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秋暝①
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②，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③。
〔作者〕
王维(701—761)，字摩诘，山西蒲州(今山西省永济)人。少有才名。二十一岁中进士。精通音乐，任大乐丞，因伶人演黄狮子舞受牵连，被贬济州。张九龄为相，升为右拾遗，转监察御使，曾奉使出塞。安史之乱中，为叛军所俘，被迫任伪职。安史之乱被平定后，以事敌论罪。后官至尚书右丞，世称王右丞。王维早年思想积极，后来政治消极，晚年居蓝田别墅，过半官半隐的生活。王维是杰出诗人，也是著名画家。诗歌有多方面成就，尤以山水田园诗著称。有《王右丞集》。
〔注释〕
①这首五律是王维山水诗的代表作之一，作于晚年。山居：山中的住所，即辋川别墅。暝(míng)：黄昏。
②竹喧：竹林中笑语喧哗。浣(huàn)女：洗衣女子。
③随意：任凭。春芳：春天的花草。又暗喻诗人的政治仕途。歇：凋谢。王孙：本指贵族子弟，这里是诗人自指或泛指。此句用典取于《楚辞》。《楚辞·招隐士》云：“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王维反用其意，意思是说就是要久留在山中，这表现了诗人乐于隐逸的生活情趣。
〔解读〕
苏轼说王维的山水诗是“诗中有画”，此诗就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典型作品。但诗中又不仅仅写“山居秋暝”的如画美景，还表现了诗人乐于归隐的人生情趣。
首联点明时间(傍晚)、地点(空山)、天气(雨后)、季节(深秋)，紧扣题目，文字精练。诗以“空”开头，颇有意味。这一方面描绘了山中的空旷静寂，另一方面也折射着诗人归隐的空寂心态。王维的山水诗喜用“空”、“静”等字，富于禅意，这也是他晚年向往佛教的思想情趣在诗中的体现。颔联写夜晚山中景色，皓月当空，青松茂密，清泉蜿蜒流过山谷。画意十足，表现了山中恬淡宁静的美。颈联由写景而写人，由所见到所闻。竹林里传来了一阵阵欢闹的歌声笑语，那是一群洗衣女子说笑归来；水中荷花抖动披分，那是顺流而下的渔舟乘月而归。两句写人而人在画外，又充满欢乐愉快之情。这两联动静交错，视听兼容，描绘了一幅以静为主而又动感极强的夜景图。尾联用典故来抒情言志，含蓄委婉，是点睛之笔。因前面所写景色是如此美好，使厌倦官场的诗人更加喜爱山居的归隐生活。“随意”一句是诗人的感叹，美好的春光可随意而歇，因山中秋色已使诗人陶醉。王维早年政治上欲有所作为，但仕途坎坷，故“春芳歇”又暗喻着诗人对政治仕途的失意。末句表达了诗人决计远离官场、归隐山中的志向与情怀。
此诗在艺术上用动静交错、视听结合、白描铺写等手法，创造了恬静安谧的优美意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