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山之外山坡上的乱石岗,如初来时的阳光明媚,只不过刚来时,人都是站着带着不可一世的直傲,而如今,却是疲惫的盘腿坐着,纷纷调匀着呼吸。
林燕衫带着龙云一出剑山,却突然被铸剑山庄的人抓了个正着,一起被安置在四大门派的人中,林燕衫看着龙云昏迷,还未复原,也不想惹事,便也随他们做了。
她知这四大门派体内明珠碧草的毒已发作,只能打坐调息,而四大门派前方,斜插着一把剑,她虽没见过,却也知道该是烈火剑,方才不知是谁,将剑抛入了中央,身手快的连她都没有看清。
只是那位立在四大门派前方的女子,轩辕荨芸,想做什么?
其中一粉衣女子微微拔起了中央的烈火剑,递向主子,轩辕荨芸量了一眼,笑了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轩辕荨芸执起剑身,微微用力,这剑愣是没一点动静,加大了力道,仍不见剑有拔出的迹象。
“呵。”御熙跃冷嘲:“看来慕容夫人也不过如此,连剑都拔不出来,跟拿到一把废剑又有什么区别。”
“竟敢对我们夫人无礼,现下就拿你先开刀。”那粉衣女子嘶哑着声音,冷冷的扫了御熙跃一眼,手才动,却被另一粉衣女子连翘拦住。
“这位姑娘,先练好了嗓子再来跟我说话,这声音听着,略微刺耳了点。”御熙跃冷冷一笑,不把这小侍女放眼里。
陆莲气不过,虽用了不少药物,她的嗓音还是比较嘶哑,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对她的嗓子下手,她一定饶不了那人。
“慕容夫人,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困住我们,你就不怕铸剑山庄名誉扫地?”蓝渲沫微微调着内息,冷了眉眼。
“怕?”轩辕荨芸转身,瞧着这些人:“我还就怕铸剑山庄名誉不扫地呢,正好,你们做个见证。”
蓝渲沫抽搐一番,这个女人定是疯了,身为铸剑山庄的女主人,为了一把剑,居然想要毁了铸剑山庄的名誉。
“那位龙姑娘呢?”轩辕荨芸扫了一眼人群,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将视线落在了受伤的龙云以及他身旁的女子身上。
“奴婢未见她出来,听公子说,她与一个男子在洞内打起来了,算算时间档口,两人该是两败——”连翘的视线紧紧盯着前方,原本微笑的脸容已经僵硬,要说出的两败俱伤四字硬是咽在了喉咙。
那一抹飘飞的白衫人影,静静的立在杂乱的高石上方,居高而下的望着底下这一群人。
那人,不是那位龙姑娘,又是谁?
那龙姑娘旁边石柱上的男子,以同样的姿态睥睨着,连翘只觉得,这男子,无形中有着强大的气场,摄人心魂。
轩辕荨芸冷笑一番,瞧向了自己身体几处大穴,那里,进入了几根针,就在刚刚,在不知觉的情况下。
那几根银针,没有偏差的点了轩辕荨芸的血道,轩辕荨芸冷道:“龙姑娘,好身手。”
“慕容夫人,好计谋。”她笑笑回敬,漏出了狡黠的一笑:“不过慕容夫人能死在我手下,也该荣幸了。”
话出口,众人一番惊讶,却见那雪衣女子出手如魅,直朝轩辕荨芸而去,告诉着所有人,她立刻要轩辕荨芸的命!
