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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认为女人可爱最重要，女人认为男人可靠最重要。
吃完晚饭后，两位老人到海边散步。
顺着楼梯而上，是一个偌大的天台，天台放了两张沙滩椅，兄妹俩躺在上面，恍如身处碧水湾沙滩上，凭高观赏海滩以至远处山峦的景色。
“再过两天，你就二十九岁了。”狄洋懒洋洋地躺着。此时的男人，和法庭上稳重自信、口才凌厉的大律师判若两人，像个阳光男孩。
“嗯。”狄米丝轻应，视线依然停留在海天交接的地方。
狄洋眯起眼，很不满意她的漫不经心，“我说，你是不是该找个人嫁了？再过几年，生孩子恐怕有点困难。”
狄米丝缓慢地转过头，认真审视他的神情，“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闻言，狄洋帅气地扒了下头发，加上俊朗的笑容，给人一种爽朗宜人的感觉。
“你觉得穆恩·撒督怎样？”他直入主题。
狄米丝马上望回海滩，“他不适合我。”十秒钟后，她倏然坐起身，瞪大双眼逼近他，“是你告诉他我喜欢娃娃的？”
狄洋耸肩，坦白承认：“和他相处了一个月，我觉得他很不错。而他似乎对你有意思。”
“所以你就把我给出卖了？”狄米丝难以置信地瞪视他。
无视妹妹的咬牙切齿，他风趣地耸一下肩，做了个手势说：“就算卖，也是将你卖给最好的男人。”
狄米丝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警告他：“对你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我会保留一切追究的权利，如果你再犯，我就让父亲大人定你罪，判你有‘妻’徒刑五十年，即刻执行。”
狄洋脸色微变，立即高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不卖不卖，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她挑挑眉，“哥，你好像很不甘心哦。”
举高的手落到她头上，他不客气地揉乱她的发丝，“我对亲人的责任感是与生俱来的，感动吧？”
“感动！”她笑，将脑袋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慵懒地享受着夕阳的抚摩，“如果遇不到值得爱的男人，我宁愿独身一辈子。”
如丝絮的彩霞点缀天际，落日余晖洒落在街道上，令人心醉。沙滩旁的行人道上，老夫妻在慢慢步行，窃窃私语，寻找遗落在蔚蓝海岸的浪漫。
“这世上，总会有一个好男人值得你期待的。”狄洋安慰妹妹，是祝福，也是期待。
二十三年来，在穆先生的影响下，她踏上一条并不平凡的人生路。为了正义，她坚持不懈，终于成为法官；为了生命，她义无返顾，参加医疗队的人道救援。所以，能陪伴她走这条路的男人，可遇不可求。
“我不强求。”她望向海平线，静静道。
远处，夕阳的红与海水的蓝相互交织、渗透、融合，染成了魅惑人心的紫。那一抹紫色，是她终身掬捧的嘉米尔的美丽……
“他有一个女儿。”
狄米丝很快会意过来，“我知道。”
“长得很漂亮。”
“可以想象。”父亲宛若雕塑大师手下的完美作品，女儿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你一定会很喜欢她！”
“我不否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精致的牧羊娃娃。不过，为了避开那个危险的男人，再漂亮的娃娃她也拒绝得了。
“后天是她六岁生日。”
狄米丝怔了怔，有些诧异，“和我同一天生日？”
“没错，九月十一日。”
停顿了片刻，她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看来你对他很了解，连他女儿几岁生日都知道。”
狄洋笑，轻轻拍拍她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躁动的猫儿。普天之下，敢对她做这些动作的只有狄家两个男人。
“别给我想馊主意。”狄米丝瞥了他一眼，警告道，“否则大哥都没情讲。”
“真不可爱。”一只大手捏向她的粉脸。
狄米丝笑着躲开，动作利落地跑下楼，去奋战撒督医院那件案子的判决书。
今年的九月十一日，正好是农历的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
傍晚时分，狄洋回到家，手里多了几个袋子。他上至二楼，敲开狄米丝的房门。
房内没人。
他推开卧室的侧门，径直走了进去，里面是书房。
书房里，狄米丝正埋头工作——在周六，在中秋，在自己生日当天。
