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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堂嫂打赢了官司后,就成了衙门里的常客,当时的衙门,对关东州的百姓来说,就是天。堂嫂攀上了高枝,成了通天人物,名声马上就传播开来,虽然这名声不好听,但有一些人不嫌,而且都是地方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闻着臭味而来,上赶着要拜倒在堂嫂的石榴裙下。

这一天,一辆体面的马车停在三大娘家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戴体面的中年人。正从屋里出来的三大娘一眼认出这人是后屯的李财主,就半玩笑半讥讽地说:哟,这不是李屯李大财主吗?往常你看见俺这些穷人眼皮都不抬,今天是哪股风把你吹到俺这穷家破屋来?

中年人尴尬地笑笑说:三奶奶,你老见怪小人了,我,我是来见你儿媳妇的。

三大娘如今有了堂嫂撑腰,气也粗了,故意刁难:想见我儿媳妇?她不在。

中年人递上一包东西,赔着笑脸说:三奶奶,这是我孝敬你老的,你就帮个忙让我见见你儿媳妇吧。

三大娘接过那包东西,好像是块布料,立即改换了口气说:那……你跟我来吧。

来人被三大娘领进堂嫂屋里,这人向堂嫂恭敬地自报家门,说他叫李长发,想当李屯屯长,特地来请堂嫂帮忙,请堂嫂在衙门里的朱雄长官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事成了必有重谢。

堂嫂翻了一眼眼前这个打躬作揖的李长发,说:你求错人了,那朱雄能听我的吗?

李长发越发地恭敬了,点头哈腰地说:太太,咱明人就不说暗话了,在这一方,谁不知道太太您面子大哪。

堂嫂故意拿捏:得了,我有什么面子。

李长发说:大家都说太太你在衙门里跺跺脚,衙门大堂都颤乎,看,这是我孝敬您的,望太太一定帮帮这个忙。说着递上一个纸包。

堂嫂看了一眼纸包说:哟,来这一手,我眼窝子就那么浅啊?

李长发陪着小心说:太太,谁眼窝子浅太太您眼窝子也不会浅啊,太太您什么没见过,这几块大洋,是一点小意思,办成办不成都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堂嫂这才说:那……好吧,既然你今天求到我了,我就试试,成了更好,不成你也别恼。

李长发立即点头哈腰:那是,那是。

堂嫂打发走了李长发,就去日本人的小衙门见朱雄。日本人的衙门官员通常是三五年一换,这一任长官朱雄来中国时间不长,在日本的家眷还没带来,这就更给堂嫂进出衙门提供了方便。

朱雄君,李屯的屯长你就让李长发干吧。堂嫂进了朱雄屋里,二人翻云覆雨一番后,堂嫂提出要求。

美人,这可不好办,我已经安排了他们屯的李长有了。朱雄有点为难。

李长有算老几,我不认识李长有是谁,他李长有没把姑奶奶我放在眼里,李长发可是找了我,还送了我不少钱,我得给他个面子。堂嫂毫不掩饰,直来直去。

这可不好,你们支那的男人女人都爱钱,就因为你们爱钱,你们这么大个国家才这么落后。朱雄摇着头说。

得了,堂嫂半认真半撒娇地敲着朱雄的脑门,有谁说嘴还有你朱雄说嘴的?你不爱钱?你不爱钱王财主占了我家的半垅地,打断我男人的腿,你倒判王财主家有理,你们日本人不爱钱,你们跑到这里占我们的地,把我们的东西一车一船往日本运干什么?说,王财主送了你多少钱?你们日本人拉走了我们多少东西?

哎,你这个娘们的嘴,够厉害的。

你才知道啊!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别让我说出更难听的。

行了,行了,我依你,我依你还不行?在这个绝顶聪明,又魅力十足的中国女人面前,朱雄一点威风也没有了。

又一天,一大早就有一个叫张小宝的青年火急火燎地来找堂嫂,三大娘把他拦在门口,然后进屋对堂嫂说:大张屯张财主的儿子叫什么张小宝的,要见你。

堂嫂慢条斯理地梳着头,看也不看三大娘说:没问有什么事?

我问了,他说见了你再说。

什么事这样诡秘?

三大娘俯到堂嫂耳边说:我刚才在街上听几个长嘴女人说大张屯早上吊死了个媳妇,八成是他家的,现在他来求你一定没什么好事,不见吧。

堂嫂这才转过头来说:不能这样吧?已经求到门上了,怎好不见,叫他进来吧。

张小宝被叫进屋,立即跪在堂嫂跟前说:太太,你,你救救俺一家吧。

什么事,起来说。堂嫂故作不耐烦。

张小宝站起来说:俺媳妇昨个做饭不小心打了个盆,让俺妈骂了,她犟嘴,俺,俺就打了她两下,谁知她,她想不开,今早开门,见她吊死在街门口了。俺怕她妈家人知道了不让,怕她族里来人砸俺家,在俺家房顶压纸钱,就,就急赶着求你来了……

活该,就得砸!堂嫂气愤地说,仗着你家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虐待媳妇,拿媳妇不当人,这下好,一个盆值钱还是一条人命值钱?

张小宝抹着眼泪说:俺是错了,她家叫俺怎么办都行,给俺媳妇出七天大礼殡都成,就是别来砸家压纸,一来砸家,家里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水净鹅飞;在房顶上压上纸,房子就成了坟,以后就没法住了。

有那么厉害?堂嫂惊讶了。

三大娘说:他说得都是真的,咱这地方有过这个先例,媳妇嫁到婆家挨打受气时娘家不管,一旦婆家逼死媳妇,娘家人可就来威风了,族里人拉帮结伙来祸害婆家,直祸害得什么东西也不剩,最后再在房子上压上烧纸,反正,就是让你不得过。

还真有这样的事啊?堂嫂半信半疑,接着又骂张小宝,也该让你们不得过,谁让你家拿人不当人了?

张小宝又跪下磕头,说:太太,你行行好吧,在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有面子,你说话算数呢?你就救救俺一家吧。您给俺家了了这桩事,俺一定好好孝敬你老人家。

堂嫂不爱听张小宝这些能酸倒牙的奉承话,说:得了,我才多大,你想折我的寿啊!

张小宝说:俺这不是敬重您才这么说的吗?再说,您虽然年轻,道行可大了去了,那些屯长会长也比不了您。

这话堂嫂爱听,嘴里却说: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你快起来吧。

你答应帮忙了?张小宝抬头眼巴巴地问。

堂嫂知道事情紧急。三下两下梳完了头,站起来说:不帮怎办?前屯后屯的,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家日子不得过?我这就去衙门,让衙门派几个警防团的去你家,把你家保护起来,能大事化小就化小,能小事化了就化了。

张小宝又磕头说:那就全靠太太了,真能那样,太太你就是俺的再生父母。

行了,行了,从哪学来这些油腔滑调,听了头皮发麻,你快回去看好你的家吧。堂嫂不耐烦地说。

堂嫂知道事情紧急,不敢像往常那样去衙门时要细细打扮,张小宝一走她就急急去了衙门,衙门立即派了警防团去了张小宝家,张小宝家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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