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谕进学加功处,甚善甚善。若欲少立得住,做自家物,须着如此。迩来学者何足道,能言真如鹦鹉也。富贵利达,今人少见出脱得者,所以全看不得。难以好事期待他。非是小事切须勉之,透得名利闗,便是小歇处。然须藉穷理工夫,至此方可望有入圣域之理。不然休说。
其《又答简》中,“须着”之“着”为“著”,“期待他”之“他”作“也”(《宋元学案》亦作“也”,而“小事”之“事”作“人”)。
《叙述姓氏》,乃清代修谱者之引述说明文字,建阳《圩富垅游氏宗谱》卷一之《叙述姓氏》无落款,而其他文章即如《族谱后序》则落款“游酢”。其文如下:
别生分类(生,姓也。别其姓族,分其类,使相从)。锡土姓(以所生之土赐之为姓,故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谓有德之人生此地,以此地名赐之姓以显之)。姓者,生也。以此为祖,令之相生,虽下及百世而此姓不改。族者属也,与其子孙共相连属。其旁枝别属,则各自立氏。天子赐姓命族,族者氏之别名也。姓者所以统乎百世也,使不相别也,氏者所以别子孙之所出。故《世本》之篇,言姓则在上,言氏则在下。
其中,“别生分类”为《尚书.舜典》之语,括号内“生,姓也。别其姓族,分其类,使相从”乃其下小字注文,则为孔安国“传”之语;“锡土姓”为《尚书.禹贡》之语,括号内除首句“以所生之土赐之为姓”(《宋文肃廌山游先生集》“所”作“新”)外,如“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谓有德之人生此地,以此地名赐之姓以显之”乃其下小字注文,亦为孔安国“传”之语;“姓者,生也,以此为祖,令之相生,虽下及百世而此姓不改。族者属也,与其子孙共相连属。其旁支别属,则各自立氏”,此为孔颖达“正义”《左传》隐公八年之语;“天子赐姓命氏,诸侯命族。族者,氏之别名也。姓者,所以统系百世,使不别也。氏者,所以别子孙之所出。故《世本》之篇,言姓则在上,言氏则在下也”,此则为《史记》卷一《五帝本纪》“弃为周,姓姬氏”之裴骃“集解”所引郑玄《驳许慎五经异义》之语。如此拼凑之文,若硬要说是游酢所撰,实在无甚意义,只能说明游酢文章能力极差。
《杖铭》,陈瓘所撰,见祝穆《古今事文类聚》续集卷二十八、《全宋文》卷二千七百八十五,亦见《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外集卷五十、《山堂肆考》卷一百八十一。此文原始出处为岳珂(1183—1243)《桯史》,其卷十《紫岩二铭》谓:“张紫岩……上疏论事,朝廷以为狂,复诏居零陵。一日,慨然作几间丸墨并常支筇竹杖二铭,以寓意。墨之铭曰:‘存身于昏昏,而天下之理因以昭昭,斯为潇湘之宝,予将与之归老。’而逍遥杖之铭曰:‘用则行,舍则藏,惟我与尔;危不持,颠不扶,则焉用彼。’或录以示当路,大怒,以为讽己,将奏之,会病卒,不果。它日,陈正献俊卿为孝皇诵之,摘其一铭,书于御杖焉。”张浚(1097—1164)号紫岩居士,其“逍遥杖之铭”与所谓游酢《杖铭》相差仅两个“之”和“而”以及末句“则”、“将”,而文义完全相同。一定要说此《杖铭》为游酢所撰,甚无谓也。其文如下: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将焉用彼?
