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从另一处院落走出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对老管家微微一礼,道:“夫人问是来的何人?”
老管家眉头一皱,略有些不快,道:“林府早年的一个旧友,请夫人不必过分在意。”说罢,丫环退了回去。
黛玉很是奇怪,老管家看着黛玉的表情,解释道:“本来这一处是老爷去之前,嘱托我一直照看着的,以备我们家小姐回来的时候有个落脚的地方。本来无外人的,可几个月前,从京城来了我们贾夫人的兄长贾老爷,还带着夫人一起过来了,说是遇到了些不顺的事情,需要到苏州住上一段日子。原本不该答应的,但老夫想着,当年林老爷同贾夫人的这个兄长关系深厚,也不好薄了面子,而且房舍也空闲着,所以就把偏置的几间客房留给他们住。”
黛玉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自己的二舅和二舅母,当时宝玉说过,为了怕受到忠顺王府和西宁王府被抄的牵连,舅舅和舅母连夜离开了京城,到苏州去了,看来他们是一直住在林府的。
“二位既然也是京城来的,是否有必要通知一下贾老爷和贾夫人?”
“啊,不用了,我们这样反倒随意些。”黛玉忙答道,她可不想惹什么麻烦。
老管家领着黛玉到了正房,黛玉怎能不熟悉,这是自己长大的地方。那间是自己读书的书房。黛玉静静的走了过去,轻推开了门,屋内的一切都没有动过,但是却没有一丝灰尘。
“自我们小姐离开这里,我们一直都没动过这里的任何东西,我们小姐是素净的人,所以我只是命了人每日的打扫灰尘。当年老爷在时,我们就是这样做得。老爷去啦,我们还是这样做的。”老管家看着黛玉说道。
黛玉已经忍不住,再次泪如雨下。
水溶又习惯性的将黛玉搂在怀里,轻拍着,哄着,还不时地擦着黛玉的眼泪。
这一切怎能逃过那个老管家的眼,老管家眼角漏出一丝笑意。
半晌,黛玉止住了眼泪。
老管家又领着黛玉和水溶到了正房,老管家,道:“这是我们老爷和夫人的房间,可惜啊,恩爱的夫妻,就这么早早的离开了人世。”
闻听此言,黛玉的眼泪又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水溶也顾不得许多,又是揽过黛玉,黛玉趴到水溶的怀里大哭不已。
屋内布置的很素淡,同黛玉的布置风格很相似。
“今日天色已晚,二位就在这里留宿,可否?”老管家盯着水溶道。
“这,”水溶看着黛玉,目光探询着。
“老人家,我们住在这里可方便否?”黛玉问道。
“你们就住在这间正房,如何?”老管家说道。
“这恐怕不好吧,我们随便找个房间就可以了,怎好住在正房。”水溶说道。
此刻,老管家已经屏退了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关上了屋门,盯住黛玉道:“玉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认我这个老东西了呀?”
黛玉和水溶都是一愣,瞬间黛玉扑到了老管家的身上,大哭的说着:“林老伯,是我,我是玉儿。”。
哭了片刻,老管家扶起了黛玉,转而向水溶跪下,道:“老生叩见北静王爷、王妃。”
水溶忙扶着老管家起来。
水溶和黛玉很是奇怪,老管家怎么知道水溶是谁呢?难道就不怕认错了不成?
