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哭,可是就是忍不住。”止也止不住的眼泪汹涌落下,何剪烛将凤希晏抱得更紧,生怕一松手,他便会消失般。
“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抽泣着,何剪烛慢慢抬起头来,伸手抚上凤希晏的脸,想要触摸他的轮廓棱角。却不想凤希晏好似针扎了般,慌忙向旁躲闪,尴尬的脸色中有着隐隐的不悦。
一愣,何剪烛的眸里泪花更盛,无声无息的泪水源源不断的滑过脸颊。冷风一吹,脸上的泪痕冰凉刺骨,但是却没有她的心凉。希晏,和她疏远了……
“还好,不是很辛苦。”知道自己的闪躲伤了何剪烛,凤希晏尴尬的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见二人如此,楚云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由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而后道:“好了,叙旧归叙旧。但是还是赶紧进去得好,小心被人认出来。”
“剪烛,你时间也不多,还是赶紧进去为蓉蓉诊诊吧。”说着,凤希晏脸上的表情混杂着焦急和期待。他不知道何剪烛有没有把握治好花容,要是连她都没办法的话,那么花容定是回天乏术了。
蓉蓉?……
定定的看着凤希晏,何剪烛的眸光渐进暗淡,紧抱着他的手终是无力的垂下,苦涩万千。这名字,叫得很亲昵呢。
不多想,凤希晏径直拉起何剪烛的手向门里走去。思维一片空白,何剪烛脸上的苦涩再也掩藏不住,任由他拉着。
身后,楚云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脚步,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偌大的庭院,三人穿过前庭院落,向后院走去。
日复一日,日日如此。花容躺在院里的檀木躺椅上,浅眠的眼睫微动,耳边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好似有好几个人。
蹙眉,她立时睁开眼睛,转头望去。三个人,除了凤希晏,还有楚云,以及一个陌生的女子。她一身华服妆容,步履稳重,秀美的容颜上有着掩饰不去的伤心,通红的眼圈显示她刚刚哭泣过。
视线微移,她看见了女子和凤希晏拉在一起的手。眉头不由蹙起,胸腔蓦地便是一阵憋痛,激得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听着那几声咳,何剪烛的眼眸一动,早已听出了花容的病结。体虚阴寒,中气不足,而且肺部定受过损。这病症一定存了好几年,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想着,她的眉头不由蹙起,立时对花容有着一股难言的情绪。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何德何能,能够吸引住希晏的目光?
慢慢向花容靠近,她掩在袖里的手渐渐有些颤抖,她只看见那袭白衣躺在檀木椅上,被树荫的阴影掩住了容颜。但是她敢确定,她也在看她。那双眼在那片阴影里,出奇的明亮,好似落了一眸的星光,璀璨却也淡漠。
脚步,一瞬间有些停滞,她不由深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向花容走去。
止住咳,花容冷然的看着何剪烛,完全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你是谁?”
“她是……”正准备介绍,凤希晏松开何剪烛的手,却又在一瞬间被她拉了回去,死死的抓在了手里。
“希晏,我自己介绍自己便可。”目不转睛的看着躺椅上的人,何剪烛知道,自看见花容的那一眼,她便败了。唯有死死握着凤希晏的手,给自己一点撑下去的执念。
躺椅上的人,在做太傅的时候,她见过她一眼。
那日,她高中探花,踏马披花。她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第一眼便望见了她那双淡漠睥睨的桃花眼。却不想,她不仅有倾世的容,更有绝世的才。
她所做的一切,惊世骇俗,叫她忍不住赞叹震撼。
风起云落后,她却静得似水。那张略带病容的脸虚幻的好似一个梦,一个微重的风便能吹散的梦。
美得似梦。
难以接近。
容易破灭。
这样的人是不适合活在世界上的。何况,她身患重病,活不久更是常理。
如此,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威胁。
静默的对视着,秋风吹过,何剪烛撩开额前的飘动的发丝,蓦地笑得粲然。
既不得到,谈何放下?
既已得到,又如何放下?
希晏没有死去,她自是感谢上苍。那么,就不会再那么轻易放手了!
