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池看满冠玉态度温和,连忙笑着洗清自己:“许三根自己想游逛,怂恿我给司座建议。我……”他还想说,看到许三根偷着瞪了他一眼,嫌他话太多了,就笑着停下来,去给火炉加火。
满冠玉看着两个小伙子充满孩子气的脸,听着他们热心游逛的话,心里涌过一阵不是什么滋味的感情,觉得自己和他们比起来一下老了:不是么?过了年他就三十五岁了,比许三根大了十六岁,比秦池大了十五岁,真是两辈人了。
心里感叹着,他正要说什么,就见董副官和办公室张秘书进了门。两人身上沾满雪花。太阳出来了,天上还在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非常美丽。
秦池和许三根连忙递给那两人毛巾。两人向满冠玉立正敬礼后,就接过毛巾把头上和身上的雪花擦拭干净。
满冠玉笑道:“是两个小鬼把你们叫来的吧?真是多事。”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起笑道:“不完全是。我们本来也要来司座这里的。”
张秘书笑着说:“早晨接到许多电话,大家要求见司座,说战荒年代,日寇猖狂,有许多事情要和司座商讨呢。”说着看看董副官,董副官也笑着点点头。
满冠玉知道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还不是借过年来拜访他,和他套近乎。往年他对这些活动并不反感,可是今年他没有心情,见不到葱儿,又和何千红吵了架,即使和那些人坐在一起也没有好脸色,闹得大家都很无趣,不如不见。
因此他淡淡地说:“你俩看着办吧。如果是请客宴会什么的,能推就推了,不能推的你俩不论谁代表我去就行了。记住,多谈笑,少揽事。我们只是普通军人,有些人要求的事情我们办不了,就不要接承。还有,虽然在过年,但司令部的值班人员一定要到位,千万不能松懈。大敌当前,不能有一点儿马虎。”
“是。”两人齐声说。
“好了,你俩走吧,有什么重要事情再向我汇报。没有事情就不要来打搅我。我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想静静地休息休息。你俩可以走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起答道:“是”,就敬礼走了。
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满冠玉知道是余重来了,碰上了刚才出去的董副官和张秘书,在打招呼呢。他心里羡慕:余重这家伙,家里娇妻美妾,孩子一大群,年过得一定很好吧。心里想着,就见余重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大包什么东西。把东西轻轻放到茶几上,端端正正给他行了个军礼。
满冠玉摆摆手,淡淡地说:“你小子在我跟前客气什么?坐下吧。拿的是什么东西?”
余重笑着搓搓手,坐下说:“香儿过年做了些油活,和雅君嘱咐着给你送些。我想你什么没见过,只是看她们热心,好歹是一点心意,就拿来了。”
满冠玉好奇,正要问是什么油活,就见许三根和秦池已经打开了纸包,两人眼中都露出惊叹的表情。原来是一大包油炸食品。那些小玩意也不知是怎么做的,精巧到极点,有蝴蝶,有小鸟,有琵琶……
余重笑着说:“没关系,你们喜欢我让香儿再做就是。她在家里也闲着。”
满冠玉看这些油炸品实在做得好,笑着说:“秦池三根俩小子,你们可以稍稍吃点,给我的妞妞多留些。一般女人真的做不出这么好看的食品,味道怎么样呢?”说着自己拿起一个尝起来,点点头说:“甜的,好吃。”
秦池和许三根一齐笑道:“还有咸的,还有别的调料味的。”说着几个人已经吃了好几个了。
满冠玉连忙把油炸品包起来,笑着说:“不许你们吃了,再吃就给我妞妞留不下什么了。”
大家又笑起来。秦池和许三根拿出一张大报纸,要给食品外面再加一层包装。满冠玉示意他们拿出一张白纸,把食品分成两份包起来。其他三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也没有问什么,一起动手就把油炸品平均分成两份包好。
满冠玉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们放在办公桌上,说:“端饭吧,我饿了。饭后我睡一觉,还有件小事要办呢。”
秦池和许三根连忙答应一声,出去传饭。
屋里,余重看着满冠玉说:“你吃吧,我已经吃过饭了。”
满冠玉听着,又妒忌地说:“你小子过的是天堂般的日子,多少人伺候着你呢。哪像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不是这两个孩子,我今天冰锅冷灶的,哪像个过年的样子。”
余重理解他的心情,笑着点点头说:“也是,我这个人一无是处,难为雅君和香儿了,真不明白她们看上我什么?”
