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来了,自然是让刘姥姥高兴得很,农村人好客,湘云虽然从前不觉得刘姥姥如何,有的时候还私下里嘲笑过她。可今天见了这个老人,竟感觉见了亲人一般,抱着又是痛哭不已。
湘云同巧姐见过几面,那时候巧姐还小,并不是十分熟络,不过经历抄家的这场劫难,能见到亲人,自是感慨不已。
看到刘姥姥忙前忙后的样子,湘云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刘姥姥虽说是粗人,但是粗中有细,湘云吃饭的时候饭吃的很少,肯定是有心事。所以饭后,刘姥姥让巧姐在里屋哄着两个孩子,刘姥姥则拉了湘云到院子里。
“告诉姥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刘姥姥慈祥的说道。
“姥姥”未曾开口,湘云先哭了。
唬得刘姥姥赶紧过来帮着擦泪。
“姥姥,看着你们现在的样子,我不忍心开口,可实在没办法。”湘云啜泣着,说道。
“你说吧,姥姥能帮的上的,一定尽力。”刘姥姥拍着胸脯说道。
“京城里得了风寒的人很多,都封城了。”湘云说道。
“这我知道,我们离着京城还远者呢,况且农村人身体都好,你放心,尽管在这里住着。”刘姥姥安慰着湘云。
“可我出来的时候,宝玉正发着烧,我怕没人照顾他,而带着孩子照顾他确实有困难。”
“你是说,那个带玉的哥儿病着?”刘姥姥闻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我得去看看。”
“姥姥,”湘云把刘姥姥又拉到凳子上坐下,然后说:“你家里还有孩子要带,忙着呢,我只是想把我的孩子托付给你照应一段时间,我好抽出身子去照顾爱哥哥,可是看着你们一大家人这么忙,还有孩子要带,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嗨,这有什么,农村娃没那么娇贵,再说了男孩子就是要穷养,一个猪也是赶,两个猪也是圈,你把孩子放我这里吧,尽管放心。”刘姥姥又是拍着胸脯说到。
虽然刘姥姥说的话粗,但理不粗,湘云忙谢了刘姥姥。因惦记着病床上的宝玉,连夜板儿就套了马车送湘云回去,还带上了刘姥姥给准备的治病的偏方。
话说宝玉,自湘云出了门,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强装着支撑的身体一下子就像散了架子一样,倒在床上。
宝玉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得门外的门声一响,分明感到有人进了屋,可自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爱哥哥”
宝玉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就像灌了铅似的沉,睁不开,但宝玉知道这是湘云回来了。
“不是不让你回来吗?”宝玉闭着眼睛微弱的说道。
“别说话了,好好歇歇,刘姥姥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我这就给你去做。”
“孩子呢?”
“你别担心了,孩子刘姥姥给带着呢,同巧姐的孩子年龄差不多,姥姥说,这倒好带多了。”湘云安慰着宝玉,转身出去做刘姥姥给带来的东西。
刘姥姥带的实际上是她们自己酿的米醋,然后又带了几样农村里的野菜,湘云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姥姥说了,用这几样小菜熬汤,汤熬熟之后加上米醋,连着喝上几日,就可以治好风寒的,他们村里人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他们村子里很少有人得风寒的,即使染上了,也很快就会好的。
就这样,湘云熬了汤给宝玉端了进来,竟发现宝玉似睡着了一般。湘云去推宝玉,宝玉竟不能醒过来。湘云一摸宝玉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湘云唬得不得了,忙出去找邻里,可上哪里找人去呢,基本上都搬走了。好容易找到一户,那家人也有一个病人,所以就没有搬走。
湘云也顾不得已是深夜,那户人家还好,看是湘云,让了进去,看到一家人正在给病人擦着身子。湘云不解,那家人告诉湘云,这是给病人退烧,告诉湘云,现在也只能作这些了。
湘云谢了这家人,就赶紧回到宝玉那里。
此时宝玉已经烧得满脸通红。
湘云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轻轻地解开宝玉的衣衫,备了盆水,学着那户人家的样子,开始给宝玉擦身子,一开始还觉得脸红,本来湘云就是英豪、阔大、宽宏量的女子,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所以慢慢的也就自然了。
宝玉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是也能感觉到湘云解开自己的衣服,给自己擦拭身子。这在当时是很大的禁忌的。宝玉忍不住眼泪,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湘云只顾着给宝玉擦身子并未注意到宝玉的眼泪。
宝玉渐渐的好了起来,不过每次湘云给宝玉擦身子的时候,宝玉就装作睡着了的样子,许是担心湘云难堪吧。不知道是刘姥姥的药的作用,还是湘云的照顾,反正宝玉是一天好似一天,而湘云也把在刘姥姥那里拿的东西给那户人家一些,那户人家的病人也渐渐有了好转。宝玉就不再让湘云给擦身子了,自己可以活动身体了,偶尔也下地散散步。
好在雪雁心细,私下派了人讨了令牌出了城,给宝玉送了些银两过来,这次宝玉没推辞,毕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教书了,只出不入的,生活确实有些窘迫了。有了雪雁的接济,加之宝玉身体好了许多,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宝玉又开始读书了,宝玉终于想开了,总得谋个职位养家糊口才对。
没多久,京考的日子到了,宝玉收拾了东西出门赴考去了,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且说湘云在家,雪雁来了,带来了紫鹃的信。黛玉那里究竟如何呢,一路上是否顺利?
