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吓得不轻,正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反应过来,未及多想对着秋亦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头微微低垂,一言未语。
秋亦看得一怔,刚要出言喝她,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又咽了回去。
等了良久没见吱声,那丫头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眼里泪光闪闪。
“三、三少爷,是不是我哪里伺候的不好?您……”
一听她开口说话,秋亦眼神登时冷了下来,嘴中哼了一声,笑问道:
“这一招,是谁教你的?”
“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几句,“没什么人教,教什么?您这话,我听不懂……”
“我房里从来不要人伺候。”似也不愿听她废话,秋亦披了外衫,站起身。
“这回放过你,如若你再不知好歹跑过来,我就把你这双腿废了,省得你管不住它!”
头顶上一股寒意凌人,丫头浑身不由哆嗦,忙颤声道:“是,奴婢再也、再也不敢了。”
秋亦看得心烦:“还不滚?”
她连滚带爬地起身,一面施礼一面往外走。
窗外天色阴暗,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灵堂立了之后,陆陆续续便有远方亲友前来祭奠看望,随后请了盘云教的道士做法超度,此后就是长达四十九日的烧七。
这一切事务都是由朱管家张罗,秋亦主持的,秋家夫人自打老爷逝世后便一病不起,只偶尔去灵堂前哭上一阵。
起初秋亦只以为她是故作玄虚,想引他放松戒备,但慢慢观察却发现并非如此。
秋夫人虽满腹心机,可对秋莫当真是一片痴心,短短半月来,整个人已消瘦如柴,面无神采,甚至望着秋亦的时候,那眼底里还带着几分酸涩。
有时候静下心来,他也常常思索。
自己回到秋家,不过就想拿回那份家产,在娘坟头上烧了,至于这山庄,这些铺子田地,对他来讲又有什么重要的。
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人和事,本就跟他无关,又何必多费那些心思去算计。
说来,他也是个懒散的人。
头七的佛事才做完,朱管家在那堂内正指使着仆役摆放贡品,回头见得秋亦立在那棺椁一旁,脸上略有几分憔悴。他以为是他念及父亲去世伤心劳累所致,不由心生感慨,遂上前劝道:
“少爷,时候也不早了,您且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秋亦揉着太阳穴,眉头微皱。
“也好。”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胸口发慌,早上越睡越沉,若不是旁人唤他,只怕他还不会轻易苏醒。按理说他对秋莫毫无感情,倒不会对他之死有所触动,怎么莫名起了这些状况。
他犹自疑虑地返回卧房,熄了灯,头刚挨着枕头,一股睡意又汹涌袭来。
秋亦缓缓合上双目,隔了许久,忽的睁开眼,他盯着外头月色看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并没什么动静。
头七后一晚,明月山庄灵堂之内尚亮着灯烛,微风吹得白布帘一阵阵翻卷。今日恰逢秋亦守灵,四下里悄然寂静,杳无声息。
垂下的帐幔被月光打着的影子在地上徒然拉长,木柱之后,有人远远地往这边瞧了一眼,继而又偷偷离开。
秋亦的院子里此刻也是万籁俱静,因他前些日子打发了不少人走,眼下竟无一个丫鬟仆役。屋中尚未点灯,自纱窗看去,里头黑压压的,什么也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