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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引:四季宫(2)

文章是为生活服务的。其实,文章本身就是因为生活的需要而产生的,也同样是从生活中产生的。我们把话题稍微扯得远一些吧。想一想,最早人类是怎么交际的呢?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希望和你一起去打猎,我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的意思?当然不是写文章。

那时,文字还没有产生呢。对,先有语言,才会有文字,语言是产生文字的前提和基础。我们先来搞清楚,语言是怎么产生的。

《圣经》里说,语言是上帝创造的。澳大利亚有个民间传说:在古代的东方,有个凶恶的老太婆,她的名字叫布鲁利,她常常趁人们熟睡时,捣毁人们燃起来阻吓野兽袭击的篝火,人们恨透了这个老太婆。她死了以后,人们非常高兴,以分食她的尸体来表示庆贺。列明杰拉尔种族先吃了布鲁利的肉,突然会说话了;其他的部族吃了肠子,说起了列明杰拉尔种族听不懂的另一种语言;来晚了的北方部族,吃了剩下的部分,就会说不同于前面的另一种语言了。

还有另外的传说,很早的时候人类都不会说话,表达什么意思靠打手势。有一年天大旱,河都干涸了,树草也枯了,人们口渴难忍,盼天下雨。突然,下雨了,但下的是不同颜色的雨。人们张开嘴巴接雨解渴,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竟会说话了。由于喝了不同颜色的雨,说的语言也不同,这就有了不同的语言。

这些都是有关语言起源的传说,并不能解说语言产生的真实情况。语言最初是怎么产生的,我们无法知道,但语言的产生肯定和社会生活有关。比方说,一起劳动的人们,要抬起一棵被风刮倒的大树,在小溪上搭一座独木桥。树干很大也很重,非得大家一起用力才能抬起来。为了让大家一起用力,就有一个人喊一声“哼唷”,这喝出的号子“哼唷”也许就是最初的语言了。

语言产生以后,人们的交际就方便多了。有什么意思要表达,说出来就行了。但有话要告诉以后的人们,告诉部落的后代,怎么办呢?一代接一代口耳相传下去,当然是个办法,许多的民族就是这么把自己的英雄神话传下来的,如我国藏族的长篇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代代口授,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唯一知晓传递内容的人在还没有来得及传给别人时,突然遭遇不幸,比如遭雷击或野兽袭击了呢?要知道,这在远古时代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

于是人们发明了许多的方法。结绳记事就是其中的一种:小事记个小结,大事绾个大疙瘩;两件事发生的时间近结绳的距离就短一些,否则就长一些。可是,时间长了,这个“结”代表什么事,那个“结”又是什么意思,也许连结绳的人也忘记了,说不清了,更不要说后来的人了。

这是需要超越时间的障碍来实现交际时遇到的困难。

跨越空间的障碍进行交际同样也会遇到类似的困难。比方说,两个相隔较远的部落因为争夺水源发生了冲突,一方决定使用武力来解决;而另一方要告诉对方:我们不怕你们的进攻,你们来了没有好下场。那么,双方宣战,如何让对方知道呢?派人下战书?可以。但我们的前提是文字还没有产生,又拿什么来写战书呢?派使者传话,也可以,但部落的首领又担心话传得不准确,这是常有的事,平时我们往往就有把话给传丢了的情况发生。

这里就有一个例子。在古代,有一次,波斯人收到了北方斯西德人的一封“信”,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只鸟,一只老鼠,一只青蛙,另外还有五支箭。什么意思呢?斯西德人的意思是:波斯人,你们能像鸟一样在天上飞吗?能像老鼠一样在地下钻洞吗?能像青蛙一样在水里游泳吗?如果不能,你们就休想取胜,因为在我们的领地里,等待你们的将是锋利的箭!波斯人看懂了吗?波斯人这样理解也不一定没有道理:波斯人,你们都是些和小鸟、老鼠、青蛙一样胆小的家伙,送几支箭给你们,先练练你们的功夫吧!这就和原意风马牛不相及了。

这种实物记事的方法,显然也无法克服空间和时间的障碍达到交际的目的。一个印第安女子希望她的男朋友来看望她,就在赤杨树皮上画了一幅图画:上方中间是一个圆圈,表示月亮,是告诉对方来的时间;左面是一个不规则的大椭圆形,旁边还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线条,这说的是湖边有一条小路;右面是一个矩形上加一个三角形,像是布帐,这是标明见面的地点;中间下方是一个举着双手的小人儿,表达了欢迎和盼望的意思;另外还有一只熊和一条狗,表示两个不同的部族。这女子让人把画带给了他的男朋友。试想一下,如果她的男朋友若把中间上方的圆圈理解为初升的太阳了呢?这不就误了佳期了吗?

图画,是人们在探索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障碍进行交际时发明的较好的表达形式。但从这里可以看出,也不能满足人们实际生活中的需要。

在人类文明发生、发展的过程中,人们经历了结绳记事、实物记事、图画记事等不同的实践方式,不断探索,不断总结前人的经验和成就,逐渐发明了模仿自然界的事物抽象概括成简单的符号来表达意思的方法,如山、水、日、月、牛、羊、木、人等,这些符号被大家所认可,共享共用,这就是最初的象形文字了。

发明文字,这也是一个非常漫长而又艰难的积累过程。文字的诞生,才使人类真正步入了飞速发展的文明时代。难怪传说中的我们那个叫仓颉的半人半神的老祖宗发明了文字后,惊得“天雨粟,夜鬼哭”呢——当然这也不是真的啦。龙脸、四眼、巨嘴的仓颉,见飞禽走兽的爪蹄之迹而造字,是中国古代关于文字发明的传说。文字的发明不可能是一个人,至少我国的汉字是这样。文字同样是为了满足社会生活的需要,由广大的人民群众创造的。

