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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修罗阵

小姐研究阵法得到了王爷的准许,如环也放下心来,每天陪着小姐过去,满了两个时辰,无论如何也要把小姐拖回帅帐。

花千夜见她这样紧张,笑了,“你是不是怕我不回去,韩进又挨打?王爷这一手倒是十分漂亮,从没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说得如环的脸立时红了,咕哝道:“王爷为了你打的韩进,你倒拿韩进来说笑。”

“好,是我不对,好了吧?”花千夜笑着哄她,问,“你不是说学会骑马了吗?骑给我瞧瞧。”

如环顿时来劲,命人牵过一匹马来,跨上马背,神气地道:“小姐,你好好看着哟!韩进的骑术不错,名师出高徒呢!”

说完,一拍马臀,马向前奔去。果然得了几分真传,绕着营房骑了两圈,如环笑嘻嘻地下来,“我骑得怎么样?”

花千夜嘉许地点头。此时阳光盛烈,如环的脸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花千夜掏出帕子替她擦汗,问:“好玩吗?”

“嗯!”

“会不会很难学?”

“不会!我一下就学会了!”

“很简单?”

“对啊,就是开始的时候颠得骨头疼。”

花千夜回头去瞧那匹马,枣红色的毛色在阳光下油亮夺目十分精神,道:“如环,教我骑吧。”

如环吓了一跳,“可是,可是你跑一阵都要喘不过气来,怎么能骑马?家主知道非拆了我的骨头不可。”

花千夜笑道:“放心,我不会让马跑快的,只是想骑在上面走走。”

如环想了想,“唉,我只是个半吊子,等我去把韩进找来教你。”

不一时,韩进来了,请了安,便牵着马,让如环扶花千夜上马,一面道:“王妃不骑快马就简单了。两腿蹬好马蹬就是……”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刹住口。

如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王爷与清大人从一间帐篷里出来,正要从这边经过。如环的脸立刻白了,急急道:“快下来,小姐快下来!等王爷过去了再骑!要是让王爷看见,又要怪我们!”花千夜也不愿多事,由如环扶着下来,然而已经被凤延棠看见,微微一顿之后,他的脚步往这边来。

阳光映着凤延棠的脸,冷峻之中自有一股恢弘气势,他淡淡问:“你要骑马?”

花千夜点点头。

“你的身子,能骑马吗?”

“只要不快,便不妨事。”

如环连忙插嘴道:“小姐只是坐在马上走一圈,不会骑快的!”

凤延棠点点头,吩咐韩进:“仔细些。”

韩进连忙领命,如环松了口气,扶花千夜上马。

凤延棠本已转身走开,见状,微微皱眉,唤:“韩进!”

韩进连忙过去,凤延棠道:“去牵匹带小驹的母马来。你骑母马,让王妃骑小驹跟着。”

小马牵来了,花千夜正要上马,凤延棠再一次皱起眉,吩咐:“去拿只锦垫来。”

便有人拿了只锦垫垫在小马的马鞍上,垫了锦垫比方才舒服许多,花千夜在马上道:“多谢王爷。”

凤延棠点点头,看着那小马跟着韩进骑的母马,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花千夜第一次骑马,蹬不稳马蹬,凤延棠看她背影总是摇摇晃晃,一颗心不自觉悬了起来,原本打算走开,走出几步,总忍不住回头。每一次回头,都觉得她仿佛要摔下来。皱了皱眉,他快步蹬上方才那匹马,一阵疾奔追上韩进,道:“你下去!”

韩进一下马,凤延棠便从原来的马背上跃到母马背上,朱红外袍下露出墨色弹绫裤,扎在靴口里,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就像换了把椅子一样轻松。

这一跃,十分漂亮,又极洒脱,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极轩昂的气质,盛烈的阳光映着他刀锋似的眉眼,花千夜只觉得眼前晕了晕,那种因他靠近而产生的昏眩感又来了。

他道:“太阳这样大,你身子又不好,为什么还想骑马?”

