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兰英小时候,受了不少苦,大人们都是普通农民。哥哥好几个,年龄差不多,不能为她遮风挡雨,下面两个弟弟,还得帮父母照看。她每天破衣烂衫,和弟弟们滚缠在一起,谁也没有能想到这样的家庭,这样一个穷丫头出息成了一代著名歌唱家中的领军人物。电视剧《郭兰英》咱们都看过,都知道穷苦孩子的路子是怎么走出来的,尤其要吃唱戏这碗饭,吃苦更是平常的事情。山西梆子是咱们地方文化的瑰宝,除了她本人天赋和吃苦努力外,也是从小就接受了地方文化艺术的感染熏陶。村里唱大戏是大人小孩子最快乐的事情,祁太秧歌也是咱们这一带流行的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一种独特的民间小调。所以日子过的再穷,每逢过节赶庙会的日子,总是有搭戏台唱秧歌之类的红火,凑凑热闹。正是这样一种氛围,咱们这一带走出了郭兰英、程玉英等好多艺术名家。
郭兰英七八岁时就开始拜师学艺了。山西梆子是山西人特别喜爱的传统艺术。当时香乐村有一位乡绅成立的一个娃子班,郭兰英就在这个娃子班学艺。她的从艺老师是“十七生”,是有名的晋剧老艺人,对门下的学艺弟子要求非常严格。那时候学戏,叫“打戏”,唱不好、记不住都得挨师傅的板子。穷苦孩子出身的郭兰英,硬是凭她坚忍不拔的性格和对这门艺术的喜爱及良好天赋,走了出来。不长时间就在太原开化寺戏园登台演出,一炮走红,先后演出了《秦香莲》《二度梅》等一百多部传统戏曲,演谁像谁,嗓门好、吐字清、韵味足是她的特色。后来她就被华北文工团看上了。一九四八年以后演出了《夫妻识字》《兄妹开荒》等新歌剧。解放以后,她已经是咱们国家的著名歌唱家了,《白毛女》《小二黑结婚》等都是她的拿手好戏,并且代表国家到国外访问演出。现在家乡人一说起她来就要提到她唱的《南泥湾》《绣金匾》《妇女自由歌》。尤其是《人说山西好风光》,早些年在春节晚会上唱上两句“平遥的牛肉、太谷的饼……”家乡人听了非常激动,备感亲切。呵,这两句是祁太秧歌调,《夸土产》再往下唱,就唱到“西王智口袋织的好了”。郭兰英的事说不完,从唱咱们山西的民歌,山西的戏,唱到全国,成为著名的歌唱家,成为深受全国人民喜爱的艺术家。她退休后,在广州番禺办了一所艺术学校,七八十岁的人了,仍然不舍得歇下来,老有所为,为国家培养人才。老艺术家的人品、艺德、造诣、责任是值得敬佩的。
郭兰英回老家也总是要过来看看我们。有张像片是她在北京演出时,周恩来总理和夫人邓颖超接见他们的合影,几十年前送给我,到现在一直珍藏着。
前年回来,要我帮她把老人的坟墓重新修缮一下,村里的干部秋根儿他们出面帮忙,把这件事儿给办了。现在生活好了,总是想起没有享过福的老人。我看过电视,毛主席他老人家回去祭奠祖坟时还说,我们共产党人不是相信迷信,而是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的根。前些日子她还打电话,说准备要回来看看。人老了念旧,她虽然不是在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战火中打拼出来的英雄,但她也是用独特方式和才情创造出了她的光彩人生。一路高歌,见证了中国共产党带领穷苦的劳动人民走向美好生活的光辉历史。是好样的,是我们家乡人的骄傲。
郭兰英
赵和亭老先生与他的烈士儿女们
