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是丁家教头,一向很有地位,但自从他这个教头被任尘教训,地位一落千丈,好比地瓜,总有人在暗地里踩两脚。特别是任尘赢了赌约,一下成了东森城的英雄,他这地瓜更刹那沦为苦瓜,愁眉苦脸,郁郁寡欢,好似大姨夫赖着不走,阴霾挥之不去。不得不说,他简直是瓜类进化的奇葩。
而更可悲的是,不论是地瓜还是苦瓜,他都注定翻不了身,起码在任尘脚下不能。思来想去,他将仇怨移嫁到纪三斗身上,心道掐不了硬的,捏个软的还是绰绰有余。回想月前将纪三斗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这家伙就心中偷笑,一听闻大部队归来,早早便守在府内,密切关注纪三斗动向,意图一击雪耻,给对方下马威,让自己耀武扬威。
这不,纪三斗刚冲进府内,迎头就撞上周通。
周通横枪在手,气焰嚣张,拦在路中央。
纪三斗本能一个后跳,注视不语。
周通蓄势以待,只等纪三斗放狠话,比如那句耳熟能详、名传千古的“好狗不挡道”,然后他就可以将事情搞大,最后在众目睽睽下用实力将对方击溃。
纪三斗不负众望,注视一会,果断开口:“你又在练狗枪法?!”
“你……啊。”周通瞬间哑火,原本预计纪三斗会寻衅,结果只是询问,顿时显得准备不足,缺少下文。本来准备好的套路压根没跟上纪三斗的脚步,阴谋难以为继,只得另寻出路。转念想了想,听纪三斗这话,明显还记得他的打狗枪法,肯定是因为存有阴影,顿及开朗,看到新希望。
但,他正欲开口,就听纪三斗又问:“练得真勤,吃饭没?”
周通的思路再一次被打乱,茫然摇了摇头。
纪三斗大喜,“那太有缘了,我正想上茅厕。”
此刻,刚好有一家兵路过,使劲在想,缘分和茅厕有什么关系。而身为当局者的周通则在想,吃饭和茅厕的关系,当即大怒,只当纪三斗是在讥讽他,剧情总算回到剧本上,连忙抓紧机会表演:“胆敢羞辱本教头,本教头要与你比个高低。”
纪三斗眉头一皱,甚为不解,“你要和我比试?”
“对!”周通信念决绝,语气严肃。
纪三斗却更加茫然了,喃喃着:“尿尿有什么好比的,你比我年岁大,肯定比我发育得好,这不欺负人么。”
扑通一声,周通一个不慎,又从舞台上摔了下来,果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比试不成被反鄙视。
“我要和你比枪法!”矜持半天,周通再也憋不住,忽略过程,直接跳到结尾。虽然整个发展并未能引起他预期中的轰动,但已然举枪,哪有不戳的道理,若临阵退缩,和阳痿又有什么区别?!
周通将枪高举,作势就要和纪三斗开战。
到这时,纪三斗反应过来,“原来你不是练枪,是要打架啊。”
“少装糊涂,只问你敢与不敢!”周通故意提高嗓门。
这一嗓子,果然吸引了不少附近的家兵。
见终于有人围观,周通气势更足,“若是不敢,就给本教头求饶!”
看到这里,一部分家兵摇头唾弃,堂堂教头欺负一个新来的算什么本事。同时,又一批家兵为纪三斗默哀,回想一月前两人的战况,纪三斗还有胜算吗?!
顿时,唏嘘哀叹交杂,一片又一片片。
眼见捧场人数众多,纪三斗只当大伙都想打架,正排队呢,赶忙抢先道:“打就打,不过说好,我可是变厉害了,你输了可别哭。”来了,来了,这就是和任尘呆久了的后果,连随随便便一句实话都是这么没有下限啊。
“哼。”周通冷哼一声,“大言不惭,本教头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那好,赶紧的,我还赶着尿尿呢。”纪三斗一乐,盘蛟枪冷不防刺出,攻势凛冽,与月前相较,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天差地别。不过,有一样没变,这一式的起招与月前那次如出一辙,都是单纯直刺,抢攻要害,并未使出《炎阳枪法》。
这一幕,周通怎会不记得,亦同样使出与月前相同的应对之法,以直刺对直刺。
当!一声,两枪尖不偏不倚刺到一处,简直是月前那战的翻版。不同的是,那次纪三斗完全落于下风,此次却不分高低。
“好!”随之两枪相撞,家兵中有人爆出喝彩。
“好个屁!”未能一枪干掉纪三斗,周通窝火开骂,只道是自个大意,让纪三斗捡了运气。
“喂,人家夸你呢,你咋放屁呢。”纪三斗嬉皮笑脸,甩枪又是一挑,正是月前比武使过的第二招。依旧没使出《炎阳枪法》。
刚才一招已然失算,周通岂能甘心,再度使用与月前那次相同的应对招数,枪出,以挑制挑。
当……碰撞,结果,竟又是一个平手。
这不可能!周通气恼,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与月前比武的情形一模一样,可为何结果却如此大差别。他不信邪,枪身猛荡,急欲用胜利来证明自己。
第三招,依旧一模一样的对抗,再一个平手。
周通彻底恼怒了,各种开脱,理由包括没睡、没吃、没换衣服,甚至可能是没赶走大姨夫的缘故,总之他认定自己绝无可能收拾不了纪三斗!
