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寻真正半躺在凉椅上喝着汤,听见门口有小汽车的声音,她心里一动,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林子京急切的大叫声:“寻真,你还好么?我回来了。”声音没有落下来,人已经跨进门里了。
聂寻真正要打手势告诉他孩子正在睡午觉,不要吵醒她,身子却已经被林子京抱住了,身后床上也传来孩子“哇”的一声大哭。她心里想着:完了,这个小冤家一醒来,吵吵闹闹地不知什么时候再睡着呢。身上被林子京抱得生疼,她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大冤家一回来,父子俩还不把她累死?
耳中听着孩子严厉的哭声,聂寻真心疼:这孩子,脾气大着呢,哭声一起不见人抱,就哭得岔气了。她心里着急,可是林子京抱着她不放,还喃喃着:“别挣扎,乖,一个月没见你了,想死我了。”
聂寻真没法,正要喊奶妈,心想她死到哪里去了,就见奶妈鬼鬼祟祟地从门外溜进来,躲闪着眼光不敢朝她和林子京这边看,做贼似的快步走到床前抱起孩子,低声哄着:“奥,美囡囡,婶婶抱着你,别哭啊。”然后抱起孩子狼追似的飞快地逃出门去了。
看着奶妈的神情,听着孩子的哭声,聂寻真又心疼又气,趁林子京放开她的嘴,白眼埋怨道:“你发什么疯?也不避避人。你看窦大姐的神情,好意思么?”
林子京笑着,不做声,继续吻着她,还轻轻地去解她的衣服。
聂寻真瞪着他,挣扎着说:“你干什么啊?天这么热,我浑身都是伤,尤其胳臂和腿,哦……”她身上的伤疼得她浑身打哆嗦,嘴唇又被林子京的封住了。她心里骂着:这个混蛋,回来不看看我的伤,先想着喂饱了自己再说。
她伤痛无力,喃喃着求道:“你等我伤好了行吗?你瞧你,连澡也没有洗,胡子拉渣的?哦……”
不听她的求告,林子京狠狠地嘲笑道:“装模作样,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拒绝我?哼,嫌我没洗澡,我偏要脏给你看,让你好好地慰劳慰劳战场上下来的勇士……”
“我没有上战场?”聂寻真不服气,身体某个部位被林子京骚扰着。
林子京狠狠地说:“那我们就互相慰劳吧。”
好久好久,当两人都筋疲力尽时,林子京“哈哈”大笑着说:“寻真,我俩真是配绝了,是天生的一对。你重伤在身还这么不顺毛……真是天下第一号的辣妹子,”他温柔地吻着她,柔声说:“也只有我能陪得下来……”他得意地笑起来。
聂寻真的伤口又在渗血了,还被他调笑着,她又气又羞,恨声骂道:“你死吧。我身上疼得这样,你还照样不误地欺负我,我能饶得了你?”
“欺负得好,欺负得好,今后就要这样子。”林子京笑着,得意洋洋,用一条浴巾围着自己坐起来,下床去洗澡。
外面孩子又哭起来,聂寻真想起了什么,赌气地对林子京说:“我要给孩子改名字了。你起的名字好难听,什么‘美囡囡’,又肤浅又俗气,好像给人夸耀似的。窦大姐说她那天抱着孩子出去转了一圈,人家问起孩子的名字,都笑了。听说你给两个儿子起的名字都很有气势的,都说志向远大呢。”
林子京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男孩就应该志向远大,没有抱负,长大谁看得起?我的女儿是公主,她长得那么漂亮,从小就是让人疼惜的。‘美囡囡’这个名字又亲切又个性,谁不喜欢?起个志向远大得吓人的名字,像你那么辣,将来谁敢娶她?吓死人了。”
看聂寻真立眉竖眼起来,他笑吟吟地去洗澡,边走边笑道:“你不喜欢,我这里还有个名字送给她——辣母,林辣母,意思是她姓林,有一个很辣很辣的母亲。这个名字还可以这样理解:孩子自己也很辣,反过来可以辣坏她的母亲,让她的母亲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你觉得怎样?”说着不管床上聂寻真瞪着他的怒相,“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聂寻真气哼哼地坐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想起他脱落不羁的模样,脸不知为什么红了起来。她咬着嘴唇痴了半天,猛地一下倒卧在床上,用被单蒙住自己,连伤口上的血滴弄脏了被单也不管。
吃晚饭的时候,林子京抱着美囡囡逗着,笑道:“我的女儿半岁了,还没有进过家门呢。”
聂寻真正夹菜送到林子京的碗里,听到他的话停住了,脸上现出疑问的神色:什么意思?
