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们这样做了,到那时舆论不一定支持你们。不要忘了,何慈东何老逝世时间还不长,才半年呢,他的影响很大的。陪都军委会即使不撤掉你的职位,小心把你调了。万一把你调到行政单位,你那时赤手空拳,没有军权,你能抵挡住林子京的报复?事情如果真演变成这样,你想若梅心里会好受么?你们会幸福吗?前几天温雅君给我讲了俄国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的故事,你难道愿意若梅落到那个女主人公安娜·卡列宁娜的结果吗?”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满冠玉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余重,饭也不吃了,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背对着余重站着,久久地不开口,也不转过身来。
余重知道自己的话打中了满冠玉的要害,低声说:“还有,若梅对你的期望那么大,她还希望在你的身上实现她的愿望呢。你也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怀有远大的抱负。你的意气用事会让她失望的。”
“闭嘴,你可以走了,我要睡午觉了。”满冠玉不转身,冷冷地命令道。
余重站起来,最后沉重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一觉睡醒已经下午了,想想自己这个年过得如此凄凉,又想起余重早晨的话,满冠玉心里懊丧。呆坐了一会儿,他大喊一声:“备车”,就下床穿好衣服。
许三根和秦池跑进来,站在当地立正敬礼。
满冠玉吩咐:“许三根跟我走。把东西拿上。”他用下巴指指余重早晨拿来的油炸品,又对秦池说:“另一包你送到我宅子去,说明是给妞妞小姐的。”
秦池点点头,拿起东西走了。许三根拿起另一包,站在当地等着满冠玉。
满冠玉打量了一下房间,掏出钥匙在里间一个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存单模样的纸片装在衣袋里,来到外间对许三根说:“我们走。”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许三根在后面锁上门,连忙跟上去。
……
方别名正坐在床上给孩子喂饭。女儿已经一岁半了,虽算不上个大美人,但是比刚生下来时强多了,胖乎乎的,活泼可爱。因为过年,小方把她打扮得花团锦簇,像个玩具洋娃娃。她也指挥佣人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还在门窗上贴上对联、年画和剪纸,屋内屋外呈现在一派过年的喜庆气象。她自己也打扮得美丽喜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打扮,但有个模模糊糊的希望,希望家里发生点什么。
虽然她避免自己向那个希望多想,可是思维还是不由自主地跑向那里。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大家过年的心情,方别名笑笑说:“许妈,放几串鞭炮吧,让我们家也喜庆喜庆。”
许妈笑了:“我们早上已经放了,下午还放什么?明早再放吧。”
小方正要坚持让她再放,就听见门口有汽车声响。她心里一动,心里的希望又升起来。她怕自己失望,没勇气出去,连忙说:“许妈,你去看看是谁,我把孩子喂饱就来看鞭炮。”等许妈出去,她悄悄地擦去渗出眼角的一滴泪水。
听到院子里的喧哗,她心脏狂跳,就见门口一黑,一个人微笑着走进来了,是满冠玉。小方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满冠玉看她哭了,微笑着说:“怪我了?这几个月忙,没顾得上来看你们。呶,没时间给你们办年货,朋友送来点儿油活,给孩子吃吧。”他用眼睛示意许三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许三根顺从地把东西放好,不易觉察地扫了屋子和床上的小方和孩子一眼,默默地出去了。
屋子里,满冠玉轻轻地在小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抱起孩子微笑着说:“辛苦你了。呶,孩子越长越可爱了。像谁呢?”他抱着细细看着。
孩子的眼睛非常长,下巴稍尖,很像满冠玉,别的地方就看不出来了。满冠玉看着,微微笑了。
小方打量着孩子,赌气地说:“像谁都一样,反正是女孩子,不值钱的。”
“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将来很有出息呢。”满冠玉笑着说。
小方感动,咬着嘴唇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对这个孩子,你从来没有……看不起过,我……以你的地位,我真的很感动。”她说着流下泪来。
满冠玉亲了孩子一下,淡淡地说:“有什么感动的?这是我的孩子,我干嘛看不起?”
