掏了出來,又走到身旁的水池處,將手巾弄濕,並將之蓋到消音器之上。只見消音器上登時冒出一團白煙,彷似將熱鐵放進冰水一般,正是由連續射擊所引起的過熱現像。
等了一會,消音器已由熱轉暖,朱雀隨即將它轉了幾轉,卸了下來,又用無線電向藍鳥傳話道:「喂喂…反正一會兒也會觸發警報的,我不用消音器了,這樣比較方便。」
「隨便你。」藍鳥依舊不作多言。
朱雀已將消音器收回身上,一邊更換彈匣,一邊走向正門之處,正準備著下一輪戰鬥,意態卻甚是閒適。正當他走到大門之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記極輕極慢的上膛之聲,喃喃道:「MP5嗎?沒想到漏了一個…」可是朱雀卻仍是愛理不理,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之處。
這人正是守衛中的最後一人,他一直嚇得躲了起來,抱著頭顱躲了起來,直至見到對方似乎疏於防範,他心中那強烈的使命感讓他舉起了槍…
「咚!」的一記異聲從花槽後傳了過來,朱雀斜眼一看,卻見一個手持衝鋒槍的守衛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已然死了,他的使命感,同時成了他死亡的原因。
朱雀見狀,嘴角微翹,雖然仍然沒有回頭,可是左手的大拇指卻高高地舉了起來…
風吹冷崖,身處千米之外的藍鳥默默地從瞄準鏡觀看著大宅的情況,眼見朱雀的舉動,他那冰冷的臉上也不自覺地現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