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陵晟希笑着逼近他,然而手中却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冰凉的刀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如若轻轻一碰,红色的血滴定会落下,滴落在地上形成妖艳的血花。
锋刃的匕首刺进了慕白衣的腹部,瞬间,腹部大片的血液晕染开来,将他白色的衣衫染透。“慕白衣,你是在像狗一样摇着尾巴求人吗?不对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只有你死了,婼言才有可能回到我哥的身边。翊王爷对我有恩,所以,这件事,你不知,我不知,有谁知道?你人都死了,谁还会说出去?你的死会成全两个人,那么,你就消失吧!”说着,他又把匕首刺进了一点,鲜红温热的血浆从慕白衣的嘴角流出,他的整个口腔里面充满了粘稠的血液,手紧紧的抓着陵晟希的手腕,猛地,陵晟希从他的身体内抽出了匕首,血液顺着匕首喷了出来,白衣的身子,软在了地上。
邺婼言一直在想着白衣,如果她不在的话,白衣会不习惯,刚回到这里,却发现有人在里面,似乎在说着什么,故,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推门而入,没有看到陵晟希那惊愕的面庞,径直跑到慕白衣的身边,把他抱了起来“白衣,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啊,白衣,我没有事,你没有拖累过我,白衣,你要坚持住听到没有,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要坚持住!”
她把他费力的抱到了床上,立马从柜子里面拿出了止血的药,立马让如霜打来一盆热水,给慕白衣处理着伤口。
血液源源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面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这可吓坏了邺婼言。不停的给他说这话,就怕他会一不留神丢下了自己。
处理好他的伤口,看着他苍白的脸颊,邺婼言的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口,将他的碎发打理到脑后,轻轻给他盖好被子,生怕会触碰到他的伤口。待到没有事情之后,她将他带出了自己的房间。
“陵晟希,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子嗣给你们留下了,如若再对我们不依不饶,别怪我不客气!”说完,邺婼言将陵晟希关在了门外,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离开了邺府。
一连几日,邺府内安安静静,邺婼言照例照顾着受了伤的慕白衣,此刻的他们,正靠在床榻盼喂着他吃着白粥。
邺婼言的细心,让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快,但人还是那样的憔悴,苍白的面颊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轻轻摇了摇头,把头偏向了一边,不再吃婼言手中的白粥。而她却把他的头摆正,继续给他喂着白粥。“我吃饱了,不想再吃。”白衣抓住邺婼言的手腕,死死扣住,不肯撒手。而她却放下手中的碗勺,将他慢慢的扶着躺下“躺下吧,这样坐着,对你的伤口不好。”他微微点了点头。
府内井井有条的忙碌着个人的事情,打扫着卫生,如霜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边,道“主子,马夫到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那马夫唯唯诺诺的低下了头,不敢看邺婼言的样子。她的样子很可怕吗?只不过性子冷了些而已。
微微摆手“带他下去准备准备吧,天黑即刻启程。”他们是要离开这里,回来一次,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让她吃不消,一年多了,孩子也已经给他们留下。那粉嫩的小脸,胖乎乎的小手,水汪汪的大眼睛,哪一个样子,都可以让她忍不住的挂起弧度,如静,是那样的可爱,又那样的像她。
待到天微微暗了下来,她扶着慕白衣,慢慢的上了马车,收拾好包袱,放在一侧,给慕白衣铺好软软的垫子,这样会舒服些,不会那样的难受。
“如霜,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记得,照顾好白衣,如若他出了什么事情,我拿你试问!”邺婼言让慕白衣在马车内睡下,她独自一人出了马车,对如霜吩咐到。平常她可以对祝如霜很客气的说话,像自家姐妹一样,唯独,涉及到慕白衣这个人,任何人,任何事,都变了一个样!
