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雾中花,世人并称水月观花。
世人只知道,这两者双剑合并,变化无穷,威力难测。可是,水凝霜却暗知,水中月,雾中花,相生相克。
他分明是清楚这一点。
可是,他又是如何清楚这一点?
剑势扑面,似吹散了几分她脸前的水雾,容颜若隐若现。
“铿”
两剑相接之声,清脆悦耳。
水凝霜在明悟之后,知晓暮九枫高超的剑道资质,不再独拼剑道,而是调动了体内雄厚的凝元圆满境界的元力,融力于剑,不再保留,全力出手。
暮九枫在突破到凝元境界之后,净世莲华经修得的元力显示出了它的强势,虽然刚入凝元,元力雄厚程度之上隐隐直追凝元高阶,虽然还是有所差距,每次两剑相接,从剑身上传来的元力潮流隐隐冲击自己的五脏,但也还是能接受。只是,此次水凝霜已然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元力境界不够,竟然舍弃了水中月的奥妙变化,更多的选择跟自己硬碰硬,以力压人,这就是境界的差距,自己虽能仗着对水中月剑法的深度了解和来自识海精准的推算,在水凝霜全力出手之下,也只能堪堪能稳住,此次比先前可是更加的凶险。
众人只觉台上,水势骤起,隐有月现,忽又雾笼月隐,剑势如花,双方剑势都直取对方要害,却身姿曼妙,煞是好看。
看这局势,竟是平分秋色。
在一道清脆的剑鸣之声后,水凝霜稳立不动,暮九枫持剑后退数步,或许,在一开始水凝霜还想在剑道上打败暮九枫,但在经过先前一系列的交手之后,果断的采用了境界压制,暮九枫怎么能敌得过?
或能拖一时,岂能拖一世?
场外的众人看的是如痴如醉,这一场笔试,精彩纷呈,远远超过了预估,不枉此行。
水凝霜持剑横立,屏气凝神,左手掐了个剑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元力如鲸吞海吸般涌向涌向她手中之剑,身后竟隐隐显现了水中月的幻境。
元力激荡,动人心弦。
叶弘业嗖的一下再次站立,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喃喃道:“这是,大成的水中月剑意?”
水如墨首座淡淡的笑道:“不错,凝霜在数月之前,观湖中月略有所得,水中月剑意凝练成型,谁还未圆满,但剑意已经步入大成之境了。”
叶弘业默然不语,脸色变换,不知其想。
看着水凝霜身后的水中月幻境,暮九枫压力倍增。
她,水中月剑意竟然凝练成型,看着模样,看是已经步入大成之境了,先前我以为她已尽全力,看着情形,她分明保有余力,果然,宗门内的青年高手,哪是那么好相与的?
虽然明晰雾中花的剑招,但离凝练剑意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在她剑意的锁定之下,避开是不可能了,与她境界相差太大,要想强行接下来,除非,能使出一招完全克制她剑意的剑诀?
雾中花虽与水中月相生相克,但终究不是完全克制。
破其虚幻,唯有全真。
在此千钧一发之时,暮九枫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对了,《论剑》中记载,三百年前,百草殿首座水弄月曾与散修孤烟客对决于西海之畔,水弄月不能敌。《论剑》中虽对此战只有寥寥数言的记载,但《明剑篇》中对孤烟客却有详细描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其人,至情至性,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剑法独取至直至真之道。水中月为幻,大漠孤烟直为真,这是完全的克制。我虽不能尽显其直意,但在此关键之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心神一沉,识海中迅速的推算着“大漠孤烟直“的真意,此刻,能模拟几分便是几分了。
暮九枫举剑平指,人如竖,剑如横。
台下众人却眼观一遍,台上先是幻境频生,水雾朦胧,而此刻,在暮九枫举剑直指的那一刹那,却是幻境尽去,唯有横直。
大漠孤烟直!
众人只觉暮九枫剑势多变,而亭内的众首座,却是骇然不已。
水如墨首座更是震惊的失色道:“大漠孤烟直!他怎么会这套剑诀?”
风吹无语,谁人能知?
而至始至终未说话的洗剑堂首座方羽真人却是格外凝重的开口了,道:“旭日无光剑、雾中花、大漠孤烟直,这少年已经使出了三套截然不同的剑法了吧?”