林子京笑着说:“我打算过几天请几位朋友聚一聚,也把玉儿叫来,庆贺庆贺我们一家人在患难中的团圆,饭后我带着你们母子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聂寻真还是不明白:“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这不算。”林子京笑着:“我带你们母子回去,和玉儿住在一起,以后大家在一起也是个照应。”
聂寻真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感觉。
林子京温柔地搂住她,在她和孩子的脸上亲着,柔声说:“原谅我,寻真,现在才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聂寻真躲开林子京的柔情,恨恨地说,泪水汩汩而下,“我不稀罕你们林府。我觉得我这个茅屋挺不错的。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陋室铭》里的话还知道一点‘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你带着美囡囡回去转一圈吧,她毕竟是你的女儿,将来得有个名分。我是不在乎的,家花野花我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她泪流得更多了,哽咽难言。
“原谅我。”林子京并不生气,依旧柔情地吻着她。
聂寻真想挣开他,可是看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这样子的,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高傲无理的,现在这么柔顺是……自己在战场上用鲜血换来的。
这样想着,她哭泪流得更厉害了,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边哭边骂道:“谁让你假惺惺的?我说的是真的,我不稀罕。改天吃饭可以,回林府休想。我也不想回到你引为自豪的家里,看人家正妻的脸色,也不想给什么人当妾。”
“你不会看脸色的,玉儿很温婉,不会为难你的。你也不是什么妾,在我家里,大家的地位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妻妾之分。”林子京坚定地说。
“我不稀罕。反正我不回去,你说什么我也不回去。你随意好了。”聂寻真干脆地说。
“寻真。”林子京不笑了,皱起了眉头,把孩子递给奶妈,坐下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
聂寻真不吭声,挣开他的手,板着脸吃饭,不理他。吃完饭,她板着脸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明知林子京不眨眼地看着她,她也装作不知道,反正她已经决定不回林府了。
……
林府里,陈若玉和葱儿相对坐着吃早餐。年后,陈家人都回去了,客人也来得少了,房子又宽展下来。陈若玉让葱儿搬回到前楼来住,葱儿笑笑,说花园里清静,她已经习惯了。后来拗不过陈若玉,考虑到她晚上陪伴自己睡觉确实不方便,就让陈若玉在楼里另外辟出一间房,说是“研究药物”用,布置了壁橱床铺,在林子京不回家时,她俩就住在那里。
陈若玉难受:“这是干什么呀,一个家人四分五裂的。”
葱儿笑笑,不做声。
傲西会战中,在葱儿的提议下,由陈若玉牵头,带领龙口市的民众捐钱捐物,极大地支持了前线将士的奋战。事后陈若玉激动地说:“葱妹,这都是你的功劳,不是你一直在后面给我出谋划策,我什么也不会,丢的人大了。”
葱儿悄悄笑笑,叮嘱她说:“玉姐姐,小声些。你我不分彼此的,只要做了好事,谁的主意都一样。你悄悄的,以后这类事情还可以搞。否则让那些不待见我的人听见了,什么也干不成了。”
陈若玉听了,四周看看,想葱儿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吭声了,以后干什么事都先和葱儿商量。这不,她现在就被一件大事苦恼着,边吃饭边恨恨地说道:“瞧他那个样子,一回来就煞有介事吩咐我,要我郑重对待这件事。客人要请得上档次,态度要热情,要多拜访聂寻真几次,让她心里舒服。要好言抚慰她,软语求她回来,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