看着两个人纳闷的样子,老管家笑着说道:“当日京城回来了人,说起你嫁到了北静王府。而你们一进门,我就看出来,这个是女扮男装的玉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再怎么变化,我都不会认不出你的。至于北静王爷,当年,你父亲来过林府的。”
这倒令水溶有些奇怪。
“当年,你父亲来的时候,玉儿还小,也就五岁左右的光景。本来我们老爷同你的父亲有过一段交情的,恰好你父亲要打仗之前,过来叙叙旧。那个时候,林夫人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所以也没久留老王爷。”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黛玉低声说道。
“你那时候还小,老王爷看到玉儿,还开玩笑说,这么精灵可人的女娃,到时候做自己儿子的妃子也不错,当下也就是个玩笑话而已。可不成想,那次你的父亲就站死在了战场上。”说罢老管家叹了口气,道:“老王爷对下人一直是很客气的,而王爷你同你的父亲很相像。所以你一进门,我就猜到了你是谁。而且有玉儿在,我就更肯定我的想法了。不过世事难料啊,谁成想,你们两个真的走到了一起。这也许是我们林老爷和老王爷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你们吧。”
说罢,老管家双手合十,默念着什么。
黛玉和水溶就这么默默的互看着对方,真的似乎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谁在将他们二人紧紧地拴到了一起。
看着天色已晚,老管家命人准备了些吃的送到房间,黛玉和水溶就安塌在了林府。
其实黛玉在贾府的一切,包括宝玉和黛玉的一见钟情,包括黛玉如何被逼嫁到了北静王府,而北静王爷对黛玉的如何疼爱,已经有人回来说过了,所以老管家都知晓。这也是为什么老管家并不很待见王夫人的原因。不过老管家并不知道水溶和黛玉到苏州的原因,不过他看得出来,北静王爷同黛玉的此次出行不想太喧嚣,也似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老管家也不声张,只对外宣称是贾家从前的一对友人而已。
黛玉和水溶也不想同王夫人和贾政照面,毕竟人多嘴杂,所以二人也就在贾府住了一宿就离开了。本来老管家将林如海留下的银两等东西意欲给黛玉,黛玉坚决不要,只是嘱托老管家照看好林府就好。
黛玉和水溶第二日就离开了林府,至于王夫人,黛玉不曾见面,也为了避免再生祸端,毕竟还是担心皇上那里不放手。当然也叮嘱了老管家,老管家自然是心领神会,也不多留二人。
其实此时,只有王夫人带了两个丫环住在林府,那贾政去了什么地方呢?
从前说过,贾政在苏州是有一处外宅的,那就是同妙玉的母亲苏婉儿共筑的爱巢。后来贾政回了京城,这一处房舍就留给了苏婉儿。而后来苏婉儿在苏州河上开了画舫,也就将这一处房舍搁置了起来。本来贾政也未想住到那里,只是心下还是觉得惦念,一日晚饭后去了那里。
拿了钥匙开开门,发现屋子还同从前一个样子,连屋内的家具都未曾换过地方。虽然无人住过,但贾政发现屋子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说明有人一直在收拾打扫这处房舍。贾政坐了一会,觉得无趣。尤其是自己当初从外面回到府中发现妙玉已经不在府中,听说是忠顺王爷来要人,妙玉就失踪了。想到这里,贾政更感到对不起苏婉儿,所以也就断了去找寻苏婉儿的念头。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贾政黯然的又回到了林府。
前面说过苏婉儿还在苏州,也经常去林府看看老管家,毕竟当初同黛玉的母亲一直关系不错,而且在自己最难的时候,也是林府帮助的自己,所以逢年过节苏婉儿还是经常去林府的。
有的时候,真是鬼使神差,那日苏婉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要去林府的冲动。不过想着也好久没去林府了,去看看也无妨,所以就带了些礼品直奔林府而去。
开门的是老管家的儿子,并不知晓苏婉儿同贾政的那些事情,又因为苏婉儿经常来,所以也未在意,就让苏婉儿进了门。这苏婉儿一进门,惊呆了好几个人。
院内,老管家正从里屋出来,而贾政和王夫人也坐在院中的凳子上聊天。几个人看到苏婉儿都呆住了。老管家想拦住苏婉儿,已经来不及了。
苏婉儿看到贾政,胸中的怒火熊熊,一个箭步跨了上去,站到贾政面前,怒目而视。而王夫人也呆了,这个人怎么那么像赵姨娘呢?那身形,那动作,活脱脱又一个赵姨娘,只不过比赵姨娘多了分清雅的气质,显露出几分优雅与华贵。王夫人转身看向贾政,发现贾政看到苏婉儿的时候,竟然眼里含了泪、满目深情。王夫人也是怒火中烧,厉声问着贾政:“她,她是谁?”王夫人的嘴气得有些颤抖。
“我是苏婉儿,你就是王夫人吧?”苏婉儿毫不畏惧的答道。
苏婉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姐姐当然不记得我了,我就是当初你和老太太不让进门的苏州名妓苏婉儿。”苏婉儿的这一声,犹如一声惊雷,在林府炸开了。
“你,你”王夫人此刻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她心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贾政那么宠爱赵姨娘,由着赵姨娘在府内惹事生非,原来赵姨娘也不过是这个贱人的替代品而已。
“你来这里,是不是就是为了见这个小贱人?”王夫人怒视着贾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