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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朝鲜民间歌谣(4)

高丽时期,民谣反映的主题更加多样、深化,在形式上出现了分节的长歌民谣,月令歌等形式的民谣得到发展,同时谶谣作为一种特殊的讽刺民谣在这一时期也留下了很多作品。1444年朝鲜文字产生后,于15、16世纪编撰的《乐学规范》、《乐章歌词》用朝文收录了20多首高丽民谣,《高丽史》、《文献备考》、《益斋乱稿》收录了这一时期的10余首谶谣和10首民谣的汉译诗,其它一些地理志、个人文集、稗说集也介绍了部分民谣的题目和来历。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有《青山别曲》、《西京别曲》、《归乎曲》等,这些用民族文字记录下来的民谣,不用再借助汉文的转译,保留了口头歌谣的原汁原味。其中《归乎曲》哀怨、悠远、感伤的情绪尤其扣人心弦,直到今天还不断有韩国歌手翻唱。

要走了,你真的要走了吗?

丢下我,你真的要走了吗?

吁,增则个,太平盛世。

你叫我如何活下去?

丢下我,你真的要走了吗?

吁,增则个,太平盛世。

想留住你,留住你啊,

又怕你真的不回还。

吁,增则个,太平盛世。

含泪送你走,送你走啊,

只盼你去去就归还。

吁,增则个,太平盛世。

朝鲜王朝是个多变故的时期,因此这一时期的民谣所反映的生活领域也更为广阔,内容更为丰富。每个社会阶层都形成了自己的“民谣圈”,如妇谣、童谣以及17世纪开始在城市市井百姓中兴盛的杂歌。不仅如此,各个地方还出现了有自己特色的乡土抒情民谣,如歌颂各地风土人情和物产景致的《八景歌》、集市打令,内容各异的《阿里郎》,此外比较有特色的还有咸镜道的哀怨歌,平安道的愁心歌、宁边歌,京畿道的汉江水打令,全罗道的《强羌水越来》,济州岛的海女歌等。朝鲜王朝时期的民谣很多收录在《乐章歌词》、《歌曲源流》、《青丘咏言》、《古今歌曲》等歌曲集中,也有一些译成汉文之后收录在《增补文献备考》、《稗官杂记》、《李朝实录》等文献中。20世纪二、三十年代,又在全国范围内收集整理了朝鲜王朝时期流传的民谣,出版了《朝鲜口传民谣集》、《朝鲜民谣选》等,计有2300多首。

进入近代,在反封建、反侵略的斗争中出现了军歌形式的义兵歌谣和独立军歌谣,同时在宣扬国家独立、文明开化的爱国文化运动中产生了大量的《爱国歌》、《独立歌》等启蒙歌谣,反映这一时期人民生活的《新阿里郎》等新民谣也带有当时鲜明的反侵略爱国特色。

二、朝鲜民间歌谣的特点

朝鲜民谣的格律主要通过音节规律性的反复排列来实现,其中尤以4·4调和7·5调最为普遍,以四音节为主演绎的民谣作品,给人的感觉柔和、流畅而匀整。在此基础上,还有2·3调、3·3调、4·3调、3·4调、5·4调、5·5调、5·6调等多种变化形式,可以充分表达歌唱者的多种情感。尤其在劳动民谣中,整齐划一的音节排列和形象的拟声拟态词的大量使用,不仅达到了助兴的目的,也能协调众人的动作、提高劳动效率。

在民谣的演唱中,一行为一个停顿单位,由1~4个音步组成,而一个音步由上述的2~7个音节组成。1音步和2音步民谣快速急切,多出现在劳动民谣和游戏民谣中,其中1音步民谣十分少见,3音步旋律轻快,4音步则给人庄重之感。由于民谣的翻译很难传达出原文的韵律和节奏感,以及由此带来的审美愉悦,在此只能简单地举例作一介绍。下面的四首民谣,《捉迷藏》是1音步6行体,《采桑歌》是2音步4行体,《阿里郎》(节选)是3音步2行体,《媳妇歌》为4音步4行体。

好了吗/

没好呢/

好了吗/

没好呢/

好了吗/

藏好了/

——《捉迷藏》

采桑叶啊/采桑叶了/

爬上山坡/采摘新叶/

老叶粗叶/一概丢掉/

只将嫩叶/采摘留下/

——《采桑歌》

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哟/

越过了/阿里郎/山岗/

——《阿里郎》(节选)