其中,前句出自《论语.述而第七》,即“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方竹杖铭》,本题作《方竹杖赞》,高登所撰,见《东溪集》卷下、《全宋文》卷三千九百六十。高登(?—1148)字彦先,号东溪,福建漳浦人。其文如下:
噫!其节高乎?曰高。其操坚乎?曰坚。其中虚乎?曰虚。其外圆乎?曰圆。然则胡为而圆?今此君能方矣,盖其德也全。听琴横膝,望月倚肩,与高子兮周旋。
其中,四库本《东溪集》无首字“噫”,“乎”皆作“兮”,末句“君子”作“高子”。此“高子”乃高登自称,正说明此赞为高登所作无疑。
《陈太平策》,本题作《太平策》,元.郑介夫所撰。此文《游定夫先生集》、《宋文肃廌山游先生集》与《宋.游酢文集》、《全宋文》卷二千六百五十八以及杨应诏《闽南道学源流》卷二《微言》、《宋元学案补遗》卷二十六、道光《重纂福建通志.宋道学》、民国《福建通志.列传》、民国《崇安县新志.儒林》、《闽贤事略初稿.游酢事略》等(《闽南道学源流》以下均为节录)皆误收之以为游酢文,足见遗讹之深远。
初见所称游酢《陈太平策》文,笔者即已存疑,因为这么“重要”的策文,四库本《游廌山集》未收录;后经过多年对游酢的研究,又参照其《论士风奏疏》之行文风格特点,更觉此策文不似游酢所作,于是再行细读,终于发现了其重要的节点:“一纲二十目”中,“二十目”为什么没有展开论述,“怯薛”一目是什么意思。一查之后,就知道此前自己走了很多弯路。“怯薛”一词在历史上是蒙元所独有的用语,是指蒙古和元朝的禁卫军,而且是成吉思汗钦点的禁卫军,意为“番直宿卫”(参《元史》卷九十九《兵志二.宿卫》),汉语之意为“轮流值宿守卫”,源于草原部落的贵族亲兵;其个体成员称怯薛歹,群体称怯薛丹。
再查其作者,又是很费了一番周章。此人叫郑介夫(一作郑玠夫),字以居,浙江衢州开化人,该《太平策》于元大德七年(1303)八月“奏上,多见采纳。后以省臣荐,授金溪县丞,卒”。其《太平策》字数三万余言,在古代已经可以单独成卷,所见多为“节本”,其中一种“节本”与所称游酢《陈太平策》非常相近,例如将作者名字改为“某”,并对可能露出马脚之处给予修饰,然而,唯一没有或者说难以修饰的就是“二十目”中之第十五目“怯薛”。柯劭忞《新元史》于卷一百九十三《列传第九十》为郑介夫立传,谓其“性刚直敢言。成宗大德七年,上《太平策》一纲二十目”,而且“略”引其《太平策》约七千字,主要内容是对“二十目”的展开论述,前面一小段则是“一纲”的论述,也与其他节本不同。关于郑介夫上《太平策》的时间,雍正《开化县志》卷五《人物》与乾隆《开化县志》卷八《人物》皆作“至大间(1308—1311)上《太平策》一纲二十目”,应当有误,因为大德为元成宗年号,而至大则为元武宗唯一的年号(元武宗在位仅四年,仅用至大一个年号,后由其弟元仁宗继位),元成宗确有未立储之事,导致成宗死(大德十一年正月)后至武宗继位(大德十一年五月)有一小段时间的混乱。
所谓游酢之《陈太平策》节录如下:
直言臣某,钦惟圣朝布威敷德……讵肯奋不顾之身,出为百姓分忧者,然或有之,又招疑速谤,不能自容于时矣。使贾生身今之时、目今之事,不知何如其痛哭、流涕、长太息也……贾谊曰:“天下之命,悬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蚤谕教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云云。古者,建东宫、立太子,将以表异示尊、定民志,非泛然之美称也。今诸王公子,例呼太子,嫡庶亲疎,略无差别。晋申允曰:太子统天下之重,尚与诸王齐冠远遊,非所以辨贵贱也。同衣冠犹以为不宜,况可同名号哉云云。
