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顺利送播、入库,何晴很真诚地要请陈瑾吃饭。录棚人家就帮了自己一回,这次“丢节目”事件发生后,全组上下又只有他肯告诉自己应该怎样做。何晴觉得要不是有陈瑾,这电视台栏目组里简直就是“洪洞县里没好人”了。
陈瑾倒是很真诚,一点不客气。既然是请自己吃饭,那时间地点都可以由自己定喽。何晴对电视台附近的饭馆了解得很有限,陈瑾下了节目以后带着何晴,从电视台后面的楼群中穿过去,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家貌似茶楼的房子里。
何晴有点困惑地看着里面的竹墙木桌,问陈瑾:“您想喝茶?”
陈瑾呵呵笑了,迎上来的服务生也笑了,对陈瑾说:“陈老师带了新客人来啊!里面请吧!”
陈瑾很自然地把右手放在了何晴背和腰之间的位置上,半揽半推地簇拥着何晴往前走。何晴对这个动作没有丝毫防备,身体激灵了一下,紧张地回过头来。陈瑾一见就又笑了。
服务生把两个人带进一个隔断间。陈瑾率先在竹椅里坐下,舒服地伸了一下双腿。何晴也坐下来,后背还因为刚才那一下,有一半的寒毛还立着。陈瑾笑着说:“吃个饭不用这么紧张吧!这里面黑,不扶着点你,怕你摔倒了。上次我带一个女孩来,刚进门就崴了脚。他们这地上铺的是青石板,格格棱棱的。”
何晴低下头看,果然,脚下的地板凸凹不平,绽青色的石板踩上去还怪滑的。陈瑾递过菜单给何晴,说:“点菜吧!别研究脚底下了,人家还以为你丢东西了呢!”
何晴脸都红了,但是很快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何晴总觉得陈瑾对自己说话的口吻语气都很像老爸。明明只是批评、是提醒,但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是地位上的居高临下,老师批评学生那种;是长辈对晚辈的居高临下,带着点纵容、爱护,就像老爸和自己的关系。
何晴想到这,一直紧张的神经就释然了。她把菜单又推回去,说:“还是您点吧。您肯定知道这里什么好吃。”
陈瑾也不拒绝,把菜单又交回服务生,直接说:“那就‘键盘手’、‘初恋’、‘云卷云舒’、‘青涩记忆’,再来一个‘那时花开’。”
服务生下去了,何晴像是在听天书。她满脸好奇地问:“陈老师,您点的都是什么啊?这些名字是菜名吗?可真够琼瑶的。”
陈瑾笑着说:“你不许再叫我老师,听着多别扭。”
何晴问:“那我叫您什么呢?”
陈瑾说:“叫名字啊!电视台里满地都是老师,恨不得管看车的大爷都叫老师,透着敷衍。你知道吗,这种貌似尊重的虚词儿,叫多了
就不尊重了。叫我陈瑾,听见了吧!”
何晴点头,说:“好吧。这地方您常来吧?”
