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迅速而又缓慢地过了半分钟。在这半分钟内,所有人的想法都各不相同,从他们各自的眼神﹑表情﹑动作中就可以看出来。那些食客中的有些人在用眼神交流,还自以为这样隐秘的交流不可能会被李清源发现。
黄发男人这时站了起来,说:“兄弟,我请你吃饭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哦,谢谢。不过我很好奇这家店发生了什么事情,到现在都没见到个招待员,太失礼了。”李清源说完接着向厨房走去。这时突然有金属坠地声传了出来。
黄发男人被逼到了绝境,一脸惊愕,偷偷地瞄了一下那个靠近收银柜的戴黑色圆礼帽﹑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西装笔挺的男人面无表情,淡定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又自然地放下了杯子。一举一动之间,李清源感受到他的与众不同。
得到了西装男人的暗示后,黄发男人一脸痛苦,颤悠悠地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仰头猛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两三下后,杯子便空无一滴。又过了几秒,黄发男人口吐白沫,来不及说遗言就倒了下去。
这一下,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众人都对突如其来的一桩命案感到不可思议和恐惧,但没有人立马起身到黄发男人身边去,也没有人打电话报警。
在李清源看来,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自杀。
“啊,就是他!我亲眼目睹是他在那个男人的酒杯中下药的!”突然冒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指着李清源喊道。栽赃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可没料到那群人如此心狠手辣。
“血口喷人!”达飞“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怒目圆睁。一瞬间,其他的十多个兄弟也齐刷刷站了起来,大有威逼之意。
“我也看到他动手脚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又站起来十几个指控李清源谋杀的人。
“你们都是一伙的吧?计划好了要嫁祸给我们源哥!”达飞把短袖袖子捋起来,一脚跨在桌子上,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咔”作响,令人牙齿打颤。
“什么叫我们是一伙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发生了这种命案!既然目睹了犯罪过程,那就绝对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尖嘴猴腮的男人振振有词,其余人点头附和。
“难不成是我在你们所有人的杯子中都下了毒药?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李清源终于开口说话,把那群指控他的同伙问得哑口无言。
“这位兄弟,明察秋毫,临危不乱,让在下很是欣赏。但是有句古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人有时候还是大智若愚一点比较好,你说呢?”
西装男人的声音像浑厚的黄钟声,男人的双眼像飓风登临前平静安详的海湾。这一种安静,让人心慌。
“看来你就是他们的头。”李清源的回答简短却十分有力。
“没错。那你是什么人?”西装男人用一种平和的语气缓缓问道。
“既然想嫁祸给我,就没有必要打听我的身世吧。”
“哈哈,看来阿黄他是要死不瞑目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才,我真是舍不得杀啊。”男人笑了起来。他的笑绝对是皮笑肉不笑的,让人心里发毛。
“不过,我还是劝你乖乖地坦白一切,否则我失手伤了你,就不好向你家人报丧啊。”男人的话挑衅和威胁的意思十足,让李清源迅速警觉起来。
“就你还想伤我们源哥?”达飞冷嘲热讽,全然没把西装男人当回事。
“哦——”西装男人受到了轻视后,意味深长一笑。紧接着似乎有一道黑色闪电穿过过道,窜到了达飞身边,便见西装男人一手把达飞的头按在桌子上,一手锁住达飞的双手。别说达飞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李清源也只是觉得眼前一黑而已,其他的都没有看清楚。
“鹦鹉学人调嘴学舌可不好。”西装男人大有要杀鸡儆猴的意思,让李清源的其他兄弟想动手又不敢贸然行动。
“我们素不相识,井水不犯河水。放了达飞,我就当我们一行人从未到过这里。”李清源自知不是西装男人的敌手,便用缓和的语气同那人商议。
“放开,放开老子!”达飞拼尽全力挣脱,可始终未能成功。于是情急之下,用脚去踢那个男人的裆部,结果被男人一把重重摔在了桌子上。一声剧烈的声响过后,达飞瘫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周围都是碎裂的木块。
