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说的?”林老爷沉声问。
葱儿看着他的表情,暗暗心惊:不亏是一代枭雄,刀架到了脖子上,还这么沉得住气。
她喃喃地说:“你别管是谁说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我说了多次了,要么你带我走,要么不要缠我,让我和子京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是你不听,你看看,事情闹大了吧?我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住口。”林老爷低吼一声,狠狠地说:“你是我的人,我不缠你谁缠?这么点儿事怕啥?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真是沉不住气,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把你吓成这样。”
葱儿捉住自己的衣襟,哭着说:“你倒说得轻松。你一辈子经过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我才十七岁,能不怕吗?你不给我说个道道,不许碰我,不然我就死。”
林老爷倒被她的话逗笑了,捏着她的脸蛋笑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现下这种情况,确实让人担忧呢。你说说看,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没见过你的蛮横样,倒更让人发狂了。”
葱儿偏过头,不看他,赌气地说:“要我说什么?我要死了,你看着办吧。”
林老爷笑着扳过她的头,凶猛地吻着,好久,才不舍地放开。看着葱儿擦着嘴唇的气恼样,他笑着说:“怕什么?洁云不看眼色,胡说八道,我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林老爷沉吟着:“看情况再说吧。”
“看情况,看情况,等子京找上门来,我们都活不了。”葱儿冷笑。
林老爷的脸色变了变,低声说:“你说怎么办?”
葱儿轻轻说:“把她嫁了吧,她年龄也不小了。”
林老爷又笑了:“我还以为你要杀了她呢。”
葱儿撇撇嘴:“我没有那么残忍,我自己不得已做下了……这种事,也怨不得别人,不想害别人的性命。”
林老爷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淡淡地问:“嫁给谁?”
“嫁给二小姐的夫家吧。子宁懦弱,到郑家肯定被人欺负,给我们林家丢脸,争不了气的。大小姐到那里后,一定会整顿郑家,把女婿引上正道的。你说呢?”
林老爷听得眉开眼笑:“还是我的葱儿聪明。你前段时间不要把子宁嫁给郑家,我正愁着怎么向老朋友开口呢。现在你这么一说,真的一锅水就开了,解决了大问题。不过,洁云到郑家不一定向我们家说话,她从小就和我们林家没感情的。我看在她妈的面上养她二十几年,没想到她倒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子。不是你善良出了这么个好主意,我真想……哼”他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杀气。
葱儿抚抚他紧皱的眉头,娇声说:“好了,好了,我们马上要走了,犯不着为这事生气。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嫁大小姐?”
林老爷皱紧眉头:“马上。我明天让子焕到陪都接她,直接坐飞机送到她夫家去,争取一周后就把婚礼办了。否则……我很难保证不改变主意……”他眼中又闪过一抹杀气。
葱儿撒娇:“你不怕她偷着跑了?”
“我是干什么的,能让她得逞?”林老爷瞪了她一眼,又沉思地说:“不过,也说不定。子焕窝囊,靠不住事。我明早打电话到陪都,派人把洁云秘密捆上飞机,再打电话告诉亲家,说洁云有了心上人,让他三天内就把亲事办了,而且要看守好。”
葱儿笑起来:“你不怕亲家发现你调包?”