太阳的确很大,她的额上沁出细汗,呼吸有些急促,手脚也有些发软,她轻轻地道:“因为没有骑过,所以想骑一骑。王爷,你教我骑好不好?不要这样慢慢地走,我想骑快点,就像你刚才那样快。”凤延棠看着她,眼睛迎着阳光微微眯起,道:“你的身体自己应该清楚,你能骑快马吗?”

花千夜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偏开头,望着那蓝天绿地,轻轻地、怅然地吐出一口气。

是啊,她不能,她甚至连快跑也不能,又如何能骑快马?

“人总是这样,越是不能做的事,就越是想去做。”凤延棠看着她,慢慢地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任性一回。”

花千夜望向他。

“你跟我同骑一匹马,我带着你跑一圈。”

花千夜一愣。跟他同骑,那不是……要坐在他怀里?

凤延棠笑了,那笑里面有一丝促狭,这样的神情极少出现在这位冷峻雍容的王爷身上。他笑得轻快,道:“如果你不愿意,必定要后悔,因为你丧失了唯一一次可以策马飞奔的机会。如果你愿意,呵,只怕你现在就在后悔,因为你不好意思。”

第一次,他这样轻松地看出这位王妃的心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他生长在皇家,一出生便要面对无数阴谋算计,忽然之间,只觉得这样不需要兜兜转转猜猜测测的相处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噙着笑,他向仍然在马背上踌躇的花千夜伸出手,“来吧!无论如何,我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跟丈夫亲近,也需要犹豫这么久吗?!”

丈夫,一世相陪同偕老的人……她从来就不可能真正拥有“丈夫”——但是,眼前这个人,的确是她此生唯一的男人,即使死后,她的墓碑上也会刻上他的姓氏,这,就是她与他之间的最后依凭吧?

是的,丈夫,对她这说,这就是丈夫。

她抬头迎向他的笑容、他的目光,微微地笑了,把手交到他的手里。

他执着她的手,轻轻一带,花千夜恍如腾云驾雾到了马上,凤延棠在她耳边道:“抓牢我的手臂。”她才伸手抓住,只听耳畔一声,“驾——”

一字吐气开声,马儿如飞往前奔。两旁的帐篷、士兵,“刷刷刷”地向后掠去,唯有高高的蓝天,远处的群山依旧。花千夜只觉得耳旁生风,身子已经不由控制地倒在他的怀里,背后一有着落处,身子才安稳起来。

靠得这样近,听到他的心跳,“怦、怦、怦……”那样稳健有力。箭袖束在腕口,收拢宽大的衣袖,握住缰绳的手,修长而有力……嫁给他这么久,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猛然意识到“他是男人”,是可以撑住天地、挡住风雨的男人,而不仅仅是九王爷,不仅仅是舅舅想要扶持的对象……

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胸膛里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欢畅。跑了一圈,才慢慢地停下来,清和与韩进、如环都在原地等候。

凤延棠先下马,搭住花千夜手,将她扶了下来,如环连忙问:“跑得那样快,小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花千夜虽然有些喘息,精神却不错,笑道:“不妨事。原来马背上也很平稳。”

这句话一出,韩进和如环一起笑,如环道:“那是王爷骑术好!要换了别人,一定颠散骨头。”凤延棠大笑,道:“小丫头很会溜须拍马。”

清和与韩进,都是跟随他日久的人,见他这样欢畅地跟一个丫环说话,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可见心情极好。只见王爷看了看王妃,眸子里有细细的柔光:“看你出了一头汗,别在外头晒,回营帐吧。虽然热,也别喝冷茶。”

花千夜点点头,颊上是绯红的,不知是因为骑了马,还是因为其他。眸子也莹亮,如温玉一般,微微一颔首之后,转身同如环慢慢往帅帐走。如环悄悄回头看了看,小小声道:“王爷一直看着这边呢!”

花千夜脸上的绯红仿佛又深了一层,一时之间竟不知怎样接这句话,半天,道:“那又怎样?”

“呵呵……”如环开心地笑,“我怎么知道那又怎样啊!只知道王爷实在很紧张你呢。看不出来,他平时一副冷冰冰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神气,也会这么体贴带你骑马。”

几句话,说得花千夜身子发热,道:“自从认得韩进,你的嘴皮子是越来越坏!你再说,我就去找韩进的麻烦!”

