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凤与王志鹏的关系问题,成了难解之谜,我非常苦恼。
我的苦恼,既有直接原因,也有间接原因。
那直接原因嘛,就是彭兰英所讲的那件事,像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那件事的真假沒有搞清楚,那块石头就挥之去,气闷,难受。而且,怎样才能搞清楚,我也想不出办法来,怎能不苦恼!
那间接原因嘛,就是我与彭兰英的婚亊。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决解除与彭兰英的婚约,为的是追求个人的一生幸福。结果,被我追求的女人,并非我想象中那么圣洁。如果她真的与王志鹏有暧昧关系,是王志鹏的情妇,我与这样的人结婚,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再者,我与彭兰英的事,几乎全村人都知道。如果我追求的女人还不如我抛弃的女人,招来众人耻笑,又怎能不苦恼!
与我的情绪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金玉凤的神情与行动。
这个金玉凤呀,自从我答应与她结婚以后,整天高兴得合不拢嘴,有事沒事都打电话给我,欢天喜地地聊几句。有时还到电视台来找我,自称是我的妻子丶爱人,弄得全台人都认识她。
她找我,为的是催促我与她快点儿到民政部门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这事,她急,我不急。
以前我急过,那是为了应付与彭兰英的"娃娃婚"。现在我不急,是因为对金玉凤的疑点沒有排除。以前应付"娃娃婚",我釆取的办法是拖。如今应付金玉凤,也只能用拖的办法了。
这一天,金玉凤又来找我,一见面就亲热起来,拉着我的手,挽着我的胳膊,两眼望着我,恳切地说:
"咱们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吧。"
我推开她,冷冷地回应:
"等一等,以后再说。"
"为什么呀?"
"等我把事情处理完。"
"什么事情?"
她这么一问,真把我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因为我要处理约亊情,是要查明她与王志鹏是否有暧昧关系。这事如果让她知道了,非要闹起来不可,不知会闹出什么结果来。所以我觉得不能让她知道,只能藏在自己心里。
怎么办?我急中生智,想起我与彭兰英的"娃娃婚",她是不知道的。于是我就从爸爸妈妈在我小时候为我订婚讲起,讲了我如何退婚,也讲了彭家资助我读书的情况,末尾说:
"彭家对我的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他们资助我读书的费用,我要如数偿还。现在,我只是偿还了一小部分,还有大部分没还。我想把这笔债还清了以后,再办理咱们结婚的事。"
我讲这番话的用意,就是拖,为拖延时间找借口。金玉凤一听,笑了,埋怨我道:
"你怎么不早说呀!现在还欠多少钱?"
"四万多,不到五万。"我随口应道。
"小意思,我来处理。"
她这么说,真的这么做。第二天,她就去银行取了五万元人民币,亲自送到我爸爸妈妈手里。
她这么做,虽然堵住了我的嘴巴,但是无法赢得我的心。当她再次催我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时候,我对她说的还是那句话:
"等一等,以后再说。"
"还等什么呀?"她有些不耐烦了。
"等我买了房子再说。现在结婚,没有地方住呀!"
这个借口,我觉得既合情,又合理。我在城里确实没有买房子,住在我们台里的集体宿舍。如果买房子,经济来源就是我的工资。而我的工资很微薄,现在买不起,只能等以后有了钱再说。所以只有等,没有别的办法。
我以为,金玉凤这下就会被难倒,不再催我结婚。沒想到,她听了以后对我说的,也还是那句话:
"小意思,我来处理。"
几天后,她给我打电话,约我去看新房。
我按照她约定的时间,来到她约定的地点。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位于湖江县委丶县政府机关大院门前大街的公路与通往龙泉山镇的公路交汇处的一片新建的城市住宅区。
在金玉凤的引领下,我进入这片住宅区,向一幢别墅式的小楼房走去。
这幢小楼房,上下三层。外墙贴的是银灰色的玛赛克,屋顶鋪着碧绿色的琉璃瓦,显得典雅豪华,耀眼夺目。楼房四周建起了围墙,形成小院,门口挂着"海商协会会馆"的金字匾牌。
看到匾牌,我心里明白了,对金玉凤说:
"这是你舅舅在当县委书记的时候,所营建的私房呀!"