有了文字符号,再进行有序的排列,就成了文章。这样,文章借助于某种载体,比如龟甲和牛肩胛骨,比如桦树皮和兽皮,比如木片和竹简,比如丝帛和纸张,再有后来的电、磁记录材料等,使人类的交际最终克服了现实的障碍,成功地实现了对时间和空间的跨越,为推动人类文明大踏步前进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文章应社会生活实践的需求而产生,又对社会生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同样,要想写出好的文章来,也离不开丰富的社会生活。这是因为,文章总要反映社会生活并为社会生活服务,从文章产生的过程我们就已经明白,这是文章天生的特性;仅仅是为写文章而写的文章,空空如也,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因此,丰富的社会生活,就是写好文章的前提和基础。俄罗斯伟大的文学家高尔基,他的流浪汉小说,我以为是古今中外所有文学作品里写流浪汉最出色的。这是因为,他本人好长一段时间就是个流浪汉。且看他少年时的生活经历吧。他当过鞋店学徒,杂货铺店员,圣像作坊学徒,轮船上洗碗伙计,捉鸟人,过磅员,剧团跑龙套的,面包工人,码头搬运夫,流浪汉等。他曾三次徒步穿越俄罗斯旅行。所以,他也才能够写出像《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这样具有丰富生动内容的作品来。

李白,我国唐代的这位大诗人,一生漫游天下的名山大川,一剑一琴,足迹遍布江南河北、西秦东鲁,可谓“琴剑飘零”,所以才能创作出那么多气象万千的瑰丽诗篇来。宋朝大文学家苏东坡,是我国文学史上少有的博学多艺、才华横溢的文豪。明代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记了这样的一段故事:据说,有一天苏东坡到同时代的另一位大文学家王安石的家里去做客,恰逢主人不在,只见王安石的书案上放着一篇未完成的咏菊诗稿。王安石这首诗只写了前两句:“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苏东坡看完,暗笑王安石竟不知道傲霜斗雪的菊花本是不落英的,便欣然提笔续出后两句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以此讥诮和提醒这位宰相大人。过了几年,苏东坡因为“乌台诗案”被贬官,发配到黄州做团练副使。到了晚秋,诗人到花园去散步,发现秋风过后,满地一片金黄:此地的菊花竟是要落英的!想起几年前乱改王安石的菊花诗,惭愧不已,方才明白王安石为什么要把自己贬到黄州来。

苏东坡这样的大文豪,尚且因为某一方面知识的不全面而出了不该出的笑话,更不要说我们这样的平常人了。

我们看电视和电影,常常为一些违反生活常识的事发笑。比如,清朝末年的人赶着胶轮大车逃命;在南京给远在西半球的美国打电话,接电话的人竟穿着睡衣;五十年代的人,竟拿着七十年代才发行的钞票;六十年代的信封上贴了八十年代的邮票;春秋战国时的房子,窗子上还装着玻璃。这些笑话举不胜举。

可见熟悉生活、丰富知识对于写好文章的作用会有多大。那么,如何积累生活呢?先问两个问题:沙枣花什么时间开放?大雁什么时候南飞?不知道?这是因为平时没有仔细留心身边的生活。有个高僧说了一段偈语:“离山十里,柴在家里;离山一里,柴在山里。”意思是说,离山远的人家,正因为远,所以很早就把过冬的柴火从山里打回了家;而离山很近的人家,总以为离山近,不必着慌,结果突然天冷了,柴火还没有打回家,仍在山里。我们在积累生活的事上也是一样,往往觉得身边的生活很平淡,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也很熟悉,用的时候自然就会记起来。结果呢,就像刚才我提的问题,如此熟悉却又一无所知。

所以,我们首先应该仔细留心身边的生活,学会观察,学会发现平常生活中有意义的东西,学会学习我们未知的东西,学会积累生活的材料。

一些著名的文学家都有自己积累生活材料的独特方法。唐代诗人李贺,骑着毛驴出行,驴背上搭一条口袋,他一想出好的诗句,便记下来塞入口袋,人们把他的口袋称为“诗囊”。据说,《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为了写武松打虎,亲自到深山老林里藏起来,细心观察老虎的生活习性和腾挪跳跃的动作,所以写的老虎才那么活灵活现。蒲松龄当私塾先生,教书之余,在路边的树荫下设茶帐,为过往的行人提供休息的场所,并免费供茶水,就是为了让人们给他讲流传民间的一些奇闻趣事。因此他才能写出那么丰富多彩的花妖狐怪的故事来,才有了不朽的名著《聊斋志异》。

著名作家姚雪垠,为了写作长篇小说《李自成》,数十年查阅资料,用蝇头小楷作了几万张卡片,自己也不知不觉成了明史专家。俄国文学家契诃夫,和人谈话,有趣的谚语和生活小事,总要用纸片记下来,积累得多了,对他的创作很有帮助。他把盛纸片的小箱子称为“百宝箱”。法国作家左拉,常把乞丐、小偷、妓女各色人等请到家中,请他们介绍各自的生活经历,三教九流都是他家客厅里的座上宾。没有“琴剑飘零”,哪得丰富多彩的好诗?不去生活的深山中探索,哪得拥有写作时要用到的珍贵的生活财宝?另外,因为文章要反映丰富的生活,所以写作就不是一件随便的事了。必须勤思苦练。

欧阳修说自己的文章常得自于枕上、马上与厕中,可见是如何地冥想苦思了。柏辽兹为白郎宁的诗谱曲,两年未得,一次游泳时溺水,竟在被人救起前找到了旋律。这说的虽然是谱曲,但有时写作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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