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在怡亲王跟前的正皇子闻言道:“回母后,儿臣只是说过,亦不知到底是何模样的。”看着众人皆有些惊诧复杂的表情,正皇子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怡亲王道:“王叔,可是侄儿又做错什么了?”怡亲王笑道:“正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皇上与皇后奇怪而已。”众人皆不知缘故,黛玉只得让史良娣收了那画,回去好生放着。看那龙的神情,很是有立刻就要腾云驾雾飞走的意思,众人皆有些战战兢兢。
见此情形黛玉方笑道:“许是亶儿随手涂鸦亦是有的,凑巧而已,还是别扫兴的好。”阳嘉侯笑道:“启禀皇后娘娘,所谓天命,这大概就是天命,臣等不过顺应而已。既有此等龙子,正是皇后娘娘福分,今日寿辰,得真龙来贺,确是幸事。臣恭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寿比南山。”众人闻言皆起来贺寿,齐呼“万岁”。
如此过完生日,便是春暖花开,黛玉时常得空与众人一同带着正皇子与亶皇子到四海池散淡,一起游逛。接下来的选秀之事,虽则忙碌了些日子,却因着不过是替换些宫女女官而已,有司拣选之后,李淑妃又挑选一边,黛玉与皇太后不过略略看看,大概留下一二百人。又将几个愿意外嫁番邦的,特意赐了婚,亦就罢了。
随着繁花尽放,亶皇子的生日亦就到了。不过依旧是亲近之人聚齐庆贺一番,黛玉则难得抽空给亶皇子做了个荷包,将紫鹃做得那个换下来,命灵珠给他好生收好。王嬷嬷则依旧做上一碗索面,虽则亶皇子小,然而天命使然,故而亦是长长的直需皇上抱着才挑起来吃了。
丹公主的祭日,有司起奏公主墓已经修好,皇上命择吉日下葬,一应陪葬之物,亦不再如当初所预备那般丰盛,不过按制而已。午后皇上无事,便陪着黛玉一同来到宝灵宫来上香诵经。正皇子亦是记得丹公主的,亶皇子亦时常听得正皇子提起皇姐,故而便都跟着来了。
皇上与黛玉不过上香而已,并不下跪。上香后坐在蒲团上念过几卷经,方退出来到得便殿歇息。黛玉则一直惦记着妙玉,几年不见,不知她如今怎样了,更兼心里一直惦念着妙玉当初的那番话,很是想问个明白。正皇子与亶皇子皆是初次来此,除过好奇,更是认真的陪在父皇母后跟前,心中皆秉着一种肃穆。
皇上与黛玉坐了片刻,方见妙玉过来,后面小尼姑托着托盘,上面放着些茶水。行礼过后黛玉笑道:“妙玉姐姐如今怎样?许久不见了。”妙玉笑道:“启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明了,却依旧来此,想是来看望贫尼的吧?”黛玉笑道:“看你又如何,不看你又如何?”妙玉笑道:“看我亦是看我,不是看我亦是看我。如此而已。”黛玉点头叹道:“朕时常不明白,你当日是否已经知道事况,却为何不说明?或者是不明说?”妙玉抬头看了黛玉片刻,低头淡淡的道:“启禀皇后娘娘,贫尼无可说明,无可明说。该说的已经说清,该道得亦已道明。奈何皇后娘娘执着于心,不肯自拔。”
黛玉叹道:“好歹她是朕的长女,又那般伶俐,断然失去,朕自然于心不安。此时亦很该放下了,子女皆是缘分,朕与她既然有缘一场,已是万幸。人往往不知足,故而时常自苦。到头来眼睁睁看着手头的又失去了,再后悔一回,却又何必。朕如今有了正儿亶儿,皆乖巧伶俐,来日兴许还有其他皇儿,自当珍惜这些缘分才是。”
妙玉点头道:“皇后娘娘聪慧异常,只是太过慈悲,又以仁德为本,故而有前番之祸,然亦未必不是福。宣化愚顽,非一早一夕之功,当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三两代人之后,方能略见功效。如今皇上与皇后娘娘励精图治,小有成就。然则天下之事,错综复杂,未必便能顺当,还需勤谨图之,以备不虞。”
