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公平。”易寂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开挂啊!”
此时易寂正在阁楼屋顶上窜跳着,即便错落的民居是如何复杂,这却丝毫不影响易寂在其中毫无阻滞地腾挪纵越。
灵猴一般的身影在檐牙阑珊之间快速穿梭着,跑酷的精髓在此时的亡命逃离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个空中的回旋受身,易寂的双脚稳稳地落在一处较矮的屋顶上。
“啧。”易寂起身后嫌弃地啧声。
“我的手也长得差不多了啊,小子。”崔子健站在屋顶的另一端,手中把玩着易寂的一撮头发,嘲弄地盯着眼前这个让他吃亏连连的人。
“你说的是‘长得差不多’。”易寂依旧没有改变一丝神情,暗自绷紧双脚的肌肉准备随时发力,“我可以理解成,你这只手是重新长出来的,而不是先前那只断手么?”
“哦,是啊,所以说人类在肉体上真的是种很脆弱的动物,除了那些个修道的家伙……还有魔外。”崔子健扔掉了手中的头发,扭过身,正视着对方。
“我倒是对你说的魔很感兴趣啊,没见过。世界那么大,我还真想看看。”易寂眯了眯眼睛说道,“话说有狼人的话,吸血鬼也是有的么?”
“哦?你居然会知道那种东西?哈哈,真是有意思,你走过的世界可真大!”崔子健似乎有些意外,颇为玩味地看了看易寂,“可那种货色,也不过是个只会浪费‘时间’的不入流的渣滓而已,很恶心,那渣滓从源头上和我们有渊源,但相比他们,你倒是更让我头疼。”
“哈,可我觉得无论是你还是吸血鬼都很让我头疼啊。”易寂侧过身子,身后的木栏便一下被切成几段。
“所以我才觉得你这种人真的是太麻烦了。”崔子健一爪击向易寂,而易寂向后翻身,爪子贴着鼻尖险险避过,可下盘不稳,被崔子健抓住了空隙,一脚扫向下盘,照这力道和速度,怕是会直接将双脚剪断。
易寂却又是无奈着眼神啧了一声,,索性两脚离地,整个人浮停在半空,两脚才算是保了下来,可崔子健那是攻势不断,先前探出的那一爪又化作拳头,直逼易寂胸口那当。
易寂已然是无法躲闪,举臂护胸,拳隙之间抓着几把小手术刀,刀尖指向拳头。
哪知那崔子健并不在意,丝毫没有有所顾虑,拳势没有减轻,反倒是有加重了几分的意思,狠狠砸去,愣是生生将那倒扎的手术刀击碎,化作无数钢片,击打在护住胸口的手臂上,随后,易寂便沿着拳势的那条直线,爆开背后的那木屋顶,倒射进入屋子里头。
崔子健乘胜追击,跟着跳进方才易寂破开的那个窟窿,欲探生死,却只发现屋子里有两个中段血肉模糊的男女尸体,唯独不见易寂。
“好运的小子!”狼人微眯着眼睛盯向一路追来的方向的反向位置,“反应和速度很不错,受身术也很厉害啊。”
又是一个闪身,崔子健消失在黑暗中。
……
“唔,左手骨折了,右手勉勉强强,运气真不错啊。”易寂一边心想,一边叼着左臂的衣角飞速奔跑着。
急奔至尽头,易寂右脚发力,凌空踩踏在一处墙面,急速转向角落另一处,消失于尽头深处,还不忘朝正后方投射一把手术刀。
崔子健停下脚步,一把抓住飞驰而来的手术刀,随即捏碎:“小玩意儿倒是挺多,这速度可是比刚才更快了,搏命么?”
微笑着刚要动身,崔子健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那小子可不是只会瞎逃,他要逃到哪儿呢?”崔子健顿生疑虑。
“可别再吃亏了,我想想……啊,是要去找救援么,他不知道那几个道士早都被处理掉了么……不不不,莫非那个地方还有别的陷阱?”崔子健似乎想到什么,血红狼眼里的笑意愈加浓稠了几分。
“反正也不再有用了不是么?”