陈瑾说:“这是我的据点儿。这地方原来是一茶楼,后来生意老是半死不活的。我就跟他们老板说,干脆改饭馆吧。守着电视台,中午当个食堂也能保证温饱。结果呢,就给做成这样了。门脸、装修都没改,弄得不伦不类的。不过好在厨师不错,菜做得好吃。弄得跟私人俱乐部似的,来得基本上都是回头客,越来越小资。现在中午是淡季,你等晚上再看,得预约。”
何晴核计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应该能够。实在不行还有信用卡,虽说自己从来没用过,但是好在也开通了。这还得感谢老爸,他非要办一张卡给自己,说现在实习了,保不齐就有用钱的地方,万一遇到急事,身上有张卡方便些。倒是何晴,怕自己哪天刷卡刷上了瘾,不好跟老爸交代,反而一直克制着,能不用就不用。激活了以后,还没试过呢。
菜很快一道一道地端上来了。何晴这才搞清楚,原来“键盘手”就是剁碎了的猪蹄,和杭椒、蒜瓣、姜粒一起炒熟的,还挺好吃。“初恋”是凉拌苦瓜,不同的是这道菜没有用糖,放的是一点蜂蜜,削弱了一点苦瓜的苦味。那种甜味丝丝入扣,后味十足。“云卷云舒”是牛肉卷里面加了金针菇,煨在酸辣的清汤里,口感很好。“青涩记忆”看上去就简单多了,就是一道水果沙拉。可陈瑾指着这道菜说:“我建议先吃这道‘青涩记忆’。这道菜里主要是苹果,不过是青苹果,没有熟透的那种。他们每次采购这个苹果很是费劲,有时候买不到,这道菜就没有。你尝尝,跟别的饭馆的水果沙拉不一样。”
何晴听话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真的很好吃耶!酸脆的青苹果和店家自己调制的沙拉酱缠绵在一起,口感有说不出的奇特。先酸后甜,感觉好极了。
何晴从不否认自己是个馋人,见到好吃的难免会走不动道。但是“美食家”绝对谈不上,不会做,吃了也不会品。但是何晴有一点好,吃到嘴里的美味一定会演绎成沉醉的表情洋溢在脸上。陈瑾就被这种表情折服了,不由得说:“是不是真的?有没有这么好吃?”
何晴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苹果:“真的很好吃啊!陈……陈瑾,您是不是美食家啊!点的东西都超好吃!”
陈瑾被逗得不用吃了。
两个人边聊边吃。陈瑾以聊为主,何晴以听和吃为主。陈瑾之前也带过别人来过这个根据地,男的基本上为了喝酒说话,对饭菜的要求不高;女的十个有九个说在减肥,对陈瑾点的菜都是浅尝辄止。这多多少少让陈瑾有些灰心。请人吃饭,最大的乐趣是看着别人吃得开心,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士为了自己的骨瘦如柴,不仅拒绝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怠慢了别人的感受。如今看着何晴吃得如此高兴、如此的胃口大开,甚至很极端地不去计较自己的女性形象,陈瑾居然很感动。这种感动已经距离自己很久远了。
何晴注意不到这些。她只知道今天这地方真好,饭菜真好吃。下次一定把老爸老妈也带来,好好吃一顿。然后,何晴就记着,自己得去结账。
埋单的时候,陈瑾按住了何晴的胳膊,用很和蔼的语气说:“小丫头,还是我来吧!你一个实习生,还没挣钱呢,以后你能进了台、上班了再请我吧!”
何晴不干了:“不行!说好了我请你的,不然我都不会来的!”一着急,终于把“您”忘了,换成了“你”。
看着她认真又着急的样子,陈瑾忍不住想笑,又赶紧说:“好好好,别着急。你请你请,我不跟你争!你来吧!”
何晴拎着书包前来交钱,饭钱居然比何晴预想的要少。结账的服务员说:“陈先生有会员卡,给您打了八折,这是餐费您核对一下。”何晴乐滋滋地交完钱,回来对陈瑾说:“您有会员卡啊?那下次我再来能不能用您的卡?”
陈瑾坐在椅子里,居然有点不舍得起身。他看着何晴问:“你要来?你跟谁来?”问完这句话陈瑾就后悔了,心里怪自己冒失。何晴没发觉有什么异常,继续美美地说:“下次我叫我爸我妈来,让我爸再请我吃一顿。还有什么好吃的,您告诉我,我下次点。”
陈瑾放下心,站起来很自然地拍了拍何晴的头,说:“真行!刚吃完这顿就想下顿了。没问题,我把卡送你了,你随时都可以来吃。”何晴说:“那您要用怎么办?还是算了吧!”陈瑾又把右手放在了何晴的身后,这回是轻轻搭在了她的腰上。
两个人往外走着,看着目送他们出去的服务员,陈瑾在何晴耳边上说:“我就是会员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