黛玉应道:“是啊,当初总想着凡事看着平和,以为以静制动,哪里知道是坐以待毙了。如今想来,倒是朕疏忽了。”妙玉道:“皇后娘娘慈悲为怀,以诚待人,以民为本,顾全大局。此事原无可厚非,再者事过境迁,还是忘了的好。”黛玉道:“说得很好,只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此事情,如何得忘,不过坦然面对而已。”
妙玉微笑道:“皇后娘娘终于肯面对了,日后之事便容易多了。贫尼看来两位皇子皆非凡辈,他日必当是圣贤之辈,皇后娘娘但教养好二人。若能再有一个清明的天下交给皇子,则天下之福。”正皇子靠在皇上怀里点头道:“任重而道远,吾辈当继续努力。”皇上看着正皇子道:“正儿过几年就可以学习天下之道了,陪着母后去给父皇批周折。”
亶皇子道:“母后,厚积而薄发,儿臣要等过几年大些了再做这些,为父皇母后分忧。导之以德,齐之以刑,恩威并施,而后可治。”黛玉点头笑道:“皇儿来日要学许多东西,明年父皇去亲耕时你亦跟着皇兄去,便是不会,亦各处看看。”几人又坐了片刻,一家四口方一块儿牵着手走了。
到了长秋宫,正皇子方小心的看着黛玉道:“回母后,听闻丹儿乃是仙女下凡,到底是不是真的?”黛玉看着正皇子,过了半日方道:“丹儿不论是什么下凡,托生在母后肚子里,与你一胞同生,便是你妹妹。不论将来如何,都要记得丹儿的好处,她说过得话亦要记住。如此才不枉费她为了父皇与你的一番心意。”正皇子点头应了。
花开花谢,瓜熟果收,展眼又是一年,眼看着又要过去。正皇子除每日跟着少保少傅以及其他人等一同进退外,还想方设法学着做些实际之事,讨得父皇母后欢喜。还时常带着亶皇子,到底亦是小孩儿说话能明白,如此二人亦算是个伴儿。亶皇子跟着正皇子时日久了,亦乖巧用功许多,打瞌睡很是少了。
到得年下,皇上恩准,靖献王与敬肃王及威烈侯等一块儿随着亶皇子去上林苑狩猎,打回来许多东西,皆献祭宗庙。亶皇子赖着黛玉几次,皆因他太小,且众人爱护,不许去。只得留在宫中练习射猎,那小弓小箭,亦是专门为他做得。武库周将军知亶皇子帝王相,故而请旨,亶皇子所用才是照着太子的仪制做的。
今年原本无事,却在正皇子射猎回来之后,朝中几位老臣又纷纷奏请,早建中宫,以塞众望。皇上只得回来告诉黛玉,总得想个法子才好,不能总这样下去,三番五次的奏请。黛玉笑道:“这还不容易,哥哥告诉他们,皇子尚幼,待来日略长大些再议。只是他们都奏请立谁?”皇上叹道:“就是不说谁,不知何意。”
黛玉道:“那都谁上的奏?”皇上道:“礼部几个老臣,还有崇文馆的几个,倒是可以不用管他。”黛玉点头道:“既如此,按下罢了。若是朝堂问起,便说皇儿二人亲密无间,唯恐其如太伯虞仲季历,稍有短长。故而当以天下为重,待得来日能分出伯仲了,自当立贤。如此圣意已明,他人该当少些议论才是。”
皇上点头道:“是呵,此事一直难办之处便是在此。正儿乃长子,亶儿却是龙子。不如待得来日二人皆长大了,再做定夺,与皇儿亦公正些。便是将来亶儿不如正儿,正儿亦少却许多流言蜚语。”如此这般,才将此事定下来。
冬日里,望着门外厚厚的积雪,正皇子与亶皇子在侍卫等护送下,从两仪殿回来,先到甘露殿给黛玉请安。正皇子都快有四尺高了,靠在黛玉肩上,很是像个小大人。穿着小龙袍,戴着小金冠,威风凛凛的。怪道那些老臣会急着奏请立太子,看着模样是有几分像。只是不论如何,此事都不能操之过急,手心手背都是肉,谁都伤不起。
亶皇子亦长大不少,才两岁半,个子却长得快三尺了,穿着尚服给他做得小龙袍,亦是有模有样的。额心的那点儿气势,愈发的弥漫开来,遍布全身。唯有在黛玉怀里撒娇时,才约略看着有那么几分童稚,感觉依旧是个孩子。如今每日跟着正皇子还有保傅,亦开始识字了,有三五百字在腹内,简单的东西已经能认出来了。
黛玉看着爱子,一手一个搂在怀里,笑道:“今日怎么又回来这么早?可是偷懒还是跟保傅调皮了?”正皇子摇头道:“回母后,明日还要祭祖宗,保傅让早些回来歇息预备,恐明日累着了。”黛玉摇头道:“保傅倒是体贴,还是他们回去偷懒了?且亶儿又不去祭祖,跟着这么早回来做什么?可是捣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