赵家堡村有个赵和亭先生,名字叫赵宝中,是清光绪年间一位有名有的寒门秀才。他兄弟六人,三个姐妹,全家十一口人,七亩地,三间土坯房就是他们唯一的安身之所。念了五年学,却没有听老师讲过一堂课,因为没有付讲学费,就跟着背经书,念口脱脱,不知其义,囫囵吞枣。十七岁时,经人介绍,到平遥城内教两个小孩读书,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来说,非常吃力,但出身穷苦的他,并不甘心。于是,他边教边学,不懂就查字典或请教别的私熟的教书先生。教孩子的同时,反而给了他一个学习长进的好机会。由于他的吃苦,勤奋和先天悟性,进城的第三年便考中秀才,成了一时成名的教书先生。先后在大堡、里村、刘洼庄、净化等村教学,他的弟弟和净化村的李舜琴都曾与他有师生之缘。刻苦认真的治学,在平遥一带小有名气。辛亥革命后,任宣讲所所长,在各县乡镇宣传新政策新法令。后任太谷区区长八年。在太谷教学三年,并入佛教学会,在太原教会任教。曾和好友侯福昌共同兴办平遥水利,在汾河灌区任职。
老人一生中有几件特别令人称道的事。一九三八年正月十四日,日军攻打平遥城,遭到国民党高桂枝部队奋力反击,日军愈加愤怒,攻入平遥城后,疯狂杀人。赵和亭与宋梦槐一起出面,敲着铜脸盆,从西大街一路走过。领着会讲日语的人去见了日军将领。并以佛家道义劝阻他们妄杀生灵的野蛮行为。一九四五年,日军占据平遥城的最后一天,阎锡山部队三面围城,架起数十门大炮,准备轰击平遥城,日军与阎军对峙不下,眼看要出现城毁人伤的一场激战的紧张关头。赵和亭作为水利局官员和佛教学会名望人士,大义凛然,去见阎军攻城主将,并慷慨陈词:炮轰城池,日军虽败军之旅,负隅顽抗也未必轻易投降,终归受害者是城中百姓和祖宗留下的古建城墙。兵书讲不伤一兵一卒而得城者为上。不应在几小时内争短长。攻城阎军心服口服,并表示,宁受处分也不轰城伤民。几小时后,日军接到上级命令,退出县城。由于和亭先生大义之举,庆幸平遥古城躲过一大劫难。在抗日、解放战争期间,和亭先生曾经出面解救过不少革命人士。一次是平介游击大队队长徐黑子的妻子在西王智被抓。徐是江湖出身,妻子抓走后,生性暴躁的他,情绪不能自控。成天在西王智吵闹不停。当时侯福昌先生把和亭先生找来,他说,和亭先生,我是没有办法了,你看咋办,徐黑子这事咋办,眼看过年了,大伙也不得安宁,我希望你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回人来,该打点的地方你尽管说,西王智这么大的村,平摊点也不算个事。徐黑子队长的妻子是安固村人,叫二女,先嫁与香乐村冯家作媳妇。后冯家公子夭折,在家守寡。恰好徐黑子队长受伤,在香乐村冯家藏身养伤,二女照护疗养。一段时期徐黑子队长身体痊愈,与二女相处生情,结为夫妻。不久在西王智被抓。和亭先生深知侯先生的难处。他不能看着好朋友着急,他是出名秀才,也是有一定交际圈的名望人士。对徐黑子他很了解,这件事,既要办了,还不能引火烧身,他敬重侯先生,也同情革命人士。但打心眼里觉得徐黑子这样的人,是个有争议的麻烦人。于是,想了个妙法,他找到当时平遥阎军处,说你们抓的这个人本来是安固村的良家闺女,是“土匪”徐黑子抢走的,并非徐的妻子。你们把这样的人抓来拷问,有什么用,她本来是受害者。这样一说,再加上各方面打点,西王智当时还出了四石麦子,就把二女放了出来。二女出来后,对和亭先生讲,我听人说是先生你把我救了出来,我十分感谢你,我把老徐叫来也要当面谢你。和亭先生严肃地说,谁说我救了你,我根本不认识你,什么老徐,我不认识,你快走吧。自此后,徐也对人讲,我的妻子得救人家赵先生说与他没关系,那就没关系了。先生救人也算巧妙了。再一次是大堡村的杨治平与桃园则那年在西王智同时被捕。大堡村村长赵继中前来找和亭先生,和亭先生和杨治平在水利局的哥哥共同努力,把他转调到阎军部队保护下来。而桃园则却没有得救,原来这里有个小故事。大堡村与赵家堡村是邻村,桃园则家种的地与和亭的弟弟种的地是紧挨着的,两家为此不免发生摩擦。