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哪一种?你还中了什么毒?你怎不早说!”林燕衫忽然拽着他的衣衫,看到龙若灵清凉凉的眼神,不自觉的收回手,闭上了嘴,咬了咬牙。
“什么都别问,总之我不会让你死在这。”她收回视线,单手握紧了他的掌心,另一只手拿出一颗药丸,喂入他唇边吃下:“这是九茗冰丹,可以消除嗜血蛛的毒性,也可以暂时抵住黑心蚀骨散的发作,接下来,我必须逼出在你体内积累的毒素,不过……”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你要我忍?”他苍白的唇,有一丝苦笑。
“是。”她并不隐瞒,看着他肩上的那一剑,暗淡了双眸:“但是,还有一点你也必须忍。”
林燕衫急切的看着她:“还有什么?”
“逼出毒素,不能有任何外物的阻挡,妨碍血液流畅,所以……”她的心也有一瞬的紧了:“你的剑伤,不能止血。”
“不能止血!”林燕衫也是慌乱了:“龙姑娘,那这个过程,要多久?”
“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林燕衫忽即的乱了心:“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流一个时辰的血,可是……留这么多血,他会死的!”
“他若死了,我定让你跟他陪葬,所以你最好祈祷他不要有事!”龙若灵清洌洌的扫了她一眼,林燕衫浑身一震。
她褪去了他的上衣,轻轻的触上那一抹剑痕,底下人额角微微一抽,还好,剑伤不深,若是真流一个时辰的血,谁还能活命。
原本她是想找个机会与他坦诚,再为他解了这毒,可眼下,只能提前了。
她两只手又与他紧握:“我要开始了。”
“嗯。”微弱的气息,打在她脸庞,他会忍。
她右手注入的气流是逼毒,径流他全身,似乎要抽走他血肉筋骨一般难忍,疼痛蔓延,更何况,她的内力,属于极寒之功,除了痛,他还要忍受寒冷。
而她的左手,流入的是她的真息,傅花隐说,龙释峰的内力是压制,一旦撤去,他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将另一种内力送与他体内,不会他那么痛苦。
一边逼毒,一边送真息。
——这个过程,会耗损你三成的功力,一旦失去,你至少得调息半年以上才能恢复如初,我想即便这半年失去这三成内力,于你也并无太大妨碍,七成的功夫,也足以你明哲保身。
——不过小灵儿,我希望他值得你这么做。
林燕衫看着那一直流血的地方,心乱跳起,那黑夜的唇已转为淡色,那是失血过多的迹象,再这么下去……
林燕衫不忍心再看,偷偷背过了身,眼眶里早有了晶莹。
“姑娘,莫太担心了,我相信龙云他可以熬过去的。”龙惜嫣搭了搭林燕衫的肩膀,示意安慰。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和他打架,他不想出手,便不会刻意中我那一剑,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放出那些嗜血蛛,他为了救我,也不会被蜘蛛咬……如果不是我,或许现在他就可以很轻易的解毒,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发生,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燕衫突然嘲笑着自己,眼泪扑簌的流下。
龙惜嫣凝了凝声,一个男子可以为一个女子做那么多无所谓的事情吗?她所认识的龙云,一直是冷傲沉默的,可在林燕衫面前却是……如此重情重义吗?
“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他?”虽知问这问题不太好,龙惜嫣还是厚着脸轻声问了。
林燕衫抹了抹眼泪,摇了摇头:“不是我喜欢他,我只是想问问他是不是喜欢龙姑娘。”
龙惜嫣的眼眸亮了片刻,忙问:“那他怎么回答?”
林燕衫抬了抬眼眸,看着对面的石壁,感慨般的叹了叹气:“他说他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说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出手伤他了。”
龙惜嫣疑惑:“姑娘为什么因为他的回答而出手伤他?”
林燕衫想到自己说了太多,瞬既生了警惕,斜睨了龙惜嫣一眼,恢复了惯有的个性,甩了甩头发:“你为什么对龙云这么关心,你问那么多,到底想知道什么?”
“龙云是我二叔的义子,我自是得关心一下,而且我觉得,龙云应该是喜欢我家堂妹的,他说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懂这种感情,也不知道怎么表达。”龙惜嫣淡淡一笑,解释说给她听。
龙惜嫣以为龙若灵是个近乎完美的人,却没料到她最大的弱点却是龙云,方才见到龙云那一瞬的担心,那一刻的彷徨,为他逼毒所表现出的种种,龙若灵……对龙云应该也有几分意思吧。
这倒有趣。
“是吗?”林燕衫的目光淡了刹那,紧紧的盯着地面,若真是这样,她该不该继续完成她的任务?
