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漫无目的在街上游逛,指望找到一处便宜的租房,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眼前是晦暗迷离的大街,街道两旁路灯不知道被谁砸坏了不少,有好几个都黑漆漆的没有半丝光亮,旁边是个小区地下停车场,而停车场正前方的夜宵摊两拨人起了争执。
一辆奥迪R8被堵在路口,女司机下车和一群流里流气的男子争辩,看情形应该遭遇了碰瓷,吴语稍微走近了一些,听到了双方争辩的内容,大概判断出那些小混混们其中一个假装醉酒,倒在刚开出停车场的奥迪R8车前,在地上翻滚撒泼,非说自己被轧断了腿。
碰瓷男的同伙们不高兴了,凑上去死皮赖脸的要求对方赔偿十万,光说还不够,赤着上身露出浑身纹龙纹虎的渣渣们还想借机轻薄。
身着OL职业套装的女司机试图向夜宵摊老板求救,那老头子只是摇了摇头,叹口气,置若罔闻,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一心只顾着捞锅里的米线和肉丸。
夜宵摊上食客不少,可谁敢管啊,就在那个手臂上纹满图案的渣渣头目目露淫。光,一只爪子准备抚上女司机脸颊时,多管闲事之人终于出现了。
花臂头目的手被人拨开,他心生恼怒,扭头一看,一张笑盈盈的脸近在咫尺。
吴语饶有兴趣,盯着花臂男满是痤疮的脸,他语气颇有不满之意:“哥们,你这泡妞手法太不上档次了,应该这样……”大大方方把手搭在女司机肩上,吴语直视对方精致的五官,做出满脸惊喜的表情:“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看你很眼熟呀!”
四目相对,女司机面庞娇俏,飞掠上两朵红晕,眼神似有退缩之意,下意识挣动肩膀,想要脱离吴语的手掌,可动了两下,对方掌心沉稳依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突然看到青年冲自己眨了眨眼睛,顿时就安静下来,停止挣扎,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本能判定这个人并无恶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她的判断。
花臂男看见吴语对着女司机眨眼睛,马上就清醒过来,咬牙切齿,“哎哟我去,还敢眉目传情,当我是空气?”
他吆三喝四,纹身男们纷纷围拢过来,有人握着酒瓶,还有人就地抄起塑料凳,目露凶光。
花臂男没来得及散发王霸之气,腰身便遭受痛击,吴语手刀斜劈,突如其来,毫不留情的落在他腰间,花臂男登时大声嚎叫,捂着腰俯身倒退,退居幕后,一只手还不忘挥动着,指使别人往前冲。
其实英雄救美就这么回事,乏味无趣,简单粗暴,吴语三拳两脚就打倒了一片,毫无挑战性。
最后一个还没能交上手的男人握着啤酒瓶瓶颈,瓶底左右摆动不定,面对吴语,浑身发颤,小伙伴们都抱着痛处满地打滚,眼见吴语一步步靠近,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啤酒瓶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他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拼尽全力大叫:“大哥,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吴语上前,一脚踢翻了对方,质问道:“还要十万吗?还要调戏黄花闺女吗?!”
连连下脚,踹得对方发出“不要不要”的声音,吴语这才罢休,回到女司机身边。
这女司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一名职场女性,她将发丝捋到耳后,对吴语道了一声谢,随即微笑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开车送你吧。”
吴语眯起眼睛,突然看向那台奥迪R8,牌照是北宁本地的,“不用了。”他拒绝道,出于本能的心理防备,他并没有上这个女人的车。
对方笑容凝结,大概没想到吴语会拒绝她的提议,简短的回答意味着毫无回旋的余地,女司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吴语莫名其妙转变的态度令她一头雾水,但还是强作欢颜向吴语致意:“嗯……那我就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吧。”她打开车门,正要低头钻入驾驶座。
吴语突然叫住了她,“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安菲璇。”
得到答案之后,目送对方驾驶奥迪R8驾驶倒车离开,吴语站在原地,兀自一字一字念着对方名字,在脑海中细细搜寻,却一无所获,他并未找到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一条相关记忆,可光听安菲璇这个名字就让他有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这感觉伴随着他慢慢踱步走到街道另一头,一直挥之不去。
……
吴语握着一把水果刀,把贴在门上的照片扎出道道竖状刀口,遍布浑身要害,刀刀入木三分。他并不熟知照片上的男人,只知道名字,毫无理由产生难以言喻的暴躁,因为这是一个他必杀之人。
从门板上抽出匕首,心生疲倦,顺势后退直接仰躺在床上,吴语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记忆穿过时间的缝隙,飞速倒流,再次回到某个时间段,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过去的一切,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脑海出现的画面一如既往让他像是在雾里看花,他……终究什么都没能看到。
一直对他不错的恩师曾经告诉过他,杀掉那个叫“安世勋”的男人,再次回到沙漠的那时,吴语会得到所有疑问的答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太多终究无济于事,至关重要的还是先完成任务吧,吴语起身去洗澡,换下半新不旧的迷彩上衣和土黄色“七分裤”,那裤子吴语穿了很多年,不知从何时,就变得不合身了,衣物放在浴室架子上,那双满是泥污的墨绿色布鞋,则被塞进洗手池下方的贮物柜里。
打开莲蓬头开关,任由温热的水从头淋到脚,舒适度远远超过在沙漠用地下暗河的水洗澡,舒服到让吴语差点忍不住用沐浴露来上一发……
裹上浴巾,钻进房间被窝,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睡醒了再去思考怎么完成任务,吴语就此沉沉睡去。
很多人都被表面现象蒙蔽了,包括大部分土生土长的北宁人都并不全然了解北宁市真正的阶级划分,边缘化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物圈子里都流传着一句话:根基深扎,可富及三代的家族都在北湖,而后起之秀,涉足财富金字塔时间不久的新贵们则立足于龙岗!