话说黛玉和水溶骑着马,从近路直接到了苏州城。想必要比蓝庭他们早到几日。黛玉又回到了家乡,自是欢喜。因为早到了几日,所以黛玉商量着同水溶回到林府去看看,其实即使黛玉不说,水溶也要到林府去看看,看看黛玉生活过的地方。
水溶让几个侍卫找了个旅店住下,然后就带着黛玉去了林府。
其实当林如海过世后,那几处老房子都留给了族内其它的人。唯有一处黛玉父亲和母亲居住的那处房舍未动,留下一个老管家照管着,至于家里的财产,贾琏以为都搜刮净了,那其实不过时林如海的一个障眼法罢了。林如海私下留给了黛玉一些银两和金条,同时又留给了老管家大量银两,这个老管家同林如海亲如兄弟,交给他,林如海绝对是可以安心的。而老管家也不负林如海的重托,除了拿出很小的一部分来以维持这个宅院的消费外,其他的还尚未动过。而且这处房舍,让这个老管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话说水溶牵着黛玉的手,朝着林府而去。一路上看来,苏州城总是有些变化,毕竟黛玉离开这里太久了,黛玉看着这一切,又是欣喜又是悲。
很快就到了林府的门前,几户大院,有些门是新的,黛玉感觉陌生。唯有一处,还是老样子,黛玉一眼就认了出来。黛玉知道,这是当年父亲和母亲住的地方。黛玉犹豫着,想进去,又不敢,就在门外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水溶看着黛玉犹豫的样子,笑了笑,抬手轻叩门环。黛玉吃惊的看着水溶,水溶笑着说道:“你看看你穿的,如果不想说你是谁,就说过路的也无妨。”黛玉才想起来自己还是男儿的打扮。
正说话间,门“吱扭”一声打开了,一个年长的男子打开了门,黛玉认得,这正是当年林府的老管家。
老人家开了门,看了一眼水溶,转而又看了一眼黛玉,盯着竟不能离开。片刻,老者也觉得失礼,道:“不知二位是?”
“老人家,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受林家之女林黛玉之托,来此一叙。”水溶上前施礼到。
“可有林姑娘的手信?”老者不失礼节的问道。
“这,”水溶看了一眼黛玉。
黛玉忙从怀里拿出来一块刻有林字的玉坠递了过去。
老者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这时候屋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后生,老者将这个东西递于这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也仔细的看了看,道:“是我们林府的东西。”
“二位快里面请。”老者闻听,忙引领着二人进了院子。
黛玉慢慢的走着,那棵树,还是自己栽的,如今都长这么高了。黛玉甩开水溶的手,径直跑到那棵树下,树上还有当初父亲给自己刻的字,“玉”,这个字已经随着树的长大而变大了。黛玉用手去轻轻抚摸着这个字,泪水止不住地流,字还在,可当年替自己刻字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这一切自然是逃不掉老管家的眼,老管家不动声色的看着黛玉。黛玉方觉有些失态,擦了眼泪,随着管家继续往内室走。老管家盯着水溶看了几眼,转而又看了看黛玉,默不作声,继续领着黛玉和水溶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