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鞭一指,菜花手一用力,陈若玉“哎呦”一声,被她斜提到了马背上。她脸色煞白,眼神惊慌而散乱,旗袍被褪上了大腿根部,披肩也掉了一般,样子又春光又狼狈。
林子京觉得丢了面子,沉声问:“你要怎样?”
“我要你为景天翔平反昭雪,还他自由。”聂红梅厉声说。
“为景天翔平反昭雪?什么意思?我迫害他了吗?给他定罪了吗?”林子京眯起眼。
“你装什么糊涂?谁不知道你给景天翔定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你凭什么定这样的罪?他跟着你戎马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样对待他,让他和我们全家人怎么活人?你良心何在?还有没有天理?”聂红梅厉声喝道,泪流满面,“你不给我们全家个公道,我就杀了你的夫人,让你也尝尝失去妻子的痛苦,让你的孩子也尝尝没有母亲的悲伤。”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远处周宏和满冠玉走过来。周宏要上前阻止聂红梅,满冠玉轻轻拉住他,微微摇摇头,低声说:“静观其变。”
周宏看了他一眼站住了,和满冠玉一起看着事态的发展。
这里聂红梅激愤地控诉着,林子京不眨眼地看着她,冷冷地说:“我给景天翔定罪了吗?我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定的?你能给我个证据吗?只听传言能说明什么问题?”
聂红梅一怔:他明里是没有给景天翔定罪,可社会上传得纷纷,都说景天翔属下冯建及其姐夫王振华夫妇“通敌叛国”,景天翔脱不了干系,“引咎辞职”后失踪了。而且她也很明白这些只不过是个借口,她亲眼见过景天翔是怎么“失踪”的。
她心里一急,吼道:“你装什么蒜?你无缘无故地定王振华夫妇和冯建的罪,还带走了景天翔,还不承认?”
“你怎么知道的?你亲眼看见了?你凭什么认为我定王振华夫妇和冯建的罪是无缘无故的?你同情他们了?他们或畏罪自杀,或被就地处决,你似乎很难过。告诉我,景夫人,你是不是和他们志同道合?”林子京冷冷一笑,嘲讽道,语言逼人。
聂红梅怒火冲天又无比惊讶:“王振华夫妇和冯建已经死了?你杀了他们?”想起那天她冲进他们家揍景天翔和林葱儿时,还见他们的面来着,现在他们却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思忖着,聂红梅只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透上心头。她明白林子京为了不让“家丑外扬”和痛恨他们“拉皮条”,已经对他们痛下杀手了,却给他们安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她被林子京的冷酷残忍震惊了。既然如此,那么景天翔……她不敢想下去了,眼泪又流了下来。
无视她的悲痛,林子京冷冷地回答道:“景夫人,你的消息好像闭塞了点。你身为正规军的一营之长,擅离职守一个月,已经触犯了军法,现在又带着属下到司令部寻衅闹事,而且挟持司令夫人,你还想不想活了?景天翔身为冯建上司,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通敌叛国,但是对属下管教不严,导致其犯罪的渎职行为是不可饶恕的。他引咎辞职后失踪,你不去促其改过,却到这里来向我要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不是三岁小孩了,我没有兴趣和你玩这种把戏,还不放了林夫人?”