即使是休息天，她的生活也很简单。去娉婷咖啡屋浅酌闲聊，在家整理花园、向妈妈学习厨艺，或者在自己的私人亭台阅读休闲书籍，除此之外，她一般都在书房审阅文件，奋笔疾书。
狄洋摇摇头，上前轻敲桌面，“我的大小姐，别忙了。等会客人到了，你这身打扮怎么见人？”
“有什么不妥吗？”一身轻便的家居服，哪里失礼了？况且，等会来的客人只是她的好友。
“非常不妥。今天可是你生日，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吃完生日蛋糕后，去海边赏月，到山顶观灯。”他递上手中的袋子，“生日礼物，拿去好好打扮。”
缺乏爱美天性的妹妹，却有个心思细密的兄长。她的名车靓衫，几乎都是他送的。爱慕他的女人无数，却不见他注意谁，都把心思和精力放在自家两个女人身上。
无法辜负大哥的好意，狄米丝只好放下手头工作，沐浴、着装、施粉。
打扮妥当，好友也到了。
在大家赞叹的目光中，狄米丝走下楼梯。
如丝的秀发，以优雅的卷曲度收敛于耳后，裸肩绕着一条折成方条的雪色丝巾，在右胸稍上的地方用格桑花胸针固定丝巾的交合处，让丝巾的两头随意披泻于胸前右侧。白底紫花的雪纺绸裙子很软、很飘，隐约露出白嫩的小腿和优雅的尖头细跟鞋。
“Wow——”狄洋吹了声口哨，对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转个圈看看。”
狄米丝笑睇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起哄，走向好友。
“生日快乐！”娉婷送上祝福和礼物。她美得纤细柔和，比狄米丝小三岁，“你今晚好美！”
“谢谢！”狄米丝露齿而笑，光彩照人。
突然，门铃响了。
还有谁要来吗？狄米丝有些诧异，除了娉婷，她并没有邀请谁。正想着，狄洋动作迅速地跑去开门。
一个男人站在门外。
狄米丝缓缓睁大眼睛，僵在原处无法言语。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迷惑涌现，她立刻扫向笑容可掬的狄洋，顿时恍然大悟。
背对身后两道锋芒，狄洋浑然未觉，正热情地将客人请进大厅。
狠狠瞪了大哥一眼，狄米丝又望回那个“不速之客”，这才发现他右手牵着一个……牧羊娃娃？！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惊叹她的逼真、精致，比那天看到的牧羊娃娃更动人。只是，娃娃换了衣服，由精美的嘉米尔服变为可爱的洋装。而且，她会走路，水汪汪的大眼睛还会眨动。
原来，是一个活蹦乱跳的真人娃娃！
在她发愣之际，穆恩彬彬有礼地向大家介绍自己，以及他的女儿。
“他怎么会在这里？”狄米丝用淡定的声音质问狄洋。
狄洋笑得无比灿烂，“穆恩初到港市，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所以我约他和孩子过来一起庆祝中秋。”
“洋人不过中秋。”她淡然反驳，是全场唯一排斥这个“洋人”的人。
“我有港市血统。”穆恩绽开笑容，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好久后，才找回自己的思绪，缓步上前，“你好美！”
面对他毫不掩饰的迷恋，狄米丝力持镇定，礼貌疏远地应道：“谢谢！”
一只小手轻扯她的裙子，她下意识地低头，正好迎视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情不自禁，她蹲下身子。
这是一个好小好可爱的孩子，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像欧洲童话中的小公主，当她轻轻眨眼，卷卷的长睫毛就会掩住小鹿一样的大眼睛。细看之下，深黑色的眼睛中，透着幽紫，但不明显。
“姨姨，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和爹地送给你的礼物。”法法举起双手，将一束包装精致的红玫瑰递上前，嗓音稚气可爱。
狄米丝欣喜收下，并亲吻她粉嫩的小脸颊，“谢谢你！姨姨也祝你生日快乐！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法法用天真的目光看着她，用兴奋而细小的嗓音问道：“我可以叫你妈咪吗？”
狄米丝错愕了一下，随即用快乐、轻柔的声音反问：“你为什么想叫我做妈咪呢？”
“因为你长得和妈咪一样哦。”法法粉嘟嘟的小脸蛋上，露出娇憨、可爱的微笑。
狄米丝张口结舌，抬头望向穆恩，用目光询问他。
如果是真的，那么足以解释为什么他对她“一见钟情”，为什么他凝视她的目光那么灼热。
“是的。”穆恩直言不讳，神情温和，没有一丝忧伤情绪。