小方听着,泪流满面:这是他第一次公开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她真的很满足了。
满冠玉看她激动,并没有去拥抱她,只是继续亲着孩子,低声说说:“如果感到我这个人还可以,就给我生个儿子吧。我……要你的孩子。”
小方泪流满面,双手捂着脸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是个普通女人,没有什么理想和政治追求,只要有一个爱她疼她的男人就行了,哪怕这个男人对她淡淡的,另外还有“红颜知己”存在呢。她是弱势群体,她争不起。因此她被满冠玉几句淡淡的话语激动得无法自已,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把自己这半年来的痛苦和思念哭出来。可是她不敢,怕满冠玉厌烦跑了。
满冠玉默默地看着小方,并没有安慰她。半晌,看她哭得差不多了,又低声说:“你在这里讲究几天吧。过几天我在城里给你买座像样的宅子住下来,对孩子的成长有利。以后……跟着我过吧。”
“满司令……”小方惊呆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娶我吗?
满冠玉没有再说什么,但眼中的神情给了她肯定的答复:我要娶你。小方看着,又哭起来了。
满冠玉微微一笑,掏出口袋里的一张存单放在桌上,轻声说:“这张存单上有五千大洋,在英国汇丰银行,你搬家以后可以取些钱补贴家用。”
小方听着,到底忍不住,扑到满冠玉的怀里大哭起来,她的后半生有靠了,她喜极而泣。
满冠玉没有吭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小方的乌发,心里冷笑:何千红,我虽然不能和你离婚,但是我在外面找定女人了。不但找,还要把她带回家做妾。于是他抚摸着小方,温柔地低声说:“我今晚住在这里,明天带你进城去玩,顺便物色一座宅子。”
小方泪流满面,点点头。
……
满冠玉带着小方大模大样地在龙口市内看戏逛舞厅,整个春节期间过得有滋有味。何千红独守空房,找了几个有力的人来说和,满冠玉置若罔闻,对说和的人说:“你们自己三妻四房的,我戎马生涯半生,想放松放松你们都不答应。给你们摊一个我妻子那样的女人来试试,怕一天也活不下去。”
说和的人听了无话可说,才知道他们吵架的原因是因为何督导的蛮横,不许满司令“娶妾”。想想何督导确实厉害了点,丈夫这么高的地位,娶个小老婆也很正常,她也霸道得太过分了。她自己不生育了(满冠玉在反驳他们的时候把何千红这个缺陷隐隐约约地传给他们),总不能让满司令不留后吧。他那么高的职位,没有儿子,怎么说得过去?
因此大家不便多言,最终成了满冠玉的说客,回去反劝说何千红“要改改脾气,温和些,要容人,给满司令留面子”等等,让何千红欲哭无泪,才知道自己在和满冠玉的较量中输得多惨,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了?
这天晚上,满冠玉又带着花枝招展的小方到一家大戏院看戏。今晚的名角很多,由名震江南的大戏班“和春班”演出。跟在满冠玉后面的许三根听到“和春班”三个字,浑身一震,忙把军帽向下压了压,盖到眉心,向后站了站,插在祈福虎和别的侍卫中间,站在灯光稍暗的地方。
因为是名角唱戏,来的达官贵人很多,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满冠玉和小方更是看得高兴。戏院还不时派人给这些上层人物送水送茶,端上点心和水果供他们品尝。中间休息间歇还让下场的名角给他们敬茶。
许三根看大家兴致勃勃,全神贯注在戏台上,一个个目无旁视,便抬头悄悄地看了看满冠玉。只见他坐在前排正中,微笑地看着舞台,还不时和小方说着什么。那些有钱的观众,众星捧月般地坐在满冠玉的周围,都以他的喜好为喜好。他微笑大家也笑,他鼓掌大家也鼓掌。
许三根看到这里,估计满冠玉一时半会不会有事叫他,就悄悄地拉了一下站在身边的祈福虎的衣角,看他转过头来,便悄悄地走到旁边黑影中,一步一步地移出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