聂红梅被他冠冕堂皇的言辞激怒了,大骂道:“林子京,你满口胡言,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是……”她说不下去了。
“是什么?”林子京目光闪闪,逼问一句。
聂红梅从他阴沉的眼光中看出了深沉的警告:聂红梅,你如果多说一句影响我名誉的是非话,别怪我下手无情,我会让你们全家人付出代价的。
聂红梅被他的神态镇住了,真实的原因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确实说不出口。于是她猛一甩皮鞭,冷笑道:“林子京,我冲进来的时候只用马鞭打翻了你的侍卫,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就是为了让我们的谈判顺利,希望你放过我的丈夫。现在既然你没有诚意,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也知道今天出不去了,索性和你的夫人同归于尽吧。菜花。”她叫了一声。
菜花应一声,举起手枪抵在陈若玉的太阳穴上。其他几名男兵围在菜花周围,防止林子京手下抢走陈若玉。
陈若玉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眼中露出惊恐的目光,颤声说:“景夫人……红梅,我们是好朋友啊,你前几天还来看望过我呢。”
“住口!”聂红梅厉喝一声,冷笑道:“你们富家子弟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丈夫杀害了我的丈夫,我今天就杀了你偿命,反正我已经家破人亡了。菜花,动手。”
菜花点头,正要扣动扳机,林子京连忙叫道:“聂红梅,住手,听我说。”他看聂红梅来真格的,知道不能再激怒她了,口气不由软下来,温和地说:“有话好说。你放了她吧,有什么要求给我说,我跟你们走。”
“你跟我们走?”聂红梅冷笑:“我要你干什么?杀了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虽然是个十足的坏蛋,但是打日本鬼子还是不错的。我杀死你,我不成了天下公敌?所以,”她学着林子京刚才的口气,不怀好意地一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我偏不杀你,让你活着好好地打鬼子。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爱你这个宝贝妻子的。没有她,你照样有抗日的决心。”
她挑拨离间的话正好打在林子京两口子的心口上,两人的脸色都发了白。陈若玉眼中闪过一抹凄楚的光芒,咬紧嘴唇不再恳求,抱定了必死的念头。
林子京心里又气又恨,觉得今天把人真是丢到家了。他正要说什么,只听聂红梅继续冷笑道:“你死了妻子未必真个伤心,去个红的来个绿的,心里乐滋滋还来不及呢。但你的孩子失去母亲,和他外婆家的人看你风流成癖,一定恨死你了。他们还理你么?这样一来,你心里的快乐就大打折扣了。如此,我杀了你的夫人还是划算,比杀了你划算多了。林子京,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子京看大家瞅着他的目光怪怪的,心里懊恼,气急败坏地骂道:“聂红梅,你这个刁蛮的疯妇,改不了土匪习气,你到底要怎样?”
“交出景天翔。”聂红梅干脆地说。
林子京想了想说:“我的手下这两天也正在寻找景天翔,他们一有消息,我第一个告诉你。”
“你闭嘴。”聂红梅恨死了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伪君子了,他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她恨恨地说:“我告诉你,我今天不但杀了你的妻子,而且我的手下已经软禁了你新任命的独立团团长,控制了整个独立团。你别忘了,这个团可是景天翔一手带起来的。你杀了我,他们就扯伙到西元山去,啸聚山林,重建山寨,来反对这个坏得人没法活的世道,你觉得怎样?”
大家一听事情闹大了,都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呆住了。
林子京这才感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也体会到这个女人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也难怪,能拉杆子当土匪头子的女人,其领导才能到底不同于一般的娘儿们。他心里踌躇,抬头看见周宏和满冠玉悄悄地溜出人群,向旁边的办公室走去。
他心里一动,想了想说:“聂红梅,我们谈谈条件吧。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放过林夫人,不要发生兵变呢?景天翔真的没有在我这儿,他确实走了。我如果骗你,天打五雷轰,我发誓。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找到景天翔。”
聂红梅又气又急,看看拖下去也无济于事。这个狡猾的林子京,什么也不会说的。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有外国人在场,让林子京承认自己的妻子“偷人”,自己逮捕了“奸夫”,这种事情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的。可是她真的很想见景天翔,她已经为他的安危担心到极点了。看来,只有给这个混蛋一个台阶下,否则真的杀了他的妻子,他也不会妥协的了。
这样想着,她恨恨地说:“好,我答应你。我们比武决胜负……”
不等她说完,林子京连忙答应:“好,一言为定,我派人和你动手。”
“我要你出手。”聂红梅怒道:“你手下人那么多,一个个叫来和我车轮战,还不把我累死?”
林子京毅然道:“好啊,和我比就和我比。说吧,比什么?”
别的人看到他们剑拔弩张,都担着心思,现在看转成了比武决胜负,一齐暗暗松了一口气,来了兴致,都好奇地看着他俩,心里思忖:他们怎么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