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加莱奥蒂的影响,乔治·阿玛尼迷恋上了房子。他梦想着能在每个城市都拥有一处“安乐窝”。
“无论走到哪儿,我都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而不是住在宾馆里。对于我来说,家就是避风港。工作让我非常忙碌,因此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特别想投入到一个轻松的氛围里,拥抱那个可以让我放松下来的属于我自己的地方。我特别喜欢空旷的空间,这让我有无限的遐想。在这个处女地里,我总能想着添点东西。我不喜欢固定的摆设和既定不变的装饰,一旦把完美的画作放在恰当的地方,那便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加进来,因此我的墙壁是空白的,没有任何装饰。”
乔治·阿玛尼在工作中也秉持着同样的原则。2000年9月,在家居饰品系列展览会的开幕典礼上,所展览出的那些装饰品依旧传承着他一贯的风格。尽管有反对者认为,阿玛尼·卡萨家居饰品系列(Armani Casa)的产品是二流的,庸俗且毫无个性。但在他的想法中,时尚观念与市郊家庭之间的紧密关系是显而易见的:明亮感,立体感,又有全然的果断性,重视质地和材料。阿玛尼·卡萨系列旨在带给消费者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为了达到在装饰空间里的展示效果,他所采用的明确直观的方式令人着迷,同时又留有足够的想象空间。
阿玛尼特别强调,要重视人们生理上的感受,我们可以在他的旅行照片中觅得端倪:照片中汇集了一排排形色各异的人物,所有的细节都很清晰,甚至是他们在夏日休假时身着的衬衫和沙滩裤也是清晰可见。阿玛尼不由自主地厌恶粗俗,他的审慎风格和对待周围事物的冷静态度,以及执拗的审美观,都无一不在影响着他身边的事物。他妹妹说:“乔治要把他去过的地方都整理好,像在修改一部电影或像攻占一片领地一样,对他去过的地方进行修整,这种行为就像是有人在监督他一样。”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乔治反而总是羡慕罗萨娜喜欢旅游和特立独行的性格,他总是这样评价:罗萨娜是一位擅于雕琢假期和悠闲时光的艺术家。
1981年,乔治·阿玛尼在潘泰莱里亚岛买了6处传统农舍,其中有一处是很早以前他和加莱奥蒂一起看中的,至今,这里仍是他最迷恋的地方。建筑师加布里拉重新修建了这所农舍,在房屋周围修建了巨大的花园。这里有棕榈树、橄榄树、刺山柑树丛、夹竹桃、仙人掌、柑桔林,还有华丽的游泳池,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和迷迭香的淡淡芬芳。错落有致的屋舍越来越多,经过多年的修建,这里已形成了一个村庄,所有美景被无数次地记录在相册里。
在这里,阿玛尼重新找回了因工作而牺牲的自由。他的老朋友们对在潘泰莱里亚的那段快乐时光记忆犹新。阿蒂丽娜、安娜、卡拉、克里斯蒂娜、纳塔利娅和拉凯莱,以及他的家人和最亲密和最忠实的同事们,都曾经享受过那段美妙的时光。在这个时候,阿玛尼终于可以自由地表现出他灵魂中经常被压抑已久的另外一面。乔治这样描述这个小岛:
“对我来说,那里是一个天堂,很多年前我发现了这个小岛,在朋友们的陪伴下我立刻爱上了它,因为我一直相信潘泰莱里亚是独一无二的,地球上仅此一处。这里既有原始的人烟荒芜的气息,同时也有温和的地中海式的恬美。当我来到这儿的时候,完全敞开了心扉。我乐于去室外到海边,或是呆在别墅里。我重新回归到了正常人的生活,将余下的工作抛之脑后。我重新体会到了孩童般的无邪,找到了天真的童趣。我的住所非常空旷,但并不是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房间颜色非常淡雅,甚至连白色都没有,因为白色的视觉冲击力太强了,所以全部都是灰色和奶油色的大地砂。”