如环噘起了嘴,道:“哼、哼,你们夫妻俩,就知道拿韩进来吓我!”

凤延棠回后帐的时候,如环上来侍候。凤延棠见屏风那头灭了灯烛,放低了声音问:“王妃睡了?”

“嗯。”

“今天睡得这样早?”

“大概是骑了马,有些累,所以睡得早些。”

凤延棠点点头,由如环拆下发冠。望向镜中的时候,不自觉想起花千夜那时通红的脸,心底里升起丝一样的轻软滋味,化在嘴角,成了一丝笑,忍不住问如环:“王妃在家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嗯,看看书、抄抄经、画些画儿、弹弹琴、下下棋……”

“她和谁下棋?”

“有时和家主,不过多半还是和自己。”

凤延棠讶然,“她和自己下?”

“是啊,小姐很厉害的,一个人下两边的子儿。”

“是很厉害……”凤延棠忍不住想到那天在书房下棋的时候,她对付他游刃有余,顿了顿,问,“上回她画的那幅荷花在哪里?”

“烧了。”

“烧了?”凤延棠再一次吃惊了,“谁烧了?”

“我烧的。”忽然看见凤延棠眼中透出一股凌厉之色,如环吓得一抖,连忙补充道,“是小姐让我烧的——小姐画的画、写的字,统统都是要烧掉的。”

“为什么?”

“小姐说,不想以后让老夫人和家主看到那些东西想起她,所以统统烧掉,不留下一丝儿痕迹。”说着这一句,一向活泼的如环也跟着忧愁起来,“我开始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才知道,原来小姐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病,已经在安排自己身后的事。”

“她是什么时候说这话的?”

“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吧。”

凤延棠沉默了,心无端地往下沉,坠得一丝丝地疼,道:“从今以后,她画了什么,写了什么,你都交给我。”

“是。”

“不必让她知道——你就告诉她已经烧掉。”

花千夜虽说每天只花两个时辰同楚疏言讨论阵势,回帐之后却少不得要自己琢磨,也是殚精竭虑,每天必须吃两颗回春丸,才能维持住精神。

凤延棠手上事忙,安抚地方、上书朝廷、督察将士、拟定破阵之后的破城攻略,一面还要留意朝中动向,往来信件不绝,常常要到半夜,才能睡上一觉,神气虽然未改,眼中却常有血丝。

好在破阵之事,进展飞快,这天,楚疏言终于定下了破阵图解,送到帅帐来。凤延棠连忙召集众将。

楚疏言道:“这修罗阵,与传说中的九宫八卦阵大体相同,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等八门,九宫分离、艮、兑、乾、中、巽、坤、坎等宫。其中,八门里死门最为险恶,九宫里以中宫为全阵之眼,其他七门八宫,我都已经拟好图解,众位将军照图行近便是,唯有死门与中宫这一路,需得一个深解阵义的人。”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对阵法的了解,只限于王爷传下来的阵法初解,大约明白一些里头的基本内容,说到“深解阵义”,那是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的。

凤延棠问:“这一路,除了楚少侠,还有谁可以入?”

楚疏言道:“我要在阵外主持破阵,不能入内。据我所知,军中懂得阵法的人,唯有王妃。”

他一派温文,眸子澄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切只以破阵为先,别的什么都没想。见凤延棠的脸色一变,解释道:“死门与中宫是全阵之眼,变化万端,不是区区图解可以说得明白的,全要靠入阵之人破解。死门与中宫一破,修罗阵便破矣。死门与中宫不破,就算其他七门八宫都破了,修罗阵转眼便可恢复生气,我军可要前功尽弃!”

凤延棠的脸色一变之后,随即恢复如常,眸子却有一丝闪烁,道:“王妃体弱,如何经得起刀兵?”

“这点属下早已想好。”答话的是清和,看来他和楚疏言早已商议过这件事,只听他道,“营中有十六唐门武士,可以护得王妃周全。”

其实楚疏言说到要一个“深解阵义”之人的时候,凤延棠便想了花千夜。但是那样一个连马也不会骑的弱女子,怎能陷到阵法最险恶的死门中去?