……
“哪里来的梁上混球!大晚上的把人吵醒!鸡鸣狗盗,不知羞耻!”一名农夫叫嚷着从屋子里抄出锄头,敞开大门朝外边走去。
一阵腥风袭来,激得农夫不禁打了个寒颤,逆着风势转过身,却是发现一个呲牙咧嘴,浑身生毛的怪物朝他扑来。
“妖怪啊!”农夫心惊,可手上却不慌,举起锄头就朝崔子健砸去。
可崔子健毫不在意,左手一翻,便将那锄头轻易夺过,手爪用力,又将那生铁做的锄头捏成一团废铁,砸向那农夫。
农夫料想不及,被那袭来的铁团子砸了个正着,霎时间整个脑袋如同豆腐花一样炸散开来,溅得到处都是碎肉血花。
“这小子真是……可恶啊!”崔子健恨恨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碎肉,一脸气恼,嘴角微扬,露出里面血腥的獠牙。
反观易寂,这一路上似乎是着了崔子健不少道,脸上和背上多了不少血痕,死咬着吊着手臂的衣角的嘴,也沁出了不少鲜血,将那原本皎白的内衣染红了一片。
好不容易跑到一处墙根,易寂背靠墙根放松牙关,负伤的左臂一下子耷拉下来,摇坠在一边。
“噗!”易寂登时喷出一口血,背后的墙面被易寂生生破碎砸穿,而易寂则被倒射向后方的空地上。
“身体素质很不错啊,运气也是,体术也是,尤其是头脑。你若从军,必能为将,成国家之栋梁。”崔子健从那破碎的洞慢慢走出来,扬起的灰尘也渐渐消失。
“呼……哈哈……”易寂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回缓着刚才那股冲击带来的疼痛。
“弄了半天还是回到这个地方了。”崔子健厌恶地踢开之前让他吃亏的捕兽夹,血红的狼眼盯向易寂,“要说遗言么?虽然我觉得很老套,没什么好说的。”
“呼……哈,出来混是要还的。说这个有意思么?”易寂右手撑着身体,半弓着上半身面向崔子健,可下肢确实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了。
崔子健的眉肌似乎是往上挑了挑:“挺有觉悟。”
“咳……呸,哈……哈,你在夸我吗?”易寂吐出一口血沫,眼神略带玩味地盯着对方。
崔子健瞬间脸色便黑了下来,前进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咳咳,whysoserious?”易寂缓过气儿说道,只是脸上的潮红却还未褪去。
“真的是够了。”崔子健的那张狼脸似乎也有点哭笑不得,“该说你异于常人还是如何,我杀过的人当中,能这么没心没肺嘲弄生死的也就只有你了。”
“请注意措辞,我暂时还不是你杀过的人。”易寂回应道。
“哦。”狼人声落,扑向易寂,探出的狼爪也在那一瞬间凌厉异常。
只是下一刻,崔子健失神了!
崔子健在探出爪子的那一瞬间,他只感觉全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全身的鬣毛并未因寒冷而发生倒立,反倒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凝固了。
仿佛自己坠入了死亡的世界,那里有着许多十分虚无缥缈的灵魂,而自己也是其中一缕不知所谓,不知所往的灵魂。无数的冤魂游荡在时间的断点,可却无法将死亡的怨念明确地指向谁,只知道在这死的世界有一个神明,但却不知道这个神明的面容,如同圣经《旧约》玛窦福音中的上帝,无人知晓他的面容。
这是杀气。
崔子健明白了这一点,他原以为眼前这个男人在开战前为了吸引自己而释放的杀气便是证明,而崔子健也确实承认了这男人的戾气,绝对是个伏尸无数的杀人恶魔,唯有那样的男人才能释放那样的杀气。
可是他错了,这一切并不能用常规的常识去理解,这好比我们不能将会吃肉的老鹰与刚出生的小鸭一样相提并论。
这个男人的杀气不仅仅只是单单的张扬与阴冷,血腥与战栗。
那只是凡人。即便让万人跪伏哭号,也不过是凡人的顶点。
这是性质上的区别。
等到崔子健回过神,他却是忍不住哇出一口鲜血,眼中的血红也逐渐褪色转黄,再由黄转黑。
身上的鬣毛随之回缩,狼人硕大的体型也渐渐变小,几个眨眼间,崔子健又变回了原先的人形模样。
崔子健翻过身倒在易寂一边,抬头瞪着易寂,口中的鲜血狂流不止。
“噗!小看你了。”
“过奖。”易寂艰难地翻滚着身子寻找支点,吃力地站起来,伫在崔子健旁边。
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不知名的东西,易寂咬开瓶塞,洒在了崔子健的胸口上。
再看崔子健的胸口,赫然被早先易寂弄断的狼手给扎中了!
