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李永富艰难地走回家时,发现身上的粗布衬衣都湿了。一直在家焦急等候的妹妹——我应该叫姑姥姥的,见姥爷表情正常,不像遭事的样子,放下心来,讪讪地上前问事情经过。姥爷擦了把额上的汗说:就该把你那混蛋儿子揍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简单单的小事差点叫他弄出个天大的乱子。
姑姥端上一碗热水,里面有两个荷包蛋,递给姥爷说: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事情已经出了怎么办?你就消消气吧,一宿没睡,喝碗鸡蛋水暖和暖和。
姥爷看了一眼鸡蛋水,虽有点可惜两个鸡蛋,但这是妹妹端过来的,就不说什么,折腾了一宿,他也饿了。
看你神色,衙门里是不是把事情了了?姑姥姥看着喝水的姥爷,小心地问。
幸亏我这人遇事不慌,嘴茬子硬,要不,今天还真得栽到大堂上了。
又饿又累的姥爷,三口两口吃了两个鸡蛋,喝完一碗水,这才问:芳子呢?
在屋里哭呢。姑姥姥接过空碗和筷子说。
叫她去死,我怎么养了这么个败家闺女。想想刚才在衙门大堂上的惊险,姥爷怒气不消。
好了好了,事情已经了了,你就别再骂她了,她的心里够难受了。姑姥劝了姥爷,就颠颠洗衣裳去了。儿子是她举荐来的,为挣哥哥几块大洋。结果把事情闹成这样,她心里真是愧得很。
姥爷从惊恐中平息下来,又喝了碗鸡蛋水,不想再睡觉了,坐在炕沿上抽了袋烟,就到院子里干开了活,先往猪圈里垫了些土,又往牛圈垫了些土,给牛添了草,回屋见水缸里水不多了,又挑开了水……以前这些活大部分由曹长顺干,曹长顺走了,姥爷就得自己承担了。
水缸挑满了,姥爷看看家里院里再没有什么活可干,就拿起粪筐和粪叉准备出去,冬季大田里没活,往山上送粪还早,除了家里家外的零星活,就是出门捡粪了。
姥爷刚走到门口,就碰上衙门里的王巡捕带了两个差役来了,姥爷当时就呆了,脸色煞白,知道事情坏了。
王巡捕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姑姥姥盆里洗的衣裳,是生过孩子家才有的血衣,顿时冷笑了,说:李永富,公藤警官叫你闺女去衙门一趟,你叫她出来吧。
我……我闺女病……病了……能说会道的姥爷再也镇静不下来了,一张利索的嘴,变得结结巴巴。
不是一般的病吧?进去看看。王巡捕命令两个差役。
差役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跟巡捕耳语几句,巡捕脸一沉说:李永富,这次你没有话说了吧?人心都是肉长的,你闺女刚生过孩子,就不难为她了,但你还得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