有一次,因地里的纠纷,桃园则家的人把和亭的弟弟捆了一绳,乡邻都知此事。到桃园则被捕后,本来他和杨治平是一起抓走的,要救也不难。无奈当时托人说情后,也因两家前嫌,开不了口,所以同时被捕的邻村两人,两种结局。不免令人生疑,所以前些年调查历史,清查整顿,杨治平被诬为叛徒,出卖了桃园则。硬把他的门子给整掉了。我出面做了证明才放过了他。从和亭先生这里也能知道当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放后官揩民选,和亭先生任平遥县治安官员,一年后辞职。时任平遥县县长的芦苗一再挽留,和亭先生因年近八旬,力不从心,告老还乡。回乡期间,老人除与李舜琴和五名佛教弟子往来外,主要寻找战乱间失散的儿女亲人。“四清”期间曾被批斗,老人以他丰富的阅历和善辩的口才,使批斗他的无知群众,哑然而退。留下不少秀才舌战力退众难的传奇故事。
和亭老人与妻子张梅琴生有四男四女八个孩子。三子赵希寿、三女赵喜芬都是为革命献身的烈士。三子赵希寿(化名李子静),一九三七年带领亲朋弟侄十四人参军抗日,转战晋西北,后任贺龙野战司令部政治部交际(联络)处处长。后任独立团团政委。一九四八年他们在敌占区大同城内活动,一天早上他告诉严廷朴同志说,现在形势紧张,阎军对咱们已经起疑,让严廷朴赶快出城,他安排了别人,随后就走,约定从东门走,在淤河长桥相等。严廷朴过了桥,停下来一会儿,远远见他快步走来,刚过桥门,阎军就追来,一阵枪响,赵希寿不幸倒地,阎军走后,严廷朴绕道过去一看,赵希寿已经殉难。死时年仅三十二岁。当时,随他出去参加革命的有左家堡的左大尧、左二尧、本村的鸡成则、拐子(赵全栋)、柱子(赵全柱)、雨生、羊生、赵锡寿、林超(赵喜芬)、青梅(吕青梅,平遥张兆人,赵希寿之妻)、光明、光亮(任光明、任光亮汾阳青堆村人,是赵希寿的两位姑表弟,任光亮曾任青堆区区长。)共十四人,其中生还的有四人,赵锡寿在村里还当了几年教师。领抚恤的有六人,还有四人不知是死是活。唉,那时的人,生死平常事,现在的人,只是不要忘了根本。
三女儿赵喜芬(化名林超),在晋察冀曾与彭真同志一起工作。她的墓志上这样写道:
林超同志墓志:
林超同志,原籍山西平遥县,年仅二十八岁。曾充太原纱厂女工,抗战后到晋西北工作,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三九年来晋察冀边区,任妇女工作;四三年任阜平四区妇女部长,能掌握原则,对群众亲切热情,常抱病工作。深入下层。四三年秋季反“扫荡”中,不幸为敌而俘,拒绝随行骂贼就义。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十九日 立
烈节英雄 芳名千古
河北阜平县有革命烈士《千人墓》墓志,北京《军事博物馆》《历史博物馆》都有平阳惨案的照片。墓志上这样记述:
千人墓:
一九四三年秋,日寇集兵四万,历时三日对我北岳区,进行“剿灭扫荡”阜平为“扫荡”之中心,四区为斗争之焦点,以荒井部队为极恶之兽兵,破孕妇之腹,餐生人之肉,造举世惊骇之平阳惨案,屠杀四区同胞达五百六十七名,连被杀于四区之外县同胞,数逾八百,几近一千,虽兽兵死伤于我四区英勇民兵之手者,亦在一千左右,然深仇积恨,绝不因而抵消,建此千人墓,既以纪念我忠勇同胞,亦将凭以讨还血债!
丈夫闻之寒心下泪
英雄见者目瞪流血
和亭先生一家的故事,非常感人,老人有威望,有学问,寒门出身,学成秀才先生,确实难得,备受乡邻尊敬。据说,赵家堡的赵家,祖籍源渊也是很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