“我这药粉有趣的很,若我死了,或若我有意,你便会彻底死去。”易寂语气挑逗,顺手将药瓶丢到一边,不做理会。
“咳……咳,你想做什么?”
“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崔子健神情放浪,轻蔑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做交易?况且……”
“元吉之乱的仇不想报了?”
“你!”崔子健双眼回神,正视易寂,可却又有所疑虑,“先说说你怎么伤到我的。”
“哦,这个只是偶然。偏巧我让偶然实现了。”易寂歪了下脖子。
“偶然?”
“怎么说好呢……”易寂似乎是腿软,两脚无力又跌坐在地上。
“呃……哈哈,这么说吧,你说吸血鬼的源头和你们一样。”
“咳……这有什么?”
“我小时候其实也是听说过这种东西的,只是你们可能不太理解为什么我会听说吧,这儿咱就不细究了,我听说的吸血鬼是害怕狼人的,而你称他们为渣滓,那么就证实了我的那个听说。
“其实我是很好奇为什么吸血鬼会害怕狼人,唯一的解释就是狼人拥有能够克制吸血鬼的东西,可从你身上很容易就能看到,狼人始终是个近战的狂魔,这大概就能推理出狼人的身体具有对抗吸血鬼的力量,而从攻击方式不难看出是以爪子作为攻击主要手段。
“很有趣呢,在我所听说的吸血鬼中是存在再生能力的,而你也说他们是浪费‘时间’的,那或许我就自以为是地以为那就是不老不死,受了伤也能恢复的类型吧。那么我能否假定狼人的爪子可以抑制吸血鬼的再生力呢?
“然而更有意思的是狼人也具有再生力,这……至少在我所听说的故事里,我可不知道,而你说吸血鬼和狼人在本源上是一致的,那么我就能为此赌一把……”
说到这易寂停顿了下。
“狼人的肉体在本质上与吸血鬼一致。”
崔子健抽动着身子,似乎想反驳,却是被易寂打断了。
“我猜你肯定想说:‘啊!我们是高贵的狼人!怎么能和那些低能恶心的吸血虫相比!’这样没有丝毫营养的话,不过你也应该先注意下我的措辞,本质上一样不代表形式一样,冰和水从根本上是一样东西,但冰毕竟不是水,可本质一样就意味着弱点一样,吸血鬼的天敌既然是你们,那么你们的天敌便是自己。
“当然,一切假设都只是假设,这些偶然终归还是要用实践去证实,用命赌一把,我刚开始杀人是会犯这样的错的,但你……哦不,是这个世界太特殊了,没办法啊,哈哈。”
崔子健闻言,又保持了沉默,被狼爪扎中的地方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那药粉的原因,已经止住了血。
“说说你的意思。”崔子健最后还是开口了。
似乎并不意外,易寂微笑一下,开口道:“首先把那些精魄释放了,我还得兑现超度那女鬼的诺言,然后成为我的暂时盟友。当然,你的命虽然被我掌握了,我也会给你福利的,比如帮你解决元吉之乱的源头……”
“哼,说什么掌握了我的命,真以为我的鼻子和你们人类一样么?不过是效果不错的金创止血药。”
“那我能否理解为,我现在就可以趁你病要你命呢?”易寂仍然微笑。
“哼!”崔子健哂笑。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