她单独驾马向着反方向走去,而马车内的慕白衣,眼角悄悄的落出了一颗懦弱的泪水,那是他恐惧的泪水,他知道,如果陵晟希和陵少辰这兄弟俩让他死,那么,他绝对活不过他们所算计的时日。他怕她这一去,他再也摸不到她的样子。
如今,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对付一个废人,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现在,她不在自己的身边,果真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连累的却是无辜的如霜。他不想这样。
躺在马车内,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他累了,如果真能让他解脱的话,那他也死而无憾了。只可惜,可怜了婼言,两个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却因为二人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如霜是他们救回来的,可她也有自己的生存权利,真的因为皇族而丢掉性命的话,在泉下的爹娘,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马蹄声清脆的奔驰在路面上,发出清响,她只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子,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娩下的孩儿,那位漂亮的小姑娘,长大,一定是一位美人胚子吧。
趁着夜黑她潜入了王府内,找到了孩子的房间,奶娘正在哄着陵如静入睡,旁边坐着她的父亲陵少辰。拿着一双男孩子的虎头鞋,一只手铃被他拿在手中,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声音,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呵,真是可笑,自己的儿子没了,女人没有了,只剩下了这座府邸,自己的地位,以及,那位才刚刚出生便没有了娘亲的女儿,这算什么!’她静静的站在了窗边,看着里面的孩子,心一阵阵的抽痛,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温热的泪水自她的面庞落了下来,滴落在地上,形成好看的泪花。
她纤细的手指触摸到自己腰间那冰凉却带有自己体温的手铃,这个是一对,却被他拿走一个,另一个在自己的这里,紧紧的抓住了那支手铃,从自己的腰间拿了出来,微风轻轻一吹,枝叶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铃铛也跟着微风微微作响。听到声音的陵少辰放下了手铃,看向了屋外,情况不妙的邺婼言急忙逃走。而那支手铃却掉落在了原地,唯有那支手铃以及滴落在地上还未干掉的泪水证明她来过了。
“她终究是舍不得孩子。”他喃喃道“可她却又狠下心来,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她的幸福,却剥夺了孩子的终身幸福。”陵少辰站在门口自言自语着,弯下腰,捡起那一支手铃,看了一眼屋内睡着的孩子,将那手铃戴进了如静的小手上。
从奶娘的怀中接过了如静,抱在他自己的怀中,把奶娘差遣了出去,屋子里面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俩个人。
怀中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不安,挥动小手哭了出来。悦耳的铃声叮咚作响,只一瞬她便停止了哭泣,将自己手上的银铃儿放进自己的口中啃咬了起来,上面还沾染着邺婼言身上的体香,以及属于她的温度。
泪水布满了她的面颊,不容她多想,她如果想要跟白衣在一起,她必须要牺牲掉这个孩子,去保护他,可如静,还那么小,没有了母爱,长大之后孩子们会怎么想她。她狠狠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群想法。待她循着白衣的路线奔去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哪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马车疾驰在路上,不眠不休,只怕有黑衣人来袭击他们,只得加速前进。而邺婼言却在后面落了好长一段距离,她需要安静,需要自己来好好理清楚这些事情。她相信如霜,相信她会带着他平安的到达。
崎岖的山路,怪石嶙峋,碎石不断的自边缘落下,落入云层当中不见踪影。慕白衣连续几日的赶路,让他的面色更加的苍白,靠在马车壁上,撩起帘子看向了窗外,只用了短短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到了这里了啊,只要到了山顶上,他们便可以永世隐居在这里,不喑世事。
突然间,马车一阵的颠簸,外面的车夫却不见了踪影,看着前面的峭石,马儿像失控一样朝着前面奔去,祝如霜小心的上前去拦住那失控的马儿,然而马车向旁边一歪,她的身子瞬间失去了重力,朝着山崖下倒去。凭着自己听力的慕白衣,只在一霎间抓住了掉落在边缘的祝如霜。然而这一用力,让他还未愈合好的伤口撕开。
疼的他皱眉,“如霜,别往下用力,我拉你上来。”此刻他还在担心着祝如霜,然而,身后的车早已朝着他的位置翻了过来。
“公子,不要管我,小心后面!”慕白衣的后背被车撞到,身子瞬间失去重心朝着崖下掉了下去。就在那一瞬,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把祝如霜甩了上去,而马儿和车连同他一起掉下了崖下,祝如霜趴在崖边看着掉落下去的慕白衣,她的心在此刻破碎!
