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推开陈若玉,站起来打开房门看看,见四周没有别人,又重新坐回来,揽着陈若玉的肩膀,用眼睛恳求地看着她,希望她说出葱儿的下落来。
陈若玉看着她,泪流满面,低声泣道:“二妹,你二嫂失踪了,是我对不起她……我无能,连累了她……”
她抽泣着,低声断断续续地向林子宁详细讲了葱儿调查麻洁云离开林府的经过。
林子宁听着,脸色渐渐发白,连忙低声说:“既然这样,大嫂,我们就要想法找回二嫂啊。她身体那么弱,在外面一定有危险。大嫂,你稍等,我出去想想办法,回头再和你聊。再见啊。”说着连忙出去找周宏。
陈若玉心里难过着葱儿,也没有阻拦林子宁,任她去了。
林子宁一出门,立马找到周宏,告诉了她打听到的一切:林葱儿从林府出走是为了帮助陈若玉“捉奸”,出去后还派人送回钟连珂、胡秀女和日本人勾结的情报。
周宏这时也正好和张副官谈完话,听到林子宁的汇报,心里吃惊,连忙问道:“你的情报是真是假?”
林子宁说:“大嫂告诉我,她对葱儿嫂嫂的笔迹很熟悉。而且她俩临分手时约好在信件纸上做下她俩才知道的记号,不会有错。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大嫂当时还反复询问了送信人的身份,最后得知是景团长的属下,才相信了情报的真实性。”
周宏听着,肯定地知道葱儿逃出林府后是和景天翔在一起的。他连忙把这一切告诉了满冠玉。
满冠玉听着周宏的汇报,一切都明白了:葱儿逃出林府后无处容身,调查“奸情”无从下手,就找上了景天翔,获得了钟连珂、胡秀女的情报,报告给了陈若玉,让她转给林子京。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也许她不愿再连累景天翔,想独自一人离去),她独自一人到码头去看船,被人追杀,逃跑到“清水阁”被他所救。后来在他送她离去时,一个疏忽,她又被景天翔掳回去了。
怪不得他们在小楼上吵了。景天翔找回林葱儿时一定很辛苦,也很生气,看到她和自己在一起,一定……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想下去,脸也热起来,心里恼怒:这个景天翔,把若梅掳回去干了什么?真是个混蛋!难怪林子京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抽筋剥皮”了,如果你落到我的手里,我也要把你“寝皮食肉”了。你自己没本事保护若梅,却还霸着她不放过,真是霸着茅坑不拉屎。
他气得发抖,掏出雪茄抽起来,连点燃都忘了,手颤抖着。
周宏看满冠玉气成那样,心里奇怪:我还从来没有见满军长发这么大的火呢,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不好做声,只有不眨眼地看着他。半晌,看满冠玉好过了些,他好心地提醒说:“雪茄没有点燃。”
满冠玉惊醒过来,瞪了他一眼,点燃雪茄,低声诅咒道:“景天翔个狗杂种,掳走了若梅,又保护不了她,而且玷污了她,让林子京逮着了。林子京怒火万丈,才让两人‘失踪’了,肯定是这样。这个该死的景天翔!”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扔掉雪茄,狠命地踩到脚下。又气不过,顿了顿,重新点燃一支雪茄抽起来。
周宏看得好笑又同情,理解他的心情,却不好说什么,只好转过头去望风景。他不了解事情的始末,只是觉得林子京、满冠玉和景天翔这些优秀的男人围着林葱儿一个女人团团转,搞得横眉冷对、神经兮兮的,有些不可思议。三人都成家了,而且身居要职,不是三岁小孩了,放着自家日子不过,闹什么闹?而且现今大敌当前,放着日寇不打,在后方为儿女私情争个你死我活,值吗?林葱儿虽然优秀,但在他周宏看来,可爱还比不上林子宁。他就爱林子宁。美丽如林葱儿,送给他他也不要。
自信满满地,周宏转头看着满冠玉,脸上露出笑容。
满冠玉看到他的微笑,没好气地说:“我气得要死,你笑什么?很得意?”他口气凶狠,头脑却被周宏的一笑弄得冷静下来:我刚才是失态了,这不是他平时所为。
周宏笑着说:“我笑我自己:我爱子宁,我没麻烦。”
满冠玉被他一点,语气一顿,幽幽地说:“谁能和你比——过的是天堂一般的日子。”他狠吸一口雪茄,头脑完全冷静下来,淡淡地说:“今天好戏连台,你跑来跑去地也看够了。现在该说说张副官的反应了。”
周宏对他前面的话笑着正要反驳,可是听到他后面的话,只好叹口气,笑着说:“张副官神经兮兮的,弦绷得很紧,我以亲戚的身份一打听,他连忙封口,说什么也不知道,倒让我不好再问了。”
“他能什么不知道?”满冠玉恶狠狠地说,猛吸一口烟,沉思半晌,轻轻说:“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听说这张副官很贪财,对城东的暗窑子很感兴趣,只是手头不宽裕,不能常去。我给他件大礼物,不怕他不动心。”
“什么礼物?”周宏好奇:这个满冠玉,为了女人真的肯花血本。他不想想放在他自己身上,假如林子宁出了问题,他倾家荡产也愿意的。
只听满冠玉依旧凶狠地说:“你别管,到时你自会知道的。听我说,这件事只能通过玉夫人了。让她向张副官施加压力。”
“为什么?”周宏不解。
满冠玉瞪他一眼:“你个傻大个儿,不能动动脑子?若梅是为了玉夫人出事的,凭什么她坐在家里安稳如山?她一点也不内疚?”