然而楚疏言要主持全局,身上的担子更重,花千夜虽说懂得阵法,到底不如楚疏言,也不能和楚疏言易地而处……他的拳头不自觉握紧……明明知道她是进入死门的不二人选,可是真要定下来,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违逆,不愿把这个名字吐出口。

清和见他犹豫,道:“有唐门武士保护,王妃定能安然无恙。而且这一路自有将军领兵,王妃要做的,只是破阵与引路,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凤延棠眉头微微拢起,谁也不知道那刀锋般的眉目下流转着怎样的心思,只听他道:“先安下其他七门兵马,死门一路,我自会安排。”

他既然这样说,清和与楚疏言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当下计议一番,纷纷散去,帅帐顿时空旷起来。凤延棠一个人坐在长案之后,看上去,竟有说不出的倦乏和寂寞。

后帐帘幕,传来一声轻响,墨绿的裙摆拖过地面,花千夜悄然来到前帐。见他穿朱红外袍,双手相扣,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从侧面望去,眉眼低垂,极静处有股肃然气势。

而且,侧脸,很好看。一条线,从硬朗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到温和的下巴。花千夜想起他唇角那一丝温柔的笑意……就那么一丝,那么少,好像初春时候的第一抹新绿,叫人从心底里清透出来。

她出神地看着。凤延棠察觉她的视线,回过头来,乍见墨绿湖面,漾出一朵雪白清荷,目眺迷蒙,又似荷笼青烟,看不透彻。他心中的疲倦和寂寞,统统化作一声叹息,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她便像那次在马上一样,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把她拉到身前。彼此的掌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融会贯通,这样握着手,竟觉得时光有片刻的停顿。他凝视着她的脸,眼中有种迷离的疼痛,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花千夜点点头,一双眼眸,如水底极深处,珊瑚斑斓,鱼儿游弋,仿似梦幻泡影。他轻轻地环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怀里,心底深处,有股说不出来的无力和疲倦,低声道:“我要你去破阵,你肯吗?”

花千夜轻声道:“我在后面,已经听到了。”

“军中除了你,没有一个人能够入得死门……”他低低地说着,每一个字好像都要费极大的力气,说得这样艰难,仿佛要拼尽全力说服自己,他道,“会有唐门武士保护你……你、你自己要小心……”说到这一句,身子轻颤,把脸埋在她身上。

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这样肌肤相亲,心底却没有一丝绮念,只觉得无力,因而抱得更紧些,仿佛要整张脸都埋进她的身体里去。她抚着他的头,像抚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她的手无比柔软,一下、一下地抚着,整个帅帐如此安静,刚想跟出来的如环见到这一幕,也偷偷把脚缩回去。

花千夜轻声道:“你知道我一直想做点什么,能帮上忙,我很高兴。”掌心抚着他柔软的发,他刀锋般的眉目贴在她的身上,隔着衣裳,感觉到那温热的肌肤,有什么东西又轻又暖,在心底涌动,她道,“我帮你梳梳头,好不好?”

说着,取下他的发簪和头冠,一头微卷墨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她以细长的手指为梳,穿过他的发,轻声问:“我看几位王爷的头发都不是卷的,怎么你一个人这样特别?”

凤延棠靠在她怀里,低声道:“我母亲是卷发。”

“是这样啊……卷得很好看。”

丝丝滑过指尖,是这样的细密而温柔。世上还有比发丝更温柔的东西吗?也许有吧,那唯有情丝。

“我母亲是渔家女儿,一头卷发,就像海藻一样。后来进了宫,父皇对她的头发爱不释手,那个时候,宫里面最得宠的就是我母亲……”凤延棠半闭着眼睛,低低地道。他从未在人前谈论起自己的母亲,声音低得仿佛在自语。

这样的他……不像富贵尊荣的九王爷,不像心深莫测的凤延棠,他如此软弱,如同一个婴儿,花千夜慢慢地在膝边蹲下来,眼眶不知怎么有些酸涩,望着他俊美的五官,道:“你的母亲,一定很美。”