别墅中的生活轻松自在,克里斯蒂娜·波瑞吉蒂尼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的常客,她记得:
“每位客人都住在各自的房间里。清晨,每个人只穿着白色亚麻布的睡袍出来,我们会围坐一圈看报纸,不约而同地,我们都换上白色或者海军蓝的衣服,再次聚在一起。假期的生活简单而快乐,大家好像都变年轻了。乔治有很多辆滑板车,我们围着五彩斑斓的头巾,像群蜜蜂一样出发。他在买帆船之前,已经有了一艘巨大的充气式白色橡皮艇。下午,我们喝薄荷茶。晚上,我们一起去小餐馆吃饭。在潘泰莱里亚,乔治一直都是热情好客的。我们偶尔会谈论时尚,但从不涉及他的具体工作。多年以来,他总会招待朋友们到岩石林立、充满芳香的潘泰莱里亚岛做客。房子外墙的颜色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褪去,但此处的气息却一如既往,丝毫未减——周围规模庞大的海水淡化厂日复一日地将海水转为淡水,香蕉树和棕榈树依旧茂盛。”
另一个地方同样也点缀着阿玛尼的私人生活,得到阿玛尼的青睐,它位于布罗尼,距离皮亚琴察很近。乔治·阿玛尼一直都在寻找一处意大利村庄的农舍。像平常一样,他的想法简单而朴素,他喜欢从很远的地方买回与众不同的东西,以此博得加莱奥蒂高兴。加莱奥蒂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曾透过铁门观察到里瓦拉别墅。这座贵族式淡粉色的大厦的楼梯是由大理石打造的,地面上竖立着新古典主义的雕像。他开玩笑说要买下这所住宅。阿玛尼回忆道:
“那个房子正在出售,它有一个幽静的花园,因长期无人居住而草木丛生,被很多斑驳散乱的雕像包围着。一个星期之后,我买下了它,随即着着对它进行改造。我们毁掉了那乡间别墅原有的豪华陈设和奢侈气息,把它改造成了招待朋友的休闲场所。”
尽管这个地方并非完全符合阿玛尼的选房标准,但是他还是打算把此处打造成自己钟爱的住所之一。这里体现着乔治·阿玛尼独特的审美观,保持着他一贯低调、含蓄的风格,并且蕴含着他自己的生活经历。最为重要的是,改造事宜由阿玛尼亲自掌控。“最后,它完全变成了我所期望的样子。我可以邀请嘉宾到那儿,这样既可以保护我的隐私,又满足了我社交和聚会的需求。”乔治·阿玛尼请建筑师费斯切拉·奥尔泰利来设计装修,这是他第一次决定放弃自己一贯采用的米色及其他中性色调。
克里斯蒂娜·波瑞吉蒂尼愉快地回忆说:“这是一座用印花棉布和其他饰品装饰的乡村别墅。乔治保留了华丽的浴室、楼梯和天鹅湖。湖中一双黑白天鹅常在湖面嬉戏。”那只黑天鹅曾追着波瑞吉蒂尼满院子跑,把乔治和加莱奥蒂逗得捧腹大笑。
1982年,乔治·阿玛尼买下了具有18世纪建筑风格的布罗尼宅院。房子前方矗立了很多柱子,石榴色的墙壁用皮革衬边,法兰西式的大门正对着小型人工湖和精心修剪的草坪,从当地农场送来的山羊和狗在草地上奔跑嬉戏。总之,整个景色让人过目难忘。
乔治·阿玛尼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他杰出的品质之一就是绝不背弃自己中产阶级的出身。他从来没有把自己标榜成贵族后裔或上流社会中的一分子,他的许多同事也是这样低调为人。
母亲经常带着她的小狗到布罗尼做客,乔治最亲密的朋友还记得那令人难忘的圣诞晚会,与朋友在周末的夜晚一起悠闲地看电影,或在漫长的午后去散步,享受简单的餐宴。工作室建在马厩的上面,乔治经常在那儿召开员工会议。人们仍然记得乔治60岁生日时的精彩聚会,依然记得当初美好的时光,阿玛尼那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忙,他在布罗尼过着简单闲适的生活,和朋友们在舒适的乡间别墅中共度闲暇时光。
真爱悄然离场
随着公司的发展壮大,阿玛尼承担起越来越多的责任,他不得不舍弃生活中的很多乐趣,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工作。他和加莱奥蒂之间的友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持久的支撑力,这弥补了他因工作而失去的所有美好事物。在经受了工作带来的痛苦煎熬后,阿玛尼不得不面对更严峻的考验——阿玛尼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好友加莱奥蒂生病了,他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令人担忧。