唇角,溢出一抹笑容。她直直的与花容对视着,朱唇轻启:“我是何剪烛,和希晏一起长大的人哟。”
听着,花容很快攥住了何剪烛眼里的光,貂皮绒被下的手一紧。眼眸微转,凤希晏的脸颊映入了她的眸,恍惚间,好似和何剪烛的脸重叠融合到了一起。那紧握在一起的手,已经向她昭示了一切。
睫毛微颤,一双翦瞳反而渐渐淡定了下去。明静的,降落在这个尘嚣。
原本,她也不舍得凤希晏。现在,好像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在等待一个小小的契机。命运的安排就是这样,分不出巧合与必然。
何剪烛的出现,终是断了她了不该有的思念。
其实,这样也好,即便心里有一块地方很痛。有些东西,不能说,不要说,也不可以说,就让它成为秘密,放在心里面,跟着她的身体一起烂掉吧。
何况,她只是思念凤希晏而已。
“何姑娘。”轻声唤出口,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剪烛,蓦地笑了。那笑,好似春日里的冰雪,在何剪烛的眼里慢慢融化,宛若绽开的花。
被那样的笑刺得眼睛生疼,何剪烛一阵不适,但是花容叫她何姑娘,想来定是不知她皇后的身份。心下不由又是一股隐隐的喜悦,她蓦地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和凤希晏在一起。为了他,她可以不惜抛弃皇后之位,就算被天下人唾弃,也要和他在一起!
抬眼,她底气十足的看着花容,美则美,可惜没那个命。嘴角,一抹胜利绽开。她眼珠微转,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花容和凤烨庭之间的传言。指不定,花容早和大表哥有私情了呢。以大表哥的为人手段,他看上的人定无清白。花容,一定是个破鞋子!这样的身子,更不能和希晏在一起了!就算希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比和她在一起好!
“剪烛,为她诊诊吧。”一旁,凤希晏只顾担心花容的病情,完全没有注意到何剪烛的复杂。
“好。”转头冲凤希晏粲然一笑,何剪烛漫步走到花容跟前,俯视着她,笑得更加娇美。“花姑娘,我是个大夫。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希晏他们的病可是一直由我治的哦。我记得有一回皇家狩猎之时,希晏被箭伤到了肩膀,就是我帮他治的。你是不知道,他肩上的伤好深的。我给他脱去衣服,吓得我心都不会跳了。呵呵,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被吓到啦。他这个人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身上的伤可多了去啦。背上啊,腿上也受过好多伤呢。哎呀!……”突然惊呼一声,何剪烛慌忙掩住嘴,转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凤希晏,脸上一红,转头冲花容道:“真是羞死人了,居然说男人家的身子。”
“咳。”亦是掩嘴,花容撇头咳嗽着,渐渐有些粘热从她的指缝流出,衬着苍白的手指,怵目惊心。
“花容!”大步走到她跟前,凤希晏蹲身平视着她,焦急万千。蓦地明白了那句话,世间万般悲愁苦,莫过生死与别离。
“没事……”咳着,花容努力朝凤希晏一笑,脸上有掩不住的痛楚,以及蓦地生出的疲倦。胸口起伏着,她重重一声咳,终于将那股郁气逼了出去,手掌无力的掉在了胸口的绒被上。
“会好的,剪烛一定能将你治好。到时候,你就真的没事了。”说着,凤希晏掏出手帕,轻轻将花容嘴角的血擦去,轻柔得好似擦拭着这世间的最珍贵的珍宝。
鲜红的血液,白色的帕子。指尖冰凉的触感,心痛如绞。
看看凤希晏强装无事的样子,花容蓦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想哭了。抿唇,她转头不再看他,闭眼将眼里的潮湿退了回去。
望着凤希晏的神情,何剪烛的喉里好似哽了一块东西般,一恼,她不由分手的伸手准备掀花容的绒被,“我为你诊病!”带着情绪的掀着,却怎也掀不开。花容死死的攥着被子,不为所动。恼上加恼,何剪烛趁凤希晏不注意,狠狠的瞪了花容一眼,“你干什么?”想要叫希晏说她不给诊病吗?!
“不急。”淡淡的说着,花容转头看向凤希晏和楚云,“你们先避避吧,毕竟我是女人。”
“对不起,一着急,倒是忘了。”蓦地害羞起来,凤希晏慌忙起身,深深望了花容一眼,而后转头看了看何剪烛,“靠你了。”
“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凤希晏,何剪烛蓦地有些生气。虽然,这次她定要做出他不相信的事,但是也不愿意听到看到他不信任的言行。
“自是相信你。”尽量忽略何剪烛的不满,凤希晏还以一笑,终是和楚云向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