“是,是很美。美到苍天见妒,她……她……”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能接着说下去,“她去得很早、很早……你说,是有天妒红颜这回事的吗?我母亲是这样,你,又是这样……”他捧起她的脸,这张脸,真是绝美呵,冰雪似的白,远山似的眉,下巴尖尖的……他看着她的下巴,握起她的手。墨玉镯子在白玉似的手腕上,空荡荡,仿佛一不留神就要滑下来。他的心里一阵阵发紧,像是被谁拿绳子在心上勒了一道又一道。他低低地、低低地道,“自从到了这里,你瘦了这么多……”

那一刻,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真恨不得好好哭一场才好。但是——哭?从他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来,胸口再是哽咽得透不过气来,眼里也是干的。他只是执着她的手,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心疼是这样强烈呵,眼睛也关不住它,泛滥似的流露出来,花千夜看见了,身子轻轻颤了起来,眼角已有泪光,嘴角却带了一丝笑,道:“知道吗?这样很不像你啊!你应该雄风朗朗地送我上战场的。”

她这样说,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才惊觉自己的情绪竟这样失控。慢慢地,他松了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脸色渐渐恢复到平时的冷峻和漠然,然而眼底、心底,却还有丝丝混着疼痛的温柔收不起,他道:“无论如何,我,多谢你。”

“不要提谢字。”花千夜道,“也许此生你有许多妻妾,但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丈夫。”说着,她也慢慢站起来,拢了拢秀发,姿势娴雅无比,轻声道,“明日就要破阵,我要去找楚少侠商量一下死门与中宫的破法。”

凤延棠点点头,看着她一步步地踏出帅帐。墨绿的裙摆,宛如在地上洒下无数菊花瓣,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要把她晒化。

第二天的太阳,早早地升起。

漫山遍野都洒满阳光,唯有修罗阵方向,浓雾阵阵。

阳光总会散荡浓雾,今日之后,那由阵法召来的浓雾,终将消散在大晏边境。

中军帅前,白底金边的火焰凤凰帅旗迎风猎猎,五万人马列队点将台前,将令一道道发下去。

“程中道,领一千兵马,破休门!”

“得令!”

“魏呈辉,领一千兵马,破生门!”

“得令!”

“万俊,领一千兵马,破伤门!”

“得令!”

“周召,领一千兵马,破杜门!”

“得令!”

“樊子诚,领一千兵马,破景门!”

“得令!”

“袁同,领一千兵马,破开门!”

“得令!”

“杜远非,领一千兵马,破惊门!”

“得令!”

盛烈阳光下,将士一个个得令率兵而去,点将台上,只剩一个俏白的人影。

她穿一身梨花白短打马装。镶白滚边,腕束箭袖,长靴束腿,一头长发,悉数用白色方帕包住。没有了如水长发披身,没有大幅的墨绿裙摆,她看上去只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竟然是那样纤瘦,那样幼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太阳再大一些,仿佛就会被融化的冰雪人儿,要去破此行最为凶险的死门!凤延棠握着将令的手,紧了紧,紧了又紧,脸色几乎和胄甲一个颜色,眉峰压不住眼中的幽暗,极力压制,声音方能放平:“花千夜,领一千兵马,破死门!”

“得令!”

花千夜领令上马。一个士兵蹲在马前,让她踩着背上去。一名士兵打扮的人策马停在她身边,道:“十八表姑安好。侄儿唐俊,奉命保护表姑,表姑请坐好。”唐门子弟极多,花千夜依稀认得他是舅舅手下极得力的晚辈之一,点点头。

唐俊接过她手里的缰绳,替她牵着马,又道:“门下还有十五位兄弟,都在这一千人队伍之中。到时会贴身保护表姑,表姑请放心。”

她再次点点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衣上,仿佛要消融那身冰雪,凤延棠看着,一股无法克制的情愫,自心底升上喉头,他唤住她:“千夜——”

她回头,容颜那样美丽。

他的胸口剧烈翻腾,底下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眼看着她,良久,道:“自己小心。”

她没有说话,回眸之间,凤延棠只觉得那眉梢眼角似乎就要冰消雪融,心底无端地惶惑,升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心跳一下,每一下都那么沉、那么重,他握紧了拳,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心底有个冲动,想和她一起入阵!