明白的瞬间，狄米丝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是感动，还是愤怒？感动于他对妻子的深情，愤怒于他的肤浅。但看见小东西正用脸蛋摩挲她肩上的丝巾时，她却无法动怒，甚至对这孩子有了难以言喻的爱怜。
“香香的，这是妈咪的味道吗？”娇嫩的小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纤细的小手抓着丝巾一角。
为了避免孩子被玫瑰扎到，狄米丝将玫瑰移开，与此同时，穆恩俯身抱起女儿。不料，抓住丝巾的小手不愿放开，牵扯之间，丝巾松开，飘离香肩。
两个大人的动作一僵。
失去丝巾的遮掩，从穆恩俯视的角度看去，完全将她胸前的旖旎风光尽收眼底。
狄米丝神情窘困地站起身，轻软的雪纺布料贴着肌肤，掩去了胸前大片迷人风光。
“抱歉。”他道歉，为女儿，也为他自己的行为，却言不由衷。
她抬头瞪视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他的歉意。
“没关系。”
目光转向他怀中的法法，见那双小手依然抓着丝巾不放，她神情倏变，温柔动人的笑容，像水一般流过。
“法法，如果你喜欢这条丝巾，姨姨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之前，她已经从大哥口中得知穆恩女儿的名字。
“好。谢谢姨姨！”法法握着丝巾，脸蛋洋溢着快乐，天真地回视她，“我可以叫你妈咪吗？”
狄米丝哑口无言。她无法拒绝一个小心灵的渴望，但也无法承受这句称呼，顺了那个居心不良的男人的意。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典染走了过来，惊奇地望向法法。
“看到这孩子，我就想起米丝小时候。”典染感叹，流露出某种渴望。
穆恩读懂了，微笑着将怀里的女儿交给她抱。
典染开心接过，问道：“多少岁了？”
“今天刚好六岁。”穆恩会心地看着老人家逗弄女儿的温馨画面。
典染既是诧异又是欣喜，“是吗？和米丝同一天生日，那真的要好好庆祝了！”
“她一点也不像是六岁的孩子，说四岁还差不多。”狄洋伸手轻捏法法的粉颊，惹得娃娃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娉婷笑望小女娃，“可能是孩子的母亲长得娇小吧。”
“米丝小时候也长得比真实年龄来得小，只是前期发育比较慢。”狄母温和笑道，因为回忆而动容。
大人们围着法法转，一会“哦哦”地逗逗，一会“啧啧”地亲亲，眼睛里全是甜蜜，将小法法当作手心里的宝，简直爱不释手，一时忘神地自以为怀中的小人儿是狄家孙女。
今晚的主角，一下子由狄米丝变为小法法。
她有着如此漂亮、热情的小脸蛋，一举一动又是那么落落大方，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小人儿，“如果你愿意、谢谢你……”这些话都是非常可爱的，很能引起大家的赞赏和喜爱。
望见眼前一幕，狄米丝禁不住想，如果她真有这样可爱的孩子，自己定是喜出望外，倍加疼爱，而父母怕是喜上眉梢，乐得合不上嘴巴。
穆恩在一旁会心微笑，目光专注在狄米丝身上。偶尔一碰，她会倏地移开视线。如果目光可以变成细丝，那么她早被缚成了蚕茧。
吃过蛋糕后，老人家抱着法法在天台上赏月。
为了避开穆恩纠缠的目光，狄米丝决定到海滩吹风喘口气。她上楼去拿手提包，娉婷则在庭院等候。
当她踩着三寸高跟鞋走下楼梯，踏出庭院时，却气急败坏地发现狄洋用她的跑车载着娉婷离去。
“太过分了！”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喊着。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设计她！没关系，她就一个人去海滩。
银灰色的敞篷PORSCHE驶出车库，车灯照亮了立于前方的男人。车子驶来，他却不躲不闪，沉静如山。
狄米丝急忙刹车。
“可以聊聊吗？”穆恩问道，泰然站在车子前方几寸之外。以黑夜为背景，原本就修长的身影显得异常高大。
狄米丝深深吸口气，用力握了握方向盘。
莫名的，她害怕这个男人，内心下意识地抗拒他的靠近。但这种惊慌的感觉并不是恐惧，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寂寞蔓延。
半晌之后，她才不甘不愿地点点头。
车子停在海滩的路边。狄米丝走下车，甩上车门，走到栏杆前，面向大海，轻薄的长裙在海风中飘飞。
穆恩跟在她身后，在距离她一步之远的后方停住脚步。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依然强大，让人难以忽视。
“没听说你结过婚。”狄米丝打破沉默。
穆恩上前几步，侧首凝视她优美的侧脸。金黄的月光映照在她弧度优美的面颊，柔柔发着光。