陆莲与连翘丝毫挡不住她的攻势,而轩辕荨芸被那银针定固住,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看着那抹影子凌厉的一爪朝自己扫去。
那一刻,某处的扇子从她前方一跃而过,止住了她的攻势,她微一偏离,轻巧落地。
扇子回落,一袭浅白衣的男子,清明的眉目,手中撑开着扇子,缓缓降落,男子的容颜正是慕容佑。
只不过方才在剑池边的慕容佑给人一种胆小如鼠的感觉,而这个慕容佑,冥冥之中散发着冷漠,冷漠之下又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意蕴。
沉了沉眸,她略微明了,方才那个不会武功的是假的,而这个——是真的。
慕容佑盯着她的容颜,看了一瞬,手中扇子骤然一紧,原本冷漠的眸子,在此刻略带了杀意——这个女子的容貌,他不喜欢。
将扇子吊在腰带上,长手起落间,轩辕荨芸手中的剑已被慕容佑凌空夺了去,因知烈火剑难以拔出,他也并不急于拔,只是看着这上方的条条龙纹,印在了心底。
“佑儿,快替我解开血道!”旁边的轩辕荨芸急不可耐发话,想冲开那银针,一用力却硬是全身酸痛无比,连翘陆莲也是没办法。
慕容佑并不理会,抬起手,那剑已倾斜着插入前方之地,又迅速的拔出连翘手中的剑,剑指着龙若灵:“我想和你比一场,你若赢了,烈火剑我双手奉上,不再争夺。”
她锁了眉眼,看不透这个看似翩翩风度的男子在想什么,铸剑山庄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便是想为夺剑?
可他却如此轻易放弃?
“佑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轩辕荨芸嘶哑喊出,与龙若灵比武,他不是自己找死么,忽即,轩辕荨芸想明白了什么,冷笑一番:“慕容佑,原来你会武功,你居然瞒着我,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你娘的吗——”
“好。”不理会轩辕荨芸的发狂,她点头应允,知道慕容佑与轩辕荨芸并非一条道上人,也没了后顾之忧。
“你如此容易答应,难道不想听听你若输了,会有什么样的代价?”慕容佑眼眸一冷,唇角微挑。
“我没想过输。”她轻佻:“不过倒是可以听听,我若输了,慕容公子要我做什么?”
慕容佑默然的面容忽即轻轻而笑,委婉的吐出几个字:“我要你的命。”
这男子,面目和颜悦色,出口却太张狂,林燕衫不禁为龙姑娘捏了一把汗,她方才为龙云疗伤耗力太多,这个男子,似乎并不弱,龙姑娘有把握吗?
底下众人,也是抽吸一惊。
叶南翌莫名的看了她一眼,俨然记起前晚,铸剑山庄密室,那一副与她相似的女子画,慕容佑也定然是见过的,莫非因此,慕容佑要杀了她?
不然,他也想不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为何出口便想要人命。
她挑起弯弯的眉角,双手微微向前:“慕容公子,请。”
抽出手中寒冰剑,指向慕容佑,敢与她决斗,他的气魄,她很欣赏。
慕容佑想也没想,抽剑而出,直奔那石柱上的人影,在阳光底下,两影相互缠绕,刀剑相碰。
底下人看的一抽一抽的,只道那石柱上的人影闪的太快。
薄透的寒冰剑,击向长剑,一连串的尖鸣声,慕容佑瞧向剑身击打处的窟窿,脸色冰凝,寒冰如冰,削铁如泥。
剑,交缠着,明眼人可以瞧出,每一次的出剑,都是她带动着慕容佑,单凭这一点,一开始便注定了谁先败。
论剑,慕容佑无力与她抗敌,但若是别的呢?
寒冰剑,与他擦身而过,只在这一瞬间,伸出的长剑回收,另一只悬空的手掌,波光四起,朝她袭去。
想也没多想,身子飞旋,她洁白的手掌伸出,抵上那一掌。
两掌还未触及,无形的气流已横在中间,地上砂石凌肃而起,两人静止片刻,还未分出上下,而她在令人惊讶的这刻——忽然收掌。
两枚暗器,一左一右,左边急速传入,要击向的是她的死穴,右边暗器速度明显低于左边,却也是朝她的心口飞出,若是她硬对上慕容佑这掌,左边暗器绝会要了她的命。
情急之下,她只有撤了这一掌,然慕容佑没想太多,掌风闪过一丝凌厉,一掌推出,掌气直打入她身上。
左边的暗器,是一颗细小的弹珠,中心一点红,几乎是与她擦身而过,与不明来历的石子相碰,击碎,落下。
右边的飞镖,着实刺穿过她的肩甲,钉入肉体中,是轩辕荨芸唆使陆莲发出的。
人影忽倒,凌跃空中,红色的粘稠物,抵达喉咙,喷涌而出,从高处降落的人没有着陆点,直往下掉。
林燕衫一惊,亦不管地上的龙云,飞奔而去,接住掉落的人,她嘴角处一点鲜红,喉咙处血味腥浓,鲜血再度散落一地,却是黑色如墨。
“龙姑娘。”林燕衫扶住她,看向她肩甲处的飞镖,眸色一紧:“这飞镖有毒!”