大纲既正,其余事务,次第举行,则宗社幸甚。其目二十:曰任官,曰选法,曰钞法,曰盐法,曰备荒,曰厚俗,曰定律,曰刑赏,曰俸禄,曰求贤,曰养士,曰奔競,曰核实,曰户计,曰怯薛,曰僧道,曰边远,曰抑强,曰阅武,曰马政。
其中,“奋不顾之身”,《宋.游酢文集》无“之”字;“晋申允”之“申允”本名申胤,生活于东晋末,后人以避雍正讳改胤为允,《宋.游酢文集》不解风情误作“晋中允”,且乱注“晋中允:太子官属”。“贾谊曰……云云”,见贾谊《治安策》。
四、游酢《文集》外误署诗文考辨
游酢诗文集之外,也散见一些游酢诗文,其中有些也被误署名“游酢”。
《登香炉峰》诗:“飞阁凌云贯紫宸,万山拱翠四时新。抠衣直蹑千峰顶,极目乾坤总是春。”仅见民国《建瓯县志.名胜》,所录此诗紧接所谓游酢《登归宗岩》诗,于诗末谓“盖指香炉峰也”。网络文章《美丽建瓯之三——走进归宗岩》亦谓该诗“就是对香炉峰的描绘”,唯“抠”字误作“振”;《建瓯名胜古迹古诗词对联》则误将《登归宗岩》与此诗合为一诗而总题《登香炉峰》。
《金陵野外废寺》诗,游九言(1142—1206)所作,见游九言《默斋遗稿》卷上、长乐《新宅游氏族谱》,而《全宋诗》亦两收之,于卷二千五百九十二据《默斋遗稿》卷上收为游九言诗,又于卷一千一百四十三据清.江景龙《宋诗略》卷九收为游酢诗。《八斗诗词大库》与《汉典诗词》皆误作“游酢”诗。
《过杨忠襄墓哀辞》,亦游九言所作,见《默斋遗稿》卷下、景定《建康志》卷四十三《风土志二》、《全宋文》卷六千三百一十二,亦见《名臣言行录》续集卷七。《全宋文》题注谓:“本文《文章辨体汇选》署游酢撰,按酢卒于宣和间,不及闻杨邦乂死事,其误自不足辨。”查明.贺复征《文章辨体汇选》卷七百四十一《哀辞二》,确实误署“游酢”,且为节录之文,文谓“建炎已酉,金人寇江”,随即谓“后六十九年,建州游某为吏金陵,再拜墓道,嗟叹而为辞曰”,显然并非建州游酢所撰。
《募建建阳县朝天桥疏文》,亦游九言所作,见《默斋遗稿》卷下、《全宋文》卷六千三百一十二,标题皆作《募建建阳县朝天桥》。嘉靖《建阳县志》卷三《桥津》收录此文,落款为“游夫定撰”,景泰《建阳县志》附《建阳县杂志》卷二《疏语》题作《朝天桥疏》,落款为“游定夫”,此皆为“游九言”之误。标题中之“疏文”依景泰、嘉靖二《志》添补。
《通判题名记》,亦题作《通判厅壁记》,宋.游醳所作。中华游氏家园有“《游酢赞莆田语》:……比屋业儒,号衣冠盛处(宋游酢赞语)……游良耀摘自《论妈祖信仰的形成传播和现代作为》来源:福建论坛。”按,此说不唯见诸“福建论坛”,亦见诸莆田乡音网署名“东南雄邑”之《妈祖信仰的产生和最早传播》(分四期刊于《莆田侨乡时报》)。考弘治《八闽通志》卷三《风俗.兴化府》可知,“游酢”实为“游醳”之误,原文为:“……比屋业儒,宋游醳《通判题名记》:‘云云,号衣冠盛处,至今公卿相望。’……”《圩富垅游氏宗谱》谓:“醳公,邵武司户参军,历知兴化莆田。”万历《闽书》兴化府莆田县宋“知县事”载:“游醳,右崇宁中任。”所作《通判题名记》或在此时。而游醳实为游酢之胞弟。呵呵!以弟之文而冠诸兄名,在今人看来或许未尝不可,比之今人“以他人之文而冠诸己名”乃强似百倍。
此外,《贺正表》、《皇太后圣节贺皇帝表》、《贺皇太后生辰笺》、《答胡康侯借佛书〈周易〉》、《扇铭》等尚不能确定是否游酢之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