“婼言,对不起,我食言了,没有和你相守到白头。你会原谅我的,对吗?婼言,对不起。”只在那一瞬,他有些模模糊糊的看清了些东西,经过这一下,难道他的眼睛复明了吗?可是,这万丈悬崖,即使在此刻复明,也再也看不到她的样子了吧。
祝如霜跌坐在原地,看着慕白衣掉落下去的地方,泪水,溢满了她的眼眶。
想开赶过来的邺婼言,却看到这一地的狼藉,以及那哭成泪人的如霜,这一刻,她的心骤然停顿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了心头,她慢慢的跪坐在如霜的身边,颤巍巍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白衣呢?公子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回答我,回答我!”邺婼言整个人几乎处在崩溃边缘,眼眶红的像个嗜血的魔般,死死的盯着祝如霜。
如霜扶住她的身子,慢慢的说了出来“公子他,公子他为了救我,掉下了悬崖……”她的哭声更大,泪水也更多,抓住邺婼言的力气也越来越大。而婼言却不可置信的疯狂摇着头,推开祝如霜,跨上马儿就朝着山下奔去,“不会的,不会的,白衣不会死的,不会的,白衣,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我们好不容易可以真真正正的在一起一辈子,你怎么可以现在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白衣,你等着我,你要等着我!”婼言喃喃自语着,但滚烫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出来。
像个疯子般冲进了那座山崖下的雨林中,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各个地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白衣……慕白衣,你出来!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我求求你,出来好不好?白衣……我们约定过的,我们约定过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这些话你都忘记了吗?我知道你在怨我,可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声音越来越小,她整个人哭着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衫早已沾染上了泥土,长发,也凌乱不堪。
倾盆大雨降至,邺婼言还在寻找着他的身影,大雨淋湿了她凌乱的长发,打湿了脏乱的衣衫,一抹白影映入了她的眼中,她欣喜的跑了过去,将他的身子抱起。
抱着他冰凉的身体,红色粘稠的血液沾满了她的双手,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然而他的嘴角却是上扬的,现在的她,她的世界瞬间崩塌,天崩地裂。没有了他,她的世界也不再完整,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可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我!呵呵,自己的一生就是不幸的,所以,在自己身边的人同样是不幸的,而这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
娘亲,丝云,宋府全体上下,白衣,云暮夏,云清寒!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都是因为自己,才让这么多人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所有人皆因为她自己一个人,是啊,她是该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来赎罪的了。
她失控的哭了出来,紧紧的抱着慕白衣冰凉的身体,抱在自己的怀里,大雨越下越大,将她的声音埋没在雨中。
狼狈的拖着自己的身子回到了家中,一头倒在了地上。
那身衣服依旧没有换过,外面还在下着大雨,看着她的样子,所有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赶紧的把她带进了房中,给她熬了药。梦中,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她拼命的追赶,然而却似乎在原地打转,他依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摸不到他。
“白衣,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慕白衣,你好狠心,我们的誓言算什么?你就这样的抛下我了吗?”邺婼言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但他却微微一笑,伸出手朝着她招了一下,她的身体瞬间站在了他的身前,他把她环进了自己的怀中“对不起,婼言,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只求你好好的活下去,代替我好好的活下去,你不要哭,不要伤心。在那里,我过得很好,我会一直等着你,永远永远,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婼言,我会一直等你,一直,一直……快点好起来,不要再为了我这个样子,我会心疼,你看到了吗,在你天边的那颗星,就是我,我会一直看着你,我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所以,别哭了,好吗?”他的身体在渐渐的透明,纤长的手指穿过他的身体,邺婼言惊恐的抓着他,却抓不到他。