“她也许不知道葱夫人出了事,以为她已经远走高飞了。”周宏试着为陈若玉开脱。他发现满冠玉脑子有些失常了,怎么像个疯狗一样谁都乱咬?
满冠玉恼怒:“远走高飞?有那么容易?她不知道若梅体弱有病,不知道他丈夫的手段?装什么糊涂?瞧她那个无能样。周围有那么多的卫兵,却让聂红梅抓了个正着。而若梅孤身一人,怎么能逃掉林子京的天罗地网?她有三头六臂?她把身体那么柔弱的若梅支出去,怎么放得下心?瞧她这几天心安理得的,没准巴不得若梅死呢。”
周宏被他骂得哑口无言。满冠玉虽然骂的不是他,他对满冠玉的有些话也不同意,但想想却无法辩驳。刚才林子宁和他没有深谈,他也不知道陈若玉的想法。再说,葱夫人的确可怜,孤苦无依,没人关心,危难中还不忘揭发汉奸,这种行为似乎比“聂红梅大闹司令部”更让人敬佩,真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了。他周宏就第一个尊她为巾帼英雄。
感叹唏嘘中,只听满冠玉继续说:“她陈若玉出身贫寒,难道不知道一分钱能穷死英雄汉?让若梅出来连个资金也不带,护卫也不跟,就那么放心地让她去,真是个混账东西。”他恨恨地吐一口唾沫,诅咒说:“不是景天翔的帮助,若梅真的寸步难行呢,还揭发什么钟连珂和胡秀女?”
周宏听得又好笑起来,心里暗叹:人真是感情复杂的动物。景天翔刚才还大骂景天翔来着,怎么转眼又替他说话了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他心里奇怪:这个满冠玉,似乎知道的挺多的,连葱夫人没有带钱他也知道。
发泄了一会儿,满冠玉的怒火似乎平息了一些,恨恨地说:“这件事你出面失败了,我又不能出面,只好让玉夫人经管了。让她恫吓恫吓张副官,要想坐稳副官的交椅,只巴结林司令是不行的,谁都可以拉他下来,看他怎么说。然后许给他钱财,让他说出林子京窝藏景天翔和若梅的地点。”
周宏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做了。他赞佩地点点头,笑道:“你说得对。我俩都不好出头,让玉夫人出面,从哪方面看都好说,她本来和葱夫人的关系就不错。也难为你,为了葱嫂嫂操心奔波,付出的真情让人感动!”
满冠玉又瞪他一眼:“你别酸溜溜的让人肉麻。这件事你也不能闲着,该出力的时候也得跑快点。没有若梅,能有你和林子宁今天的幸福?说真的,真该让林子宁也出点什么事的好,让你也尝尝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怎么咒人?”周宏大吃一惊,连脸色都变了。
满冠玉不怀好意地笑了,幸灾乐祸地说:“急了吧?心里害怕,就多给陈若玉提着点,让她也跑快点,别都等着看好戏。‘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事都说不定呢。”
周宏不等他说完,跺跺脚转身走了。满冠玉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心里想:我刚才痛苦得要死,你笑话看美了,现在也让你出出洋相。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