“你小子也别假惺惺的,你有你的一套。温雅君和香姑娘不是傻瓜,她们不会看上白痴的。还是我命苦,眼看三十五岁了,什么也没有,哪像你,有儿有女的。”
余重看他情绪败落,暗暗吃惊,联想到许三根早晨电话里隐隐约约的暗示,想了想,笑着说:“你也不错啊。事业不说,就拿你的风流情债来说,只要你愿意,为你生孩子的女人能排一个团,还怕没有儿女?你只看我的现在,也不看看我的过去?如果没有你,我在哪里呢?”他沉默了。
满冠玉对他后面的话很感动,感动他还记着自己的恩情,见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连忙笑着说:“不说了,不说了。你一提起生孩子的事,我还真有这想法呢。我打算离婚呢,你想到没有?”
余重吃了一惊,就见饭菜端来了,连忙站起来。满冠玉示意服务人员放在茶几上,又挥手示意秦池和许三根到司令部灶上去吃饭。
秦池和许三根知道他要和余重谈话,他们叫余重来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两人一起敬礼离开。
屋里,余重吃惊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你可要想好啊,何督导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的影响很大的。你现在的身份……出这么个事情……”他不说了,让满冠玉斟酌。
大家都是聪明人,下面的话不用他说满冠玉就会明白。
满冠玉摆摆手,边吃饭边淡淡地说:“无所谓,这个集团司令我也不想当了。她给我的刺激我受够了,我在你跟前也不隐瞒……”于是把他早晨和何千红吵架的事情大概提了一下,虽然说得隐隐约约的,余重还是明白了,思索着说:“依我说,你俩的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两口子吵架很正常,比这更尖刻的语言都有呢。只是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才有了极端的想法。其实细想想,何督导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说话的方式不对头。这也不奇怪,在我的家里,香儿还好说,温雅君可一直揪我耳朵的。我像你这样光火,我们不是早散伙了?”
“扑哧——”满冠玉笑了一声,瞪了余重一眼,继续吃饭,没吭声。不知为什么,他心情好了些。
余重也笑了,继续说:“你想我一个大男人能怎么样?我从来都是把委屈埋在心里的,不对人诉说的。在黄金铸团的那次战斗后,你来我家,我刚被温雅君揪着耳朵教训完呢。”
“你小子活该,温雅君怎么没有把你的耳朵揪掉呢?何千红……哼,她敢。”满冠玉一挥手,坚决地说。想起何千红早晨的可怜相,和余重说的温雅君的性子相比,好像也没那么厉害吧。这样想着,他心情又好了些,吃得更起劲了。
余重看他的心情转过来了,好言好语地劝道:“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何督导的夫妻感情虽然不怎样,但是看在她死去的父亲和孩子的份上,凑合着过吧。你如果心里难受,就再娶一房妾室吧,可以调和调和感情,也可以给你添个一男半女,犯不着和何督导离婚呀。”
满冠玉听着,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只好沉默着。半晌,他低声说:“如你所说,我就只能这样了,按着原来的生活轨道生活。可是我的爱情呢?你知道,我爱若梅,我想娶她为妻呢。如果你不来说这一番话,我就打算明天登报和何千红离婚,然后想法和若梅结婚呢。”他说着抬头充满怨气地看了余重一眼,那意思是:都是你惹的祸,你能反驳我吗?
余重听他提到葱儿,一下沉默了,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葱儿,永远是个沉重的话题。
满冠玉也不吃饭了,眼光逼视着他,那意思很明显:你不能反驳我,恕我不能采纳你的意见。男人嘛,一辈子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余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为葱儿痛苦,却低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心情。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你的心情了。我只是问你,就算你不顾舆论和何督导离了婚,你有把握娶到若梅吗?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娶到她呢?娶到后你们能安全地生活吗?不要忘了,你们面对的是林子京这么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不是一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