“铸剑山庄的少庄主,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取胜,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铸剑山庄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林燕衫指着慕容佑一顿骂,又瞧了瞧她黑了一片的肩甲,立马拿出一颗药:“龙姑娘,快服下。”
她伸手接过,有些犹豫不定。
“都这时候了,还在怀疑我,那女人的毒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还想不想活命了?”林燕衫气愤,不忍心瞧那伤口的一片黑,这轩辕荨芸也真是会找准机会,下手也太狠了些,一出手就用剧毒,那慕容佑也是个狠角色,那一道掌风直冲心脉。
她服了下去,定定的看了林燕衫几秒:“就算你要害我,我也认了。”
林燕衫看着她服了药,也是定定的点了点头,然一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又连连摇头,甩了甩头发,碎碎轻声念:“我害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就算你不找我麻烦,楼主也得把我灭了。”
四大门派的人叹了气息,轩辕荨芸曾是唐门的人,用毒最精,连龙姑娘都败在这母子俩手下,真是不幸。
轩辕荨芸还没有逼出了那几根针,冷笑了几声:“佑儿,先帮我解开穴道,你想要剑,我也可以给你,你要铸剑山庄,我也可以交给你。”
慕容佑看了女子受伤的肩甲一眼,冷冷的踱步走向轩辕荨芸,轩辕荨芸一笑,却突然见他衣袖一扬,身旁的陆莲被扫出几丈远,猛的撞到石柱上。
连翘一惊,瞬既过去扶起陆莲,连问她如何了,陆莲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从未想过公子会下如此重的手。
只是因为,她听夫人的话,出飞镖伤了那女子吗?
“我做事,没有说过要你插手!”慕容佑一声质问轩辕荨芸,凝了双眸,看向两侍女:“带夫人回山庄。”
连翘凝了轩辕荨芸一眼,点头,领命。
慕容佑淡淡抬眼一瞧,那石柱上的男子,叶南翌,此刻依然没有动静,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受伤的女子,只是睥睨着姿态,看着下方乱套。
龙若灵收回那道落在叶南翌身上的视线,身子也有一刻的虚弱,几步走到龙云身边,冷静道:“有高手帮着慕容佑,我身受重伤,已不是那人的对手。”
她太大意,江湖险恶,谁能笑道最后,谁也料不到,她只是没想到慕容佑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人,只是她环望四周,也找不到那人藏在何处,而且,也有人暗中帮她,那一枚击碎弹珠的石子。
难道,那个黑衣男子,也要夺烈火剑?
此刻,烈火剑,孤独的立在中央,像被遗弃的物品。
石柱上的叶南翌忽即飞起,降落在烈火剑旁边,修长的手,搭在了剑柄之上。
离烈火剑数米远处的慕容佑也是同时出手,却是在向叶南翌出手,他等这刻机会等了很久,只是没料到这男子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到现在才来想夺。
叶南翌挡了慕容佑几招,却见一抹银针从身后直掠而过,奔着慕容佑的眼睛而去,慕容佑飞旋躲过,在那瞬间,眼前的男子已经拿到剑,趁机踏地离去。
慕容佑转身而追去。
龙若灵抬了抬眼皮,瞧到远处林燕莎的手在空中微微抬起,林燕莎发出银针之后,漏出颇有得意的一笑,也转身离去。
林燕衫看似是在帮她报两枚暗器之仇,事实却是,阻挡慕容佑,帮叶南翌夺剑,既然铸剑山庄可以使诈,别人又为何不可。
人人都想得的剑,在瞬间被叶南翌夺了去,而那人影,在夺了剑之后,如千道人影般流淌穿过这一方的石柱,消失在得无踪无影。
果然,最后的赢家,还是他叶南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