林燕衫看向那边的男子,紧紧忍着失血的虚弱,面容上端正的轮廓非常好看,除了那双唇已如纸白。
龙云轻微闷哼了一声,只想靠着她左边的手,那里的清凉气息,流畅着他整个身体,是他唯一的支撑,十指依旧紧握,他缓慢的倒在了她左肩上,强硬的人,终是软软的瘫了下去。
“龙云,和我说说话好不好?你总是喜欢把事情放心里,从来不告诉任何人,有个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她不想去看他的样子,更不想看他因此而支撑不住。
“说……什么。”怀里的人,已是半呢喃的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
“什么都可以。”她抱紧了他,就是不能睡,一旦睡去……她不敢想象。
柔软的声音,在她耳边缭绕,带着浅浅的认真:“灵儿……你信我吗?”
“信。”她的声音坚定:“我相信。”
缩了缩眼眸,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沉重的气:“不要……骗我。”
他了解她,她是个处处谨慎,处处小心翼翼的人,而他的身份,来历不明,除了龙释峰义子这个身份,她便不知他所有的事,这样的人跟在她身边七年,她就没有一刻的怀疑吗?
何况,黑心蚀骨散,是魔教的毒,如果不是魔教的人,是不可能会中下这种毒。
这点他清楚,她应该更清楚才是,而且,她曾遭受过魔教的追杀。
信?她真的信吗?连他自己都不信自己。
“龙云,你若信我,便不会这样说。”她低了低眼眸,闪烁的眸子有过一刻的不平静:“我不否认我怀疑过你,即便你真的是魔教的人,我还是信你,信你不会害我,信你会对我忠诚。”
然底下的男子,听到最后一句,已是浅浅的睡了过去,躺在她肩头,苍白的唇,已化为了惨白,伤口还在流血,他的身体已如似寒水之冷。
林燕衫几人纷纷别了头,此情此景,犹如一对苦命鸳鸯在做最后的别离,相互诉着至俞之情。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何况还是如此有气质的龙姑娘,可楼主为什么偏偏容不下这个男子,为什么这次的任务,是让她杀她的救命恩人。
“龙云……”
她一瞬慌乱,已然顾不了太多,用自己温热的身子紧紧的靠近他,左手边的注流加大了力道,如若救不了他,三成与四成功力也已无区别了。
听到龙姑娘的急唤,林燕衫转了身,看到那半死不活的人,顾不得太多奔了过去。
“龙云,你不要睡,你醒醒,你不能睡。”林燕衫跑过去蹲下,然触碰到他冰冷的肌肤,心似坠入了深渊:“龙云,你不能睡,你还要为你的家族报仇是不是,你死了你怎么报仇,难道你要看着你的仇人好好活着吗?你不可以死的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林燕衫摇了摇他的身体,泪水不肆意流着:“还有啊,你不是说你还要去找你妹妹,你说过一定会找到她的,要是你再不去找,说不定她就被人欺负了,说不定她也一直在找你啊,要是你死了,她就再也没有亲人,她一个女孩子,被人欺负也没有人管了,你是她哥哥,你不能不管她的,你不能死的,不可以的,怎么可以……”
此刻,整个溶洞里,只剩下林燕衫轻噎的声音。
男子仍旧没有起色,闭着双眼,睡得很安详,似远离了一个纷争的世界一样,享受此刻独有的安静。
林燕衫徒然止不住了眼泪,滚烫的眼泪溅在了龙云冰冷的身体上,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平静了声音:“龙姑娘,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下去陪他。”
她微讶的看向她,两只手与龙云紧握着,已然阻止不了林燕衫拔剑的动作,眼看着剑快要摸向那细嫩的脖子,溢出一道血色痕迹。
“不要……”
听到熟悉的一道声音,林燕衫忽即顿住,同时一颗石子打向自己的手腕,剑叮当落地,林燕衫已然顾不了脖子上还流淌着的一道小血迹,欣喜若狂的摇了摇龙云:“龙云,你没死啊,没死,太好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络轩与龙惜嫣相视一眼,也终是松了口气。
龙云皱了皱眉:“你不说话……不哭……我就很舒服。”
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她一个人在说话,一个人在哭,吵得他想睡一会也不行,不得已才辗转悠醒。
“好,我不哭,我也不说话了,但是你不能死。”林燕衫擦去脸上的污渍,甩了甩头发,笑了笑。
龙云默然点了点头,又靠在了她手臂下。
放于他右边的手,慢慢抽回,她撕下一块衣料,包扎着他的伤口,龙惜嫣递过来一瓶金创药,她淡淡看了一眼,接过,料理好一切之后,拢上了他的衣衫。
林燕衫静了下来才想起那颗打自己手腕的石子,这洞中的几人,龙姑娘不方便动手,络轩与龙惜嫣也没有动手,那是——悄然抬眼向那边转角看去,林燕衫却见叶南翌靠着石壁,脸色深沉似海,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又站了多久。
难道,他也被龙云与龙姑娘的感情感动了?