当然,若是纪三斗耍几式《炎阳枪法》,怕他就要疯了。
到这时,已然是喝彩一声接一声,高潮迭起,月前那次是为周通,此刻天枰却倾向了纪三斗。
这便是世事无常,永远不在意料中。
周通大为恼火,竟起了杀念,身上杀气升腾,恨得厉害。
纪三斗收了枪,尿急得厉害。
幸好这个时候,丁富终于从纪三斗造成的阴影中走出,赶了过来,老远叫道:“周通,不可闹事,纪公子乃小姐贵客。”
丁富在丁家是极有威信的,众家兵见他赶来,都自觉散去。没有了观众,又有丁富作梗,周通自知已失去报复的时机,收了枪,愤而不语。
丁富赶到跟前,“周通,你还在这做什,还不快去办正事。”
周通气恨地瞪了一眼,并不答话,甩头离去。他,对纪三斗的恨更深,同时对丁富一次又一次坏他好事深为不满,已然盘算着迟早要整死这老家伙。
“哼,都给本教头等着!”周通暗恨,往东街而去。
将周通打发走,丁富也是舒了口气,周通修为比他高,职位实质上却并不比他低,若是周通铁了心要闹事,他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控制住局面。待四下恢复平静,丁富正想跟纪三斗说事,纪三斗却已经火急火燎冲去茅厕。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执著,每次进丁府的第一个目标都是直冲茅房,实在叫人没有想法。
半日无话,夜里的丁府灯火辉煌,吃肉喝酒,全府欢庆,好一番热闹。
教场之上,篝火四处,大桌长凳,人来酒往,众家兵尽情喧闹,划拳声、吆喝声、大笑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
东森城内,张灯结彩,家家欢笑,长街喧哗,一副盛世繁华景象。
但,美好注定遭妒,如此东森城也免不了灾难。当然,这是后话,今朝有酒今朝醉,且看眼前。
在正堂之中,气氛却是平和了许多,青灯相照,桌上佳肴,围坐的只有丁家父女、任尘、纪三斗四人。陶、童、余三人与亲人相聚,自是要好好叙一番家常,被安排在了别处,任尘等人住的别院里。至于纪三斗,他大姐和二哥最终也没有被接来,回来的丁家家兵只带回一个口信,让纪三斗回去一趟。纪三斗不明就里,不过他做事也不需要理由,所以已经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回无名栈去。任尘经过与妖狼的接触,突然很想再去神启宫看看,所以表示愿意同行。
酒桌上,丁振远率先举杯,冲任尘和纪三斗道:“此次多亏两位相助,我先干为敬。”
说着,一杯酒下了肚。
任尘和纪三斗同样举起杯,饮尽。纪三斗傻呵呵道:“好酒好肉,不亏不亏,一点也不亏。”说着,一筷子夹起一块大肥肉,塞进嘴里,齿舌油香。
“哈哈,纪公子果然风趣。”丁振远打趣一声,不紧不慢转向任尘道:“赌约之事已了结,任公子有何打算?”
“没多少打算,或许会多留段时日。”任尘拿起丫鬟新斟的酒,呡了一口。
“甚好甚好!”看得出丁振远对于任尘这打算相当满意,“任公子尽可在府上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任尘想了想,“也好,反正我没钱住客栈。”
丁振远一愣,将这话与任尘天人境强者的身份一联系,顿及哭笑不得。作为天人境强者,怎可能没钱?!且即便没钱也不可能说出来,那多没面子,更不可能像这样将白吃白喝说得理所当然。只能说,任尘真的是太……与众不同了。
闲话了两句,酒又下肚两杯,气氛渐渐进入佳境,丁振远这才假装无意地提到:“任公子,觉着我丁家怎样?”
“挺好。”
“苟家如何?”
“还行。”
丁振远目光一凝,“若是丁家与苟家比较,任公子又觉着如何?”
“没法比。”
任尘边喝边答,又快又简洁。
丁振远有些哑然了,这“没法比”是个什么意思?是没办法做比较?还是苟家比不过丁家?又或是他丁家比不过苟家?他摸不清了。
“什么意思?”丁振远顾不得暴露自己的理解能力不够,厚着脸皮问道。
结果,就见任尘想了一会,在丁振远的期待中来了声:“嗯。”
嗯?这又是什么状况,丁振远有些抓狂了。纪三斗却仍旧专心致志地进着食。
这时,丁雨轻笑一声,“任大哥,我爹爹的意思是,此回赌约一事,苟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们强来,欺到我丁家头上,任公子觉着该如何办?”
任尘正好将杯中酒饮尽,杯口朝下,置于桌面,食指轻轻一点,嘣,一声脆响,杯子竟裂成了两半。
丁家父女会意,欣喜不已。
纪三斗一怔,嘴上挂着鸡腿,含糊不清道:“哎呀,任大哥,你弄坏了杯具,这要赔钱的。”
众人一听,哈哈哈大笑不止,气氛再度升温。
而这一夜,未融入到这气氛中的只周通一人。
月黑风高下,周通出了东门,神神秘秘地来到近郊一间小酒馆。全城欢闹,这间小酒馆却异常冷清,竟无一位客人,有的只是一阵又一阵冷寂,瘆人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