“你居然敢这么对待达哥!兄弟们,上!”这时李清源的另一个好兄弟薛克捋起衣袖,抄起一个啤酒瓶就要往那个男人头上砸去。千钧一发之际,李清源一手夺过啤酒瓶,一手将薛克推出了十几米远,直接让他飞出了过往客。然后用礼貌而不失强硬的语气跟那个男人说:“我兄弟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但也请你适可而止,别再对我的人动手了。”
李清源说话时很平静,但细心看就能发现他的双手都是紧握的。躺在地上的达飞心中不甘,但也明白了李清源话中的意思。
“源哥,小心。”达飞轻声说道。
李清源微微一点头,侧过脸对身后的其他人说:“把达飞和薛克带走,这里由我一个人处理。”
“源哥!”众人发出了抗议。谁都不愿意在此刻离去。
“这是命令,你们都给我走!”李清源头也不回地吼道,眼睛始终没有移开西装男人的身体过。
犹豫了片刻后,达飞跟众人无奈地说:“走吧,我们还是都走吧。留在这里,只能给源哥添麻烦。”
听达飞一说,众人徐徐离开。达飞被两个人搀扶着缓缓走出过往客,停在门口回首看了一眼后,悲怆地走了出去。西装男人并没有阻止达飞等人的离开让李清源多多少少有些感激,但这不能改变李清源对他们一行人的根本看法。李清源冷冷地问:“你设下这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人阴冷一笑,在一瞬间回到了原来他坐的座位上,挥手示意店里的手下群殴李清源。众人杀手的本色暴露无遗,掏出贴身携带的短刀,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李清源。李清源略有惊讶,但很快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问道:“看来不打一场,是没法继续谈的。”
李清源刚说完,冷峻的目光扫到最近的一人,躲过一人凶狠的一砍,一个上勾手击中他的下颚。再顺势将一手撑在桌子上,一个扫堂腿,踢飞了另外三人的短刀。在三把短刀下落的过程中,一脚踢中其中一把的刀柄。受到猛烈冲击的短刀瞄准西装男人的圆礼帽而去。
面对袭击,西装男人显得镇定自若,眼睛都不眨一下,将头稍稍一偏,让飞刀插入了身后的墙壁。西装男人喝了口酒,说:“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李清源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舞出飞拳快如轻风,招招天衣无缝,直逼要害。就如同一阵风在过道里来回吹了两三遍,不消十秒的时间,他的对手全部手捂要害之处,痛苦呻吟。
“看来有点小瞧你了。好,给你跟我谈话的机会。”西装男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你先回答我你是谁。”
“江湖里狭路相逢,哪有让对方先自报家门的规矩?”李清源右手很自然地垂放在背后,暗地里积蓄起力量,打算来个出奇制胜。
“哈哈,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让你先说,你就得先说。没有人敢跟我讨价还价。你不是想找郭大叔,还是什么过大叔嘛。没准,我知道你想找的人在哪。”西装男噙着一抹阴险的笑容。
“说穿了,就是你对过忘愁做了什么喽。”李清源轻摇了下头,猛地抬眼,将右手心中积蓄的力量一股脑全部释放。被释放出的力量变成一道道火舌,在狭窄的空间里肆意冲击,将室内弄得天翻地覆。
约莫一分钟后,李清源收起右手,强忍着疼痛,朝西装男所在的方向走去。在朦胧的一片烟尘中,李清源隐约看见他一动也不动地靠在座椅上。走近了一点,西装男全身上下满目疮痍,体无完肤。见此,李清源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刚想转身去找个小喽啰盘问,却有一只宽厚的手紧紧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有一股强大到无法撼动的力量将李清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我之前是小瞧了你,但你也不是小瞧我了吗?”鬼魅般的声音,妖狐般的双眼,散发出幽灵的气息。
李清源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迷雾,整个人都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和意识,像一张纸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当尘埃落地,西装男走回座位上,从他的替死鬼身上取下了那顶完好无损的圆礼帽,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替死鬼身上的名贵西装已经千疮百孔,血迹斑斑,没有取下来的必要了。男人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一点零八分。
他一只手拖着李清源,一只手拿着一瓶绿色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洒在地面上。那些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的喽啰见状哀嚎起来:“大哥大哥,不要不要……”
“废物没有活下来的必要。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太没用。”男人毫不留情地回答道。走出过往客后,将李清源扔进了一辆黑色商务车内,然后嘴里念了几句咒语之类的东西。待车驶离百米后,过往客火锅店被一阵诡异的绿色气体笼罩,伴随凄厉的嘶喊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