"对。"金玉凤说。"海商协会买下来作会馆,只有了一楼和二楼,三楼空着没有用,给我们结婚当新房。"
金玉凤边说边领我去看新房。我发现,一楼的会客厅比较大,现在已经装修成会议室。其余是一间厨房,一间餐厅,一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二楼和三楼都是三室一厅一卫,很宽敞,很明亮。
金玉凤告诉我,湖江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即将举行落成典礼。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就设在附近,"湖海企业家联谊会"将搬迁到开发区。住在这里,她上下班很方便,有公交车直达电视台,我上下班也很方便。
说实话,有一层楼的三室一厅一卫做新房,是令人向往的。我设法寻找拒绝的理由,对她说:
"住在这里好是好,可惜,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不能久住呀!"
金玉凤听了,哈哈笑道:
"这一点,你不用操心。海商协会的人,是我的同乡,他们都希望我们把这里当作自个儿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房租呢,我们出得起吗?"
"他们不收房租呀!"
我无话可说了。但是我觉得,寄人篱下,有失体面,所以就说:
"结婚没房去讨房,有点儿像叫化子,心里不舒服。"
"这是公家的房,不是私人施舍,怕什么!再说,以后有钱了,自己买房子,就不必住在这里了嘛。"
金玉凤如此做,如此说,让我难以启齿拒绝了。但是,我仍在寻找拖延婚期的借口,对她说:
"我爸爸妈妈对我的婚事最关心,听听他们的意见,再作决定吧。"
我这么说,绝非仅仅是推拖之词。因为这件事,确实需要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决定怎么办了。
金玉凤把五万元送给我爸爸妈妈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说,是根据我的意愿,要还那"娃娃婚"的人情债。并且,以儿媳妇的姿态问长问短,关怀备至。这使我的爸爸妈妈,尤其是我的妈妈,深受感动。当我妈妈见到我的时候,开口就提这件事,感慨系之地说:
"真没想到,金玉凤是个宽宏大量的好姑娘,对你是一片真心呀!"
妈妈的话音一落,我便开口倾吐内心的真情实感和烦恼:
"金玉凤待我确实是真心的,现在正催着我与她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但是,彭兰英反映的那个问题,査不清,也无法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彭兰英的话,也不能全信。"我妈妈安慰我说。"你天亮大哥找过我,问起了这件事,对我说,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乱说。他说,他还要去教育开导彭兰英。所以我说,这件事就算了吧,不要往心里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可你们知道,彭兰英是不会说谎的呀!"我忧愁地说。
我爸爸为我的事是很少发言的,听我这么说,忍不住开腔了:
"你们先结婚了再说嘛,以后发现有问题,日子过不下去,可以离婚嘛。现在,结婚离婚都很自由,何必犯愁!"
爸爸的话,引起我的深入思考。
我首先考虑的问题,是我个人的声誉。金玉凤和郭小兰炮制的"强奸案"虽然不能成立,但是由"强奸"转化为"通奸",已使的名声受损。后来,虚假的通奸变成了真实的通奸,名声也就难以自辩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抛弃了金玉凤,拒绝与她结婚,如果有人指控我玩弄女性,我该怎么回应?不仅在王志鹏副市长和我们台长面前无法交待,而且无颜面对电视台的同事们和家乡的父老乡亲。我的名声,也就更糟了。
同时也考虑到了婚姻的自由问题。我觉得,婚姻自由,包括结婚自由和离婚自由,都受法律保护,对个人的声誉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幸福,我认为,结婚,自然是幸福的追求。但是,离婚,同样也是在追求幸福。为追求幸福,可以结婚,也可以离婚。
因此,对于金玉凤,我在考虑结婚的时候,也在考虑离婚问题了。
经过反复考虑,我决定与金玉凤签订结婚协议。
关于协议的内容,我考虑了三条:
第一条,双方承诺,保证做到结婚和离婚的自由,不受任何人丶任何单位丶任何团体和任何组织的干扰。
第二条,共同承担家庭贡任,不做损伤对方情感丶声誉丶权益的事。
第三条,双方承诺,一方提出离婚,另一方必须同意,不进行纠缠,确保离婚自由。
这三条协议,也可以解释为我拖延结婚的最后一个法码。如果金玉凤同意,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结婚。如果不同意,那就协商,沒完沒了的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