加莱奥蒂日渐消瘦。一直陪伴他到最后时刻的芭芭拉·维蒂回忆起那段倍受煎熬但感人至深的时光时说:“加莱奥蒂本人和身边的亲友都预感到他将不久于人世,但他在生病期间还开着玩笑安慰我们:‘如果你们把我的遗体用防腐剂保存起来放在玻璃棺中,我就会永远在这里,看着你们。’”乔治十分悲痛地回忆起加莱奥蒂在巴黎住院时发生的事情:“在加莱奥蒂生病的那一年里,我必须服用些药物以帮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能接听他的电话。他的声音那么虚弱,就像是年迈的老人。我几乎无法承受,却还必须急切地为他四处寻医问药。”
只有工作能让他忘掉一切。乔治曾经想过放弃工作,但那似乎不可能。“我仔细考虑过,如果我放弃了这一事业,那么,加莱奥蒂倾注的全部希望和梦想,以及他投入到这个公司的全部心血都将付诸东流。所以,我不能被打倒,我必须坚持下去。虽然我不知道该怎样做,但是我一定要努力。就是这种想法给了我坚持下来的勇气”。这是阿玛尼在2000年接受《名利场》采访时讲述的一段肺腑之言。
乔治·阿玛尼外出旅行时,总会在行李箱中带着加莱奥蒂的照片,他还把照片摆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和卧室里。照片中的加莱奥蒂健康活泼,总是一副微笑的面容,手指间夹着香烟。在与加莱奥蒂共同拥有的别墅里,阿玛尼总是可以感觉加莱奥蒂的存在:“他就在那里,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我看到他下了楼,在花园里吸烟,和朋友聊天。我也会去那儿……因为加莱奥蒂一直都在。但我知道那已不可能再成为现实了。”
加莱奥蒂于1985年8月去世。克里斯蒂娜·波瑞吉蒂尼一得知加莱奥蒂去世的消息,就立刻赶往别墅,她知道,此时的阿玛尼需要陪伴和安慰。
“我记得我抱着他,阿玛尼痛苦地哭泣着。即使到现在,每当我想起那一幕,都会感到那令人无法抑制的心碎。加莱奥蒂是艾滋病最早的受害者之一。之后不久,著名演员洛克·赫德森也因此离世。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夺走了加莱奥蒂的生命。”
当时还没人谈论艾滋病。芭芭拉·维蒂对新闻媒体谎称加莱奥蒂死于心脏病发作。所有的报纸出于推测或是同情,都坚持这种说法,只有《信报》(I1 Messaggero)报道了加莱奥蒂的真实死因。后来,《罗马日报》也刊发了这条新闻,阿玛尼立即宣布他将撤销该刊物上的所有广告,好像是在为保护他深深爱着的男人而做最后的努力。
乔治·阿玛尼经受着巨大的痛苦。这种打击让他难以承受,他感到上天是如此不公,怎么能让这么优秀的人英年早逝!多年来,一条牢不可破的纽带牵着两个人的情感,让他们一起度过充满激情的时光。由于两人个性迥异,他们互相支持,共同进步,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这种“忘年恋”的破灭,使乔治·阿玛尼跌落到了忧郁和痛苦的深渊之中。
他曾向意扎诺达·费里(Edgarda Ferri)谈起自己的孤独感受——他知道别人都认为他很苛刻,他也承认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对其他人更是近乎冷酷无情。他说:“我很想请求他原谅,原谅我以往缺乏耐心和不懂得倾听,原谅我没有理解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原谅我没有为他们分担痛苦。他——加莱奥蒂已经离我远去了。直到这时,我才记起他曾站在我的门口不知所措地说:‘我好想和你聊聊天,但是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