清和见他脸上变幻,手上青筋隐现,隐隐猜到他的心事,低声道:“王爷,三军不可无帅,请王爷以大局为重,不要以身犯险。”

那边厢,楚疏言升起了八面大旗,九面大鼓,脚下分布八卦九宫方位,每升起一面旗,就听得一声鼓响。八路士兵阵容严密,向修罗阵行去。修罗阵中的浓雾更胜往日,似乎也知道胜败只在今日,雾气冲天,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下来。

杀戮之声,隐隐传来。

火焰凤凰大旗下,凤延棠的脸,凝重得仿佛要结冰。一向飘逸轻淡如清和,眼中也盛满了忧忡。所幸的事,未时刚至,阵里发出一声响亮的鸣炮声,楚疏言身边的一只大鼓“咚咚咚”连响三下,景门中一队人马功成身退,押着战虏回到营地。

未时三刻,开门破。

申时,杜门破。

酉初,惊门破。

酉时三刻,伤门破。

戌时,生门破。

亥初,休门破。

每隔一时三刻,便有人马成功地破阵收兵,然而快到了子时,死门的兵马还未退出来。

浓雾散去,夜色替代它。

最艰难的一条路线,即使连最精通阵法的人都被困住。

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这几个时辰,凤延棠坐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却令身边的每个人都忍不住打颤。他整个人宛如一座冰雕,阴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修罗阵中。

手边的沙漏发出细碎的声响。

子时将至。

他忽然站了起来,飞身掠向自己的战马。

清和猛地一震,“王爷,不可——”

他说得慢了,凤延棠已经翻身上马,扬鞭狠狠地抽在马臀上,那马吃痛,向阵中飞奔而去!

花千夜被困在阵中。

对于这九宫八卦阵的变形——修罗阵,她从来都是纸上谈兵,一切的意象和概念,全是算箸和石子儿。

她捂着嘴,马背上的颠簸令她五内翻腾,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四周是茫茫的黑。这些天的心力交瘁,过量服用回春丸,她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眼前汇集的算箸与石子儿纷飞杂乱,路线若隐若现,怎么也抓不住。心里一急,她嗓口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十八表姑!你怎么样?”身边的唐门高手焦虑地问,一面替她挡掉四处飞来的箭羽。

再这样吐下去,别说带他们出阵,就连她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没事。”

花千夜拭去嘴角的鲜血,重新打量身边的浓黑。集中精神,将它与桌案上的算箸石子儿重叠在一起。

身后的兵士只能靠盾牌抵挡飞箭。好在其他路线颇为顺利,阿洛的兵力看来略有削弱。

背后忽然响起马蹄声。

花千夜大吃一惊,要是这个时候,阿洛国来个首尾包抄,他们就完了!

万幸的是,听起来似乎只有一匹马。

队伍尾部的兵士率先看见,纷纷叫了起来:“元帅!元帅!是元帅!”

花千夜惊闻回首,浓墨般的黑夜,瞧不清长相与服饰,只看见马上的人飞掠而来,抽剑挡开箭羽,赶到她的面前,声音夹杂着一丝寒气,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几乎是同时,她问:“你怎么来了?”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箭矢飞啸而来,两人都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凤延棠手臂一探,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她那么轻、那么轻,仿佛是一片羽毛。这片羽片一落到怀里,他惶急不安一整天的心蓦然安定了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气。

可是这样一动,花千夜苦苦压抑的一口鲜血,无声地吐了出来。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血丝溢住唇角,止也止不住,从指间滑过,一滴一滴,滴在衣襟上,滴到他拉到缰绳的手臂上。他感觉到了这黏稠的液体,肺腑间的寒气再一次升腾起来——淡淡的光芒照出她苍白的脸,那种灰白,接近死亡的灰。

这张脸,带给他死亡般的恐惧!

千军万马他没有怕,飞箭如雨他没有怕,四野浓黑苍茫毫无出路他没有怕,看到她这样一张脸,“怕”这个字,幽灵般地冒出来,他几乎不能呼吸:“收兵!”

“不行。”她倔强地扶住他的手臂,“死门中宫的核心不破,修罗阵明天又能成形……不能退兵。”

“可是你这副样子,除了把命留下,还能做什么?!”