络轩也是没太关注身边,不知道叶南翌何时来的,更不知道他的毒是如何解的,只知道,方才他青黑的唇已恢复正常,仿佛没有中过毒的迹象。
这个男子,太诡异了。
她起身,看着一直在照顾龙云的林燕衫,嘱咐道:“他失血过多,身体太虚,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我希望你能安全的带他出去。”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如此信任自己不会再伤害龙云,林燕衫还是点了点头,坚定了眼神:“嗯,好,我一定送他出去。”
瞥向叶南翌的眼神淡然了一瞬,她便往一条密道口离去,叶南翌随即跟上,消失在拐角。
“轩哥哥。”龙惜嫣看着那两人离开,又看向他:“你,还要去夺烈火剑吗?”
络轩摇了摇头:“回去吧。”
他的目的,并不是烈火剑,既然她已不要他跟着,那他还能做什么。
龙惜嫣漏了一瞬的笑容,跟着他离开山洞。
林燕衫看了龙云一眼,只得慢慢的扶起他,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溶洞内,两人一前一后,没有交谈,没有沟通。
穿过错综复杂的条条道路,已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一扇大门赫然的敞开着,里面焰火烛烛,一抹飘飞着浅白的衣影,隐现在门框内。
门内的那抹人影,听到脚步声,微微转头,看到门外的人影,闪过一瞬的笑意:“原来是龙姑娘,龙姑娘好本事,居然甩开了四大掌门,能前行到此处。”
“慕容公子不也是。”或许换句话说,慕容佑比她更早甩开四大掌门,那刚进洞时的箭,该是慕容佑故意触动机关放的,目的——趁乱离开。
只是她不知,慕容佑来到这儿已有多久,剑已然在眼前,他为何不取?
绵延的火焰一闪一闪,剑池中央,黄色龙纹,墨黑剑身,烈火似火,如沉睡的婴儿一般,静静沉允着。
她走进去,这才明了慕容佑迟迟不取剑的缘何,烈火剑与剑池岸边隔着一段距离,即便站在这,也能感觉到里头的热度,这咧咧熊火,没有绝顶轻功,肉身又如何能穿过?
难道这慕容佑是真的不会武功,他能来这儿,只是因为有石洞地图?
她与叶南翌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腰间的一抹金色的细丝迅速抽出,穿越过烈烈大火,金丝尖端的铜钱绕了剑身几圈,牢牢的锁住了那一柄剑身。
微一用力,将剑拉出了剑池。
“金蚕飞丝?”
看着在火燃烧下微微显亮的细小金丝,慕容佑惊叹,金蚕飞丝,刀削不断,水火不容,难怪她有如此自信要拿剑。
金丝舞动,倾斜的剑被拉出,被深深的嵌入了池边地上,扬起了灰尘。
看着那还在微微倾斜弹着的剑身,叶南翌想也没多想,迅速支身过去,便要过去拿剑,慕容佑也是眼疾手快。
叶南翌的手才碰到剑,却被她一招制止:“这剑,你志在必得,是吗?”
“是。”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
她冷了音:“我说过,你若伤了龙云,我会让你抵命。”
他有些好笑:“他自己要寻死,关我何事。”
“既然都想要烈火剑,又隔了如此大的仇恨,那你我……”她的笑容闪过一抹凉意,一掌扫向他:“只能一战了!”
“奉陪到底!”
眨眼间,两抹人影在石洞烈焰的火光下翩翩启动,一抹人影飞梭,另一抹人影飘魅如仙,掌中风在两人手下一波又一波,扫起了地面的层层灰尘。
慕容佑显然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一言不合打起来了,他自是乐意看好戏,因为他们越用力,打的越久,那体内明珠碧草的药效便发挥得越快,争到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他的眼睛,看向了那把剑……
她忽即止住了动作,叶南翌也是一瞬的僵硬,停了手看向门口那方向——慕容佑已然拿走了剑,在那一瞬关上了剑池大门,慕容佑浅浅的笑意,落在唇边。
抬眼与叶南翌相视,她的笑容却有一抹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