可他们知道得并不全面,北宁作为沿海城市,国与国之间往来贸易频繁,更是受到无数外地投资者的看好,认定这里具有无限潜力的投资价值,外资不断涌入让这座大城市得以壮大,多方面因素令土豪富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寻常百姓眼里,达官显贵,商贾名流,以及视金钱如粪土丝毫不吝啬挥霍的暴发户们,占据着绝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地段,北宁远远比不上经济超一线的京城,甚至与几个一线城市也同样相差甚远,如果说,它们是江河湖泊,那么尚在发展中的北宁顶多只能算是个水潭。
可即便是水潭,却深着呢,水又深又浑,让人难以看清虚实……
从严格意义来说,那些醉生梦死坐拥豪宅名车,手下不动产流动资金让普通人心惊,资产足以登上北宁富豪榜的人们,他们并没有站在北宁金字塔顶端。
那些人仅仅在明面表层,至少很多人还能看得到它们的存在。
“只不过是比小鱼小虾大了不少,同样是鱼,只因为体积大,便在公众视野当中格外惹眼。”这是安禄生前说过的一句话。
作为安家的老家主,他的野心可谓极大,提起北宁市和京都,大部分人的第一感觉是:破落不堪和繁荣昌盛,乡下村庄和繁华大都市的区别。
当然,这只是相对的,比起经济中上的城市,北宁算得上是庞然巨物。
安家作为经历了无数岁月沉浮生存下来的古老家族,隐藏在北宁这深潭水底,一般人没机会也没能力接触到,它是真正的隐富,富可敌国不敢当,可半壁江山还是有的,全国各地都有安家后裔的分支,北宁安家只不过是这庞大家族的冰山一角。
安禄有这个实力让他狂妄自大,几十年前某次出席京都宴会,在场列位无一例外都是京城名流,商界强人,豪放且不拘小节的安禄刚入场不久,举止倒还得体,一旦喝醉酒就不得了了,对其他人勾肩搭背,见谁都称兄道弟,席间少女贵妇们吓得纷纷避让。
因为这家伙喝醉了眼神迷离,是男是女都傻傻分不清。
要不是因为安家的超然地位,这般行径的安禄早就被负责宴会安保的人员踢出去了,但气氛破坏之后,相处也不太愉快,许多人对安禄都颇有微词。
最后,他强行提起精神,用红彤彤的眼睛,扫视在场所有人,没有遗漏一个,大放豪言道:“我之所以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会场主人看在整个安家的面儿上,可我知道,北宁对于你们来说,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地方!是未开化野蛮人立足的乡下!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即便是这样,老子也要做乡下贵族!让全国人民都看到辉煌荣耀的安家!京都算什么?总有一天,北宁会变成名都!这个时代唯一的名都!我做不到,就让我的儿子来做,我的儿子做不到,那就让我孙子来做,只要香火不断……此话,终将应验!”
一语掀起千层浪,惊奇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少部分混迹江湖已久的人则是见怪不怪,这林子大了,什么鸟没见过?
安禄这种豪言壮志实在不稀奇,说好听了叫胸有抱负,难听的叫不知天高地厚,京都这种国际大都市,几个亿砸进去连水漂都打不起,没有雄厚到令人发指的身家根本无法在社会食物链顶端站稳脚跟。如果是集合全国安家分支,那份量确实足够动摇京都的根基,让权利与财富首屈一指的京都发生大地震,如果仅凭区区一个北宁安家,不好意思,那真是白日做梦。
紧接着,安禄不顾众人反应,随性离场,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匆匆离去,这种做法让宴会举办方尴尬不已,眼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只好提前宣布舞会开始,众人移步偏厅,男女搭配,翩翩起舞,这才大大缓解了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