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欧阳骁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对男人露出一抹笑容,说道:“此处是大内皇宫,容不得你乱来。还请无伤先放开她,我自然会让你在今晚见到瑾岚。”
“看你如此担心这个老女人的性命,想必她是太子爷很重要的人了。”
无伤轻笑着瞥了一眼在怀里不断挣扎的慕容氏,见她的脸色已经因窒息而涨得通红。他单手搭在她的腕间,仔细号了一下脉搏,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
他抬头看向欧阳骁,轻笑着说道:“即使我不杀她,恐怕她也活不过今晚,看来太子爷终究是要失望了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无伤冷笑一声,眼中迸发出一抹狠戾的目光,道:“她的脉象虚弱紊乱,有中毒的迹象,先前看她脚步虚浮,已然是个死人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收紧手上的白绫,只见慕容皇后瞪着双眼望向欧阳骁,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泛红的双眼中满是乞求与恐惧。
只眨眼的瞬间,她骤然失去了力气,瘫软在无伤的怀中,脖子无力地歪倒在一侧,俨然没了气息。
欧阳骁见杀母仇人,就如此轻易的被人了结,心中顿时充满快意与不甘,复杂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他冷冷地看着慕容皇后的尸体,最终只是仰天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待到再睁开时,已经一派清明。
见他神色有变,无伤倒也不惊讶,只是冷笑着将手中的白绫扔到慕容皇后的尸身上,对欧阳骁拱手行了一礼,话语中不掩挑衅意味,道:“无伤最近叨扰太子爷了,这个女人就当是无伤献给殿下的礼物了。”
本以为欧阳骁会气急败坏的与他发火,但无伤却误会了慕容氏与欧阳骁的关系。
只见欧阳骁神色淡然,似乎这个女人的死对他来说显得不痛不痒,甚至还了却了他的一番心事般。他拱手还礼,对无伤说道:“既然无伤帮我了结了她,也免得脏了我的手,那我还要多谢无伤才是。”
听到他如此说,无伤拧起眉头,紧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恍然道:“看你这反应,似乎这女人身上的毒,是你所下了?”
欧阳骁不置可否,只是微蹙着眉头看向庭院中的几具尸体,轻叹口气摇摇头道:“当真是一片狼藉,要收拾干净恐得花费一番功夫了。”
“这有何难?只要太子爷肯告诉我瑾岚的下落,在下立即帮您搞定一切,保证做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如何?”
“你找瑾岚,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提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欧阳骁猛然心中一痛,眸色也暗了许多。
然而,无伤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执着的询问他到底何时才能将瑾岚的下落告诉他,否则他不惜杀光皇宫内所有人,直到身死为止。
见他已经毫不犹豫的杀了慕容氏,若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恐怕这个疯狂的男人会闯出大祸,到时候若引来羽林军,恐怕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再者,无伤似乎对先前的事有所耳闻,若是随意欺骗于他,恐怕也瞒不过对方,甚至会适得其反激怒于他。
所以,欧阳骁沉默片刻后,半真半假的沉声回答道:“瑾岚被我安顿到了漠北,但我已许久未曾与她有过联系,不知她是否还在那里。”
听到他的回答,无伤的脸色一沉,沉声道:“那些传闻果然没有错!瑾岚一片诚心对你,你怎么能辜负于她,将她流放漠北任人糟蹋欺辱呢!”
说着,他从袖口中亮出一柄匕首,直直冲欧阳骁刺来,黑白分明的眼中透着疯狂与恨意。
欧阳骁竭力避过,那柄匕首擦着他的脸侧狠狠的钉入他身后的门框上,“铛”的一声在耳边炸开,震耳欲聋。
他顺势握住无伤持刀的手腕,急急的解释道:“你莫要乱来!此事与我无关,全因那欧阳祁觊觎瑾岚美色,瑾岚誓死不从,才被他流放漠北!当时我势单力薄,断不能与欧阳祁相抗衡,所以对瑾岚的处境,我亦无能为力!”
“哼,若不是因为你,瑾岚又怎会有机会接触到欧阳祁?!你休要骗我!”