“我是没有结婚。”他的眼眸漾着浅笑，语气轻柔，“不过在我心中，已经有一个妻子了。”
“哦？”她回视他，微微挑眉，神情言语都很不以为然。
这个男人高贵的气质让人心折。就算他结婚，也阻止不了女人的爱慕。
“我爱上一个女人，但不想和她结婚，只想要一个我和她的孩子。”
“恭喜你如愿以偿！”她冷笑。花花大少，果然名不虚传。他一向那么舒适泰然，她开始设想他的生活，必定是一路坦途，永远都没有烦恼，永远不需要付出。
“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不曾遇见她，不曾爱上她。”轻缓的话语很快在海风中飘散。
戴着银丝边眼镜的男人，给人博学、温文的感觉。但她的视线仿佛只能到达那副眼镜的界面，无法望入他的眼睛，看清里面的真实世界。那双黑如夜的眼眸，仿佛被镜片过滤了某些东西，再呈现给世人。
那一瞬间，狄米丝被迷惑了。但只是一瞬间，她很快清醒过来，移开视线，眺望夜幕低垂却热闹非凡的海滩。
“当我想娶她为妻时，却太迟了。”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听他的语气，可以猜出那个女人已经离他而去。
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生下孩子，然后被这个男人抛弃，要再度回到他的身边，可能性很小。如果是她，不但会离开，还会对簿公堂夺回孩子。
他突然上前一步，狄米丝下意识地抬头。面对她眼中流露出的警戒，他露出一贯的优雅笑容，轻柔而坚定地开口：“你很美很出色，足以与我匹配。我希望你能够嫁给我。”
狄米丝顿时僵成了石像，瞪大眼睛望着他，像是在望一个怪物。
“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我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听错。”他依然在微笑，泰然、高贵，没有一丝紧张。求婚，似乎只是一句优雅的邀舞台词，“你愿意嫁给我吗？”
狄米丝面无表情，心里却十分恼火，“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他稍微敛去笑意，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耐住性子看着他，一个一脸自信的男人。
“你并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不是。”他摇头。
“我长得很像你要的那个女人？”她口气生硬，甚至有点不耐烦。
他轻轻点头。
“你要我，因为我像法法的妈妈？”她语气变冷，流露出尖锐的嘲讽。
穆恩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她的容颜。
不反对，那就是默认了。
“我拒绝。”狄米丝笔直地望入他的深眸中，冷冷地、清楚地表明态度，“第一，你的风流韵事可以编写成一本辞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认为你婚后会忠于我一个人。第二，我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你太过安逸，而我的生活充满惊险，你不可能陪我爬雪山看冰川，甚至是到充满危险和死亡的地方去。第三，我讨厌当别人的替身。第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只嫁给我爱的男人。我以上所说的话，你反不反对？”
面对她冰冷无温的拒绝言词，穆恩没有惊诧和尴尬。即使求婚被拒绝，依然那么平静。
“不反对，法官阁下。”他的语调安然。
狄米丝在心底冷哼一声，鄙夷他的自私自利、始乱终弃和肤浅，空有一副过人的皮相和身家，却一无是处。真不知该为他可惜，还是为他可悲。
没再犹豫，她转身离开，飘飞的裙摆拂过他的左手，牵动他灵魂深处的柔软。
海风中，响起了脚步声。
“你不要再跟着我。”轻盈的脚步声骤然停止。
沉稳的脚步声随之消失。
“你的存在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她冷冷地看着他，美丽的水眸，尽是坚持，“根据人身安全条例，我有权向法庭申请禁制令，禁止你接近我一百米范围内。你是不是要我这样做？”
穆恩无言以对。
他微微侧头，将面容隐藏在幽晦的光影中，静默地看着她驾车绝尘而去。
那可以穿透时空的深邃目光，愿意为谁停留？
凝眸时，佳人却已离去。
在这场爱里，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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