“怕什么?”林老爷又瞪她一眼:“用漂亮能干并且留过洋的大小姐换无能的二丫头,这个生意怎么着说也划算。”
葱儿笑着,思谋着,微微愣神。她水眼蒙眬的模样让林老爷再也隐忍不住了。他一把把她掀翻在地毯上……
很久很久,当心满意足的林老爷从葱儿的房间里悄悄地走出去来时,没有发现楼梯暗处有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连嘴角流下一绺鲜血也没有觉察到。
几天后,正如林老爷承诺的那样,林家大小姐麻洁云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绑架上了到北面的飞机,又转辗到了她的夫家。
那时,郑家正要搬迁到别的地方去,接到绑架之人递过的林老爷的亲笔信,在麻洁云到达他家的第二天,就给她和郑家大少爷郑暄举办了婚礼。没有请宾客,仪式简单迅速。郑老爷说,等新居收拾好了再大宴宾客。
新婚之夜,郑家大少爷为娶到闻名遐迩的麻洁云欣喜若狂。他在被缚住手脚的麻洁云身上尽情驰骋着……
麻洁云欲哭无泪。精明强干的她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落到了这个荒淫出名的臭郑暄手里?她明白自己被人暗算了,可是谁暗算的她,她心里还是不明白。不过,据她推测,这件事的始末怎么着也与那个林葱儿脱不了干系。
不是么?她一直和那个傻子林子宁走近的。出于为二丫头林子宁幸福的考虑,林葱儿把她麻洁云当做牺牲品供出去也未尝不可。可是以她的自信,总觉得林家没人敢动她。如果她知道是林老爷亲自出手阴治了她,连她的母亲都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她不吓死才怪呢。
马上到中秋了,天气渐渐转凉,世间万物都罩上了一层秋的气息。天空一片阴沉,看来要下雨,路上的行人都脚步匆匆的。
在龙口市城外的一座小树林边,林家二小姐林子宁走下黄包车,四周看了看,打发走人力车夫,紧了紧风衣,沿着树林边的一个草坡走下去。时节虽然已经进入秋季,但四周的草树依然是浓绿的,不知名的野花也开得很茂盛。
看着如画的风景,林子宁不知不觉地就走了一里左右的路程,很快来到了一个深沟底下。这里了无人迹,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石壁的背影处黑乎乎的非常吓人。一条河流从崖下流过,寂静无声,更增添了这里的幽深寂寞。她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要等的人,心里有些害怕,又紧了紧风衣,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那人的出现。
对林子宁来说,不论是战争的硝烟弥漫也好,还是家里的变故不穷也好,都没有影响到她这段时间的好心情。她觉得生活有滋有味,让她乐在其中。
龙口——清零一战中,她和葱儿嫂嫂一起撒传单,搞义卖,行动轰轰烈烈,让她心情激动,觉得这才是充实的生活,让她的人生价值得到真正的体现。战争初期,老爷派人把太太、娘和三太太(三少爷又跑了)送回了北方老家,她自己由于葱儿嫂嫂的“庇护”,留在了龙口市。她每天高兴地走出跑进,帮着葱儿嫂嫂打理家务,偶尔还照看一下铺子的生意,让她又忙碌又快乐。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借助于葱儿嫂嫂的帮助,她摆脱了可怕的婚姻束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甜蜜幸福的爱情。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不论多么善良的人,这一点儿都不可避免。作为年轻女子林子宁,这一点儿更不可避免,那就是:在她的心里,虽然对大姐代替她出嫁到郑家有些内疚,但想到大姐的精明能干,绝不会受制于郑家,她又释然了,依旧快快乐乐地沉浸到自己爱情的甜蜜中去了。
龙口——清零战役后,军队换防,周宏的部队后撤到了龙口市和丰州市的中间地带,距离林子宁近了,他的时间也有了空闲,就不时地通过林葱儿,和子宁进行书信往来。
葱儿虑事周密,暂时不让林子宁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给周宏,害怕有什么变故。林子宁对她是惟命是从,听了她的建议,就一直瞒着周宏。只说自己出身贫寒,没读过书,无意中结识了葱夫人,两人一见如故,结为至交好友。随着友谊的增进,她就索性寄食在葱夫人的家里了。
周宏从林子宁的来信中了解到这些情况,非常同情她的处境,对她的爱慕之情更甚。几次三番,鸿雁往复,两人的心靠近了,对彼此的了解更加深了。虽然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可心里都感觉到好像认识很久了。
这段时间,林子宁不知道葱儿在忙什么,整天不见她的人影。就她自己来说,自从大姐麻洁云出嫁以后,她就对自己的婚姻着急起来。不是么?她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在当时确实算是“大龄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