无伤凛然抽回手臂,用腿去踢欧阳骁的下身,欧阳骁撤身松手堪堪躲过,向来云淡风轻的面庞此刻全无笑意,他只能秉持高度注意力抵挡无伤的进攻。
只是,无伤的功夫在他之上,欧阳骁只能勉强招架,这不禁让他在心中暗暗叫苦。
之前他曾听瑾岚提过有一个绿林好汉经常来凤仙楼中闹事,直等到瑾岚现身才肯罢休,但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在那烟花之地上演,所以欧阳骁一直也未曾留意。
没想到半月前这个名叫无伤的男人突然闯入他的王府,向他讨要瑾岚的下落。
若预料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会是如此劲敌,他应该早在他出现的那天就命人暗中除去,也就免了今天这等变故。
然而,此刻后悔也已经来不及,欧阳骁只能躲闪着朝宫门口退去。
当他将朱红色的宫门扒开一条缝隙时,无伤又举拳来袭,欧阳骁躲闪不及,被他一拳硬生生的捶到后心。
欧阳骁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喉间涌起一股腥甜的感觉,紧接着一口鲜血竟吐在了朱红色的宫门上。
正巧宫门外有好事的小太监路过,见长清宫宫门紧闭,里面似乎又传来打斗声,他便好奇的朝宫门的缝隙中探头看去,正被欧阳骁吐了一脸的血。
那小太监被吓得瘫倒在地,待看清宫内那人竟然是太子爷,他赶忙连滚带爬的去找附近巡逻的羽林军帮忙。
欧阳骁靠坐在宫门上,看着迈步朝他走来的无伤,心想怕是以这个男人对瑾岚的执着,今日自己注定在劫难逃了,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竟然被这凭空冒出的一个莽夫所打乱。
想到这,他心有不甘,企图抓住最后的机会劝说无伤:“瑾岚之事非我所愿,但我亦心感有愧,所以我才孤注一掷,将欧阳祁杀了以为瑾岚报仇!”
“哼,你少假惺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无伤冷哼一声,扬起手掌拍向欧阳骁,厉声道:“受死吧!”
然而还没能等他话音落地,几支箭翎破空而来,只钉入他的胸口。
无伤惊愕的垂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上的箭羽,又满是愤恨与不甘的看向近在咫尺的欧阳骁,最终无力的向后仰倒在第地,双眼缓缓的阖上再没睁开。
欧阳骁见看了一眼趴在宫墙上的羽林军,瞬间松了口气。
他强撑着身体,扶着宫门缓缓站起来,嫌恶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死尸,又看了一眼远远倒在寝殿门口的慕容皇后,心想让她这样去死,实在便宜她了。
这时,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小太监赶忙来到欧阳骁身边,见他脸颊、嘴角都有血迹,心中一惊,连忙道:“太子稍等,奴才已经派人去叫请太医了,即刻就到!”
欧阳骁觉得后心处一阵顿痛,不禁又轻咳两下,烦躁的推开要来搀扶的太监,转身想要离开。
只是,这时候身后传来惊呼声,原来是有人发现被勒死的皇后。
长清宫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年迈的老皇帝听此噩耗,手批阅奏章的朱笔从他手中倏然掉落,在奏章上划下一道艳红色的痕迹,仿如那皑皑白雪上的鲜血般夺目。
他颓然坐在宽大的龙椅中,浑浊的眼中不停有泪水在打转。
良久,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启,一字一句的说道:“传太子。”
御书房内,崇成帝坐在乌金龙椅上,浑浊的双眼愣愣的盯着书案上的奏章,岁月在他苍老的面庞刻下的纹路,此刻仿佛又加深了几分。
偌大的殿内一派死寂,他觉得耳朵已经被自己的呼吸声吵得产生了蜂鸣的错觉。
他无力的抬起胳膊,拿起案上的朱笔想继续批阅奏折,可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将毛笔扔到了地上。
这时,首领太监赵炎躬身走了进来,他刻意放轻了步子,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到皇帝跟前,声音放得很轻:“陛下,太子已经到了,现正候在殿外。”
老皇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依旧愣愣的坐在龙椅中望着案上的奏章发呆。
纵使赵炎已经在他身边侍奉了三十余年,但毕竟皇子、皇后相继去世,想来对皇帝的打击非比寻常,他纵使是皇帝身边的老宫人,也一时间无法揣测对方的心思。
见皇帝久不回应,赵炎只能又弓着身子走近一些,再次轻声的问了一遍:“陛下,是否要传太子进来?奴才看陛下神色不太好,是不是要先休息下,稍晚些再传……”
“不必了,”崇成帝身体一震,蓦地回过神来,他打断赵炎的话,缓缓站起身来,扶手向门口走去,“朕和太子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了。”
赵炎犹豫着想要跟上去,但看老皇帝勉强挺直的身影,孤独、苍老又带着一丝摄人的威严,他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欧阳骁看见一张苍老而悲伤的脸,他放下擦拭脸上血痕的手,想要跪地叩首,却被崇成帝挥手止住了。
“陪朕到御花园走走吧。”
崇成帝拖着长长的身影,负手走过欧阳骁身边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复杂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的伤痕,终究只是沉默的轻叹了口气,没有多问伤口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