花千夜紧紧攀住他的手臂,“不要退、不要退,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我可以的!”她已近似哀求。

然后,闭上眼睛。

一定,一定可以!

臆想中的算箸与石子重新汇聚,组成鲜明的阵法,慢慢与眼前的黑暗重叠。

一切路线,在黑暗中渐渐显形。

“往南,两丈。”她说。

队伍往南两丈,遇上一小拔阿洛兵,他们身上只有弓箭,很快便被俘虏了。

“往东,三丈。”

“往北,两丈。”

“往西,两丈。”

“……”

依靠着他怀里这个微弱的声音,队伍缓缓前行,浓黑的墨色渐渐散开,星光隐约漏下来。

阿洛国的弓箭手一拨拨或歼灭或俘虏,清理得干干净净。

周围的敌军,越来越少了,花千夜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东南……三丈……”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难以睁开,最后一步算完,她听到了有兵士惊喜地欢呼:“啊、啊,阵破了!”

那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这个声音给她莫大的安慰,她的嘴角浮现了一丝淡若云烟的微笑,再也支撑不住,头轻轻一歪,闭上了眼睛。

凤延棠觉得怀里轻轻一动。

然后,她花茎般的脖子一偏,头垂下去。

他的一颗心,仿佛也随着那轻轻一偏,重重地垂下去。一丝凉气,刹那间从肺腑扩散到指尖。身后传来三下鼓响,大军迭起,杀气震天响起——破阵之后,就是破城。清和已经挥师而来。

前面是阿洛的燕云城,身后是大晏的军队,怀里是晕死过去的花千夜——而他是三军主帅,怎能临阵退缩?退不能退,全身四肢的凉气,统统化作了杀机,他嘶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上去!

阿洛国第二天便送上降表。

九王爷凤延棠的名字,在阿洛国此后的数十年,常常被阿洛妇人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是那样一个人啊!他的眼睛是血红的,他的脸是苍白的,他的剑如飞光,取首级无数,他的杀气浓烈得让人无法靠近。他的怀里拥着一个纤瘦的女子,那女子绝美呵,只是胸前白衣已被鲜血染红。

许多年后,阿洛国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幅画:杀意满脸的戎装男子,挥剑带起血光,脚边伏尸无数。而他的怀中,却有一个美如冰雪不染尘埃的女子静静安睡。

这画是什么意思呢?后世的人赋予它的意思太多了。譬如杀人的魔与救世的佛,比如猩红的血与静白的莲。

然而事实上,这只是阿洛某个士兵画下的,他一生最不能忘记的一幕。

没有人愿意再提起那一夜,哪怕是得胜的大晏人。那一夜是浸在血光里的。从九王爷挥剑的一刻起,月亮仿佛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修罗阵一破,大晏军队势如破竹地攻下了燕云城。踏进城里的第一刻,凤延棠扭过头,哑声向身边的韩进道:“叫军医!叫大夫!把这城里的大夫统统叫来!”

他脸上、衣上全是鲜血,眼眶血红,眼眸似乎要爆出来,韩进跟了他五年,无论遇上了什么大事他都是淡定冷峻的,从来没有过这副模样,刹那间呆了一呆。清和随后赶上来,道:“还不快去!”

韩进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地去找大夫。

一直为小姐提着一颗心的如环听说破了城,急忙骑马过来,兵士们告诉她王妃被安排在一间官衙中医治。一进门,只见王爷坐在台阶上,身边站着的,是清和大人。

王爷浑身浴血,血迹模糊他的脸,却没有模糊他的声音,他望向虚空中的某一处,目光竟是悲凉的,他道:“清和,我好像,爱上了她。”

如环听得心头一震,这个“她”,应该是小姐吧?可是爱上一个人,不是很欢喜的事情吗?为什么,他的神情竟像是有些哀伤?

然而更奇怪的,却是清和。

这位永远飘逸出尘永远安定如素的清大人,闻言浑身一颤,竟像是听到了什么绝大的消息,随后,缓缓地向凤延棠跪下去,以头触地,声音里竟有一丝哽咽,他说的是:“恭喜王爷。”

这样奇异的一幕,令如环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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