嫂子嫂子/大表嫂子/婆家日子/过的如何/

哎呀哎哟/不要问了/嫁到婆家/不过三年/

青葱一般/两只嫩手/今日再看/如若鸭爪/

绸缎一般/满头青丝/如今仿佛/爬满栗毛/

——《媳妇歌》

朝鲜民谣中,最为多见的是类似于《采桑歌》这样的4音节2音步2行体或4行体的民谣,尤其是在劳动民谣和生活民谣中最为常见。此类民谣格律齐整、简练明快,具有丰富的表现力和叙事性。

此外,朝鲜民谣在演唱上可以采用独唱、轮唱、先后唱、合唱等多种形式,有简短的短歌,也有多节连缀的长歌,可以表达更多的叙事内容或进行层层递进的情感演绎。在长歌中,有一类月令歌颇具特色,它以每月一节的形式,与歌咏岁时风俗、自然景观相结合,表达了歌者的思想感情,具有独特的形式之美。朝鲜流传至今最早的月令歌叫《动动》,于1493年记录于《乐学规范》中。据记载,这首《动动》在高丽时期是以载歌载舞的形式流传开来的,从歌谣的内容来看,它叙述了一个女子出生、恋爱、结合、被抛弃的情感历程:

把德堆得高高的端出,

把福装得满满的献上。

载德又载福,

载歌又载舞,

啊欧,咚咚达里!

正月里来呀小河水,

啊,冻了又化开。

孤单单的我这身子呀,

生到这世上来。

啊欧,咚咚达里!

……

四月里来不能忘,

啊,展翅回飞的莺儿你别忙!

为的是啥事情呀,

录事郎儿呀——他偏偏把我忘!

啊欧,咚咚达里!

……

六月啊六月,

像把梳子啊,被扔在了峭壁旁。

郎君不再把我看,

我追也追不上。

啊欧,咚咚达里!

……

十一月里来呀睡土阶,

啊,只有件单薄的汗衫身上盖!

我心多悲哀。

俊美的郎君呀,

他不再把我来理睬。

啊欧,咚咚达里!

……

这首《动动》开始部分的第一节,也和上文介绍的《归乎曲》的副歌部分一样,是在被吸收为宫廷乐曲的过程中添加的,与民谣的内容无关。月令歌中最多的还是《农家月令歌》,它按照一年节气的顺序,歌咏了农民的各种农事活动,表达了劳动者的喜悦和成就感。类似的长歌民谣还有数字歌、字母歌、花灯歌等,和中国的同类民谣都很类似。

民谣是人民大众共同的创作结晶,因此它的语言有别于诗人的创作作品,往往朴素而充满生活气息。得益于朝鲜语丰富的拟声拟态词,朝鲜民谣在表现歌咏对象的形状特征时,使用了大量的拟声拟态词汇,更增加了生动感。而在朝鲜民谣的节、行以及音步的构成上,复沓是采用较多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音节或语句的重复,增强了民谣的节奏感和表现力。请看下面的两首民谣:

是儿子,就做个孝子,

是女儿,就做个烈女,

是牛,就成为黄牛,

是鸡,就成为凤凰,

是马,就成为龙马,

……

白鹳啊,不要飞到水田里,

农夫们的心啊,该多烦恼。

麻雀啊,不要飞到旱田里,

农夫们的心啊,该多烦恼。

乌鸦喜鹊啊,不要飞到苦命人那里,

她们的心啊,该多烦恼。

朝鲜半岛虽然面积不大,但由于山脉、河流在地理上的阻隔影响,朝鲜民谣的地域特点鲜明。一般说来,可以将朝鲜民谣分为四大区域,以京畿道、黄海道、平安道为中心的西北地区,其代表民谣有《愁心歌》,曲调哀伤孤寂;以忠清道、全罗道为中心的西南地区,代表民谣有《六字拍歌》,曲风悲壮;以江原道、庆尚道为中心的东部地区,代表民谣有《山有花歌》,抒情婉转;以济州岛为中心的济州地区,曲调凄凉。

毋庸讳言,在流行文化盛行的今天,民谣的传承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很少有人再通过民谣来抒发内心情绪、传情达意。而基于保护和宣传的目的,民谣的表演不再在田间地头、灶间场院,更多地走进了剧场,由专职的民歌手或专门的演出团体来负责。但同时我们也看到,在美国等西方流行音乐的冲击之下,仍然有一些艺术家保持着清醒的认识,坚持从乡土民谣中汲取养料进行再创作,写出了许多优秀的作品。正所谓“没有民族性就没有世界性”,朝鲜民谣作为宝贵的文化资源,正越来越多地引起人们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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