听闻此言,众人脸色岂是震惊能形容的?先前震惊于暮九枫竟然在剑道上稳压水凝霜一头,却是忽略了此处。
方羽真人沉凝了片刻,继续说道:“先前对战时,他似乎还用过燕师兄的九阳剑诀、掌教师兄的两仪分光剑、罗云师兄的大破灭剑,嗯,连带我的羽然飞仙剑也用了几招,虽然剑意不显,但却使的也是格外的精妙,这少年,到底会多少剑诀?他又是如何学会这么多剑诀的?”
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诸位首座陷入了沉思之中。世人皆知,水火不相容,暮九枫所用剑诀博杂,剑意不同,但他却深得其真意,此子修行时间如此之短,怎能领会这诸多剑意?
此子,剑道天赋太过妖孽!百年之后,谁能与之争锋?
众人眼中透出复杂之意,对燕秋亭的羡慕浮于脸上,怪不得当年他一意强收其入门下。
天机楼兴盛在即!
而擂台之上,水凝霜的水中月剑意已然蓄势成形,没有过多的变化,就这么一剑似真似幻的刺去,世事如梦幻泡影,转瞬皆为空无,功名利禄具是水中观月,空见月影。虚幻之极为真,这是真真切切的一剑,这也是虚虚幻换的无数剑。
剑意弥漫之下,修为不深的弟子,却已被带入梦幻泡影的名利世界之中,督战的灰衣长老眼神一皱,长袖一挥,冷风扑面,众皆醒来,不由冷汗淋漓,这一剑,差点令他们道心不稳。
暮九枫眼神依然如星辰般亮眼,丝毫未受影响,向前一步,踏的笔直无斜,折臂,平剑,直刺,每一式,刚折有力,竖横如矩。
两剑相遇,恰似孤松迎雾,雾绕松依在。
静。
似在僵持。
“噗”暮九枫喷出一口鲜血,狼狈的向后退了数百步,堪堪在擂台边沿停住。
众人虽然看不清水凝霜的脸容,但其脸色似有一瞬间的苍白。
众人长吸一口冷气,这情形,水凝霜在正面的对战中,仅是略胜一筹!
看着台上暮九枫那胖乎乎的小脸上苍白却又坚定的神情,众人倍感惋惜,他虽然剑道修为极高,但他这刚入凝元的修为,又怎能抵挡的住水凝霜高阶凝元的修为?元力境界摆在这里,似乎,大局已定。
燕虹儿双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襟,大红的衣袍被捏出了数道褶皱也未曾在意,眼前一阵恍惚,那个被自己无数次击飞的憨厚少年,那个被自己天天叫着资质愚钝的师弟,那个眼神中永远带着温柔的微胖男子,原来随着岁月的成长,竟是如此的光彩夺目!昔日的身影同台上不屈却又坚定的身影渐渐合拢在一起,这才是我真正的小师弟!
当台上的水月幻影尽皆沉寂散去的时候,那倚剑伫立的少年,却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众人等待着他说话,似乎也在期待着他说些什么。这个少年,今天已经带来了很多与众不同了。
暮九枫晒然一笑,看向燕虹儿,苍白的脸上却不知怎么的浮出了几分尴尬,道:“师姐,在剑道上又要让你失望了”
燕虹儿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眸子,眼角一涩,却还是没好气的说道:“打不过就算了,来日方长,别死撑着。”
暮九枫一愣,嘴角拉出一条长长的弧线,随手将剑丢在一旁,众人皆以为他是要认输了,虽觉惋惜,却也很是精彩。
就在裁决长老已经上台正准备走向台中的时候,暮九枫却双手抱拳,向水凝霜朗声说道:“水师姐剑道修为令师弟心悦诚服,原欲在剑道上与水师姐一比高下,可惜九枫资质驽钝,着实不敌水师姐,但是,今日九枫已然答应燕师姐得赢了这场比赛,现在已别无选择了,只能事后再去接受师父的责骂了,水师姐,请指教”
众人一愣,暮九枫,难道一直都有保留?
而亭内众首座却心中一惊,难道,暮九枫会瞬间提升修为的秘术功法?
就在众人不一的眼神中,暮九枫却手中多了一把半人高的木质长弓,暮九枫随手拉了一个圆月,试了试长弓,坚定的声音传遍全场,“水师姐,剑道非我所长,手中长弓才是我攻伐利器,小心了!”
会挽长弓如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