“我不要,我不要,白衣,求你别离开我,白衣!……”她哭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四周,她是在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白衣呢?白衣呢?他真的死了吗?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她看着天边的那颗最亮的星星,一直在看着他,那是他对不对?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吗?看着那颗星,邺婼言的泪水像个没有开关的水龙头般涌了出来。
多年后,她变成了更加成熟的女人,及腰的长发只微微松软的绾了一个髻,松碎的发慵懒的搭在她的肩头,淡淡的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妩媚,一袭绣花白色长裙,淡粉色的轻纱罩在她的外面,走在街上,让无数男子痴迷的看向了她。
“奶娘,你快点,你快点!前面就要开始了,你再走快一点嘛!”一声稚嫩的童声响起,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已到中年的妇女,大约,这就是那女孩儿口中的奶娘了吧。
前面正在举行着热闹的庙会,邺婼言站在这不显眼的小摊前,拿起那上面的银色手铃,心里的一个开关似乎要被打开,但随即一个碰撞,让她手中的不稳,将银色手铃掉在了地上。
那小女孩儿立马礼貌的弯腰“对不起。”“郡主,你慢点,奶娘老了,不能陪你那么折腾了。”奶娘追上这小女孩儿,喘着粗气,但随即看到她抱歉的眼神,便想到她指定是又闯祸了“对不起,我们家郡主年龄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您,阿玉在这里给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邺婼言并没有在意这一些,而是看到了那小女孩儿手腕上的银色手铃,那个,是自己曾经掉落在翊王府的那一支,因为,上面那根红丝绳,是她自己绑上去的,她要自己孩子的手铃与他人的不同。
她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她蹲下身来,薄唇轻启,开口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而那小女孩儿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说“我叫陵如静,爹爹说,我要如娘亲般静若禅思,翩若惊鸿。”邺婼言笑了,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她,我的孩子,陵如静。
奶娘阿玉看着自家郡主和邺婼言的相貌,脸上浮出了慈祥的笑容,将陵如静带到了自己的身边,笑道“我家郡主倒是与小姐您长得有几分相似,只听王爷说过,郡主与王妃简直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对郡主好的不得了,这样看来,小姐您的相貌倒和我们郡主相像很多。”不是相像很多,是两个人在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是多么的完美。
邺婼言微微低了低头“抱歉,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陵如静挥了挥自己的小手,眼看着那好看的女子离开。低喃道“如果,她是我的娘亲就好了,可我的娘亲去哪里了?”因为陵少辰一直在告诉她,她的娘亲因为生下她而逝世,她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娘亲了啊……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纷纷给那马儿的主人让开了道路,停在了陵如静与奶娘阿玉的面前,如静看着马上的人儿,笑着扑到了他的怀中“爹爹……爹爹你听我说哦,刚刚啊,静儿看到一位和静儿很像的阿姨哦,是真的很像。”听着自家女儿这么说,陵少辰也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抱着她,在她的小脸上轻啄一口。
她站在墓碑前,一字一句的跟他聊着,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剑。“白衣,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了静儿,她长大了,很漂亮,没有看到他,所以,也没有认出我来,只是说了几句很像而已。你看,你已孤独那么多年,这一切我已经一无所有,女儿有王爷照顾着,相信她一定会成长的很好。白衣,再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了,白衣,我们来生,一定要生生世世,永不分开,不管怎样,我都要再找到你,下一世,由我来保护你。”
明晃晃的长剑自刀鞘内拔了出来,放在脖颈间,她的身子微微一颤,一朵血花滴落在墓碑边。她笑了,笑的是那样的花枝乱颤,她的身子躺在了他的旁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随风飘摇,一件粉色的轻纱随风飘向了远处,将这一切的恩怨,飘走,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