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她的丈夫尤里刺中了叶戈尔的妻子达玛雅的腹部。达玛雅刚怀孕,一刀下去,孩子没了。一心想做爸爸的叶戈尔为了报仇,便将修鞋摊摆到枣椰巷,等待机会。今天一早,他看到阿杰莉娜换了衣装,当即猜出她是去探监。行到半路,老天又帮了忙,让司机知难而退。一下车,他就盘算好了,只要走进松林就动手。这样的天气在司机眼里是鬼天气,但在他眼里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野狼岭不是有狼吗?那太棒了,复仇计划一完成,那狼就会来收拾现场,销毁证据。
“不,叶戈尔,尤里是有罪,但不能全怪他!”看到叶戈尔目露凶光,阿杰莉娜仓皇躲闪,乞求放过她。是的,判决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当时,尤里在单位主管财务,担任会计的达玛雅做假账,想截留一笔给爱车如命的叶戈尔买车。尤里发现后给了她机会,可达玛雅不死心,借请尤里吃饭认错之机在酒里做了手脚。等尤里醒来,居然看到达玛雅就躺在身边。达玛雅胁迫他合伙,不然就告发他非礼。气愤之下,尤里抓起了水果刀……在案件审理期间,虽然叶戈尔很爱妻子,可还是分了手。因为,他要报复尤里,以泄心头之恨。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叶戈尔像发疯的野兽般扑倒了已退到山谷前的阿杰莉娜。阿杰莉娜突然停止挣扎,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狼,两只野狼出现在了身后!叶戈尔正趴在阿杰莉娜身上撕扯她的衣服,而脚踝处恰恰暴露在狼的眼皮下。其中一只抓住时机,张口咬下。
叶戈尔蒙了。危急之中,阿杰莉娜抱住他的脖子,骨碌碌滚落深谷。翻滚中,叶戈尔感觉到好像撞上了石头,一头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戈尔悠悠醒转。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一位漂亮的女护士。
我还活着!叶戈尔吃力地问:“这是哪儿?”“梅日戈耶镇医院。你已经昏迷一整天了。”护士说,你能活下来,是那个女人,不,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救了你。她真了不起,一手握刀吓唬恶狼,一手拖着你往公路上爬。她的脚,伤的可不轻。爬上公路,看到你头部流血,担心冻伤,又解开棉衣把你抱在了怀里。后来,幸亏有辆车经过,才救了你们。司机说,把你们拉进车时,车后跟着一大群狼,比恐怖电影还吓人!
听着听着,叶戈尔着急地问:“那女人呢?”
“她的脚冻伤了。可她说有急事,只敷了点药,给你交足治疗费后就走了。”护士指指枕头,说她还留下了一张纸条。
“叶戈尔,我丈夫虽然犯了罪,可他已受到了法律的惩罚。我不能在他最需要关心的时候离开他,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叶戈尔,忘掉仇恨吧,好好为爱活着……”
一时间,叶戈尔心底愧疚泛滥。我像恶狼一样报复她,可她却抛弃前嫌,冒死救了我。她说的对,人这一生,不能只为仇恨活着。我是达玛雅的丈夫,在她受到伤害时却固执地离开了她。现在,我也该回家好好陪陪她了。
两天后,枣椰巷口的鞋摊不见了。而在枣椰巷28号院内,却多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本插满幸福婚照的相册……
6号宿舍里的秘密
5月初的一天,普滕镇所属的市府做出决定,要斥资数十亿欧元,将日渐萧条的老工业基地普滕镇打造成旅游度假胜地。也就是说,居民所住的每一平方米破院都将得到高额补偿。
这,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当安德鲁的侄子维斯欣喜若狂地砸响安德鲁的房门,告诉他一夜暴富不再是神话时,安德鲁竟然大为生气,堵在门口冷声质问:“谁让你进来的?请你马上滚出去!”
“安德鲁叔叔,这可是上帝的福音,我们该喝一杯香槟好好庆祝庆祝。”维斯喋喋不休。不料,安德鲁愈发激动,抓起花瓶打来:“去你的好消息,分明是噩梦!”
安德鲁发狂的样子很吓人,维斯慌忙退出门,咕哝了句“不知好歹的老糊涂”后,悻悻地走了。
安德鲁已年过八旬,的确老了。让维斯纳闷的是,叔叔安德鲁年轻时长相英俊,身材高大,好多女孩子都追过他,可他就像根木头般无动于衷,一直单身生活到现在。而且,这座房子最里面的一间绝不允许任何人踏进半步。每年的这一天,5月4日,他都会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不过,维斯并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只是房子。安德鲁时日无多,又无儿无女,大把大把的补偿款理应属于我维斯。
被安德鲁轰出门,维斯走着走着又站住了,心想:安德鲁总骂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万一学比尔·盖茨来个裸捐,我岂不是白惦记了?不行,还是早点送他去见上帝,把继承权握在手里比较有把握。打定主意,维斯拨通了哥们罗修的电话:喂,罗修,想发财吗?晚上见!
罗修和维斯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混混儿。当天半夜,在维斯的授意下,罗修穿上黑袍,装扮成恶魔撒旦的模样翻进院墙,蹑手蹑脚地摸向安德鲁的房间。
老家伙,吓死你5万欧元,吓个半死也值2万,对不住了,你还是死吧。罗修边发狠边举手敲门。可不等触及门板,一只手冷不丁地搭上了肩,沙哑的嗓音随之响起:“撒旦先生,你是翻墙进来的吧?”
“谁?”罗修吓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恰恰此时,说话的人用力一推,罗修一头撞进了房间。借着黯淡的光线仅扫了一眼,罗修顿时惊骇得目眦尽裂,甚至来不及喊出声便昏厥过去……
第二天,由市府相关人员组成的拆迁谈判团走进了安德鲁家,洽谈安置事宜,一同前来的当然少不了维斯。维斯一派男主人的架势,说:“我叔叔岁数大,平时很少出门,可能对补偿数额不怎么清楚——”
“闭嘴,我非常清楚。”安德鲁硬邦邦地打断了维斯,看向谈判团团长哈特:“这座房子是我买下的,我有权不搬,这不违法吧?”
哈特连连点头,翻开调查表回道:“这座房子原本是戈尔德兰省炼钢三厂的工人宿舍,1945年5月4日,大部分厂房和宿舍被炸毁。当时,你是炼钢厂的铸模工人。3年后,炼钢厂彻底废弃,你买下了尚未坍塌的几间宿舍改作民宅,没错吧?”
没错。安德鲁补充说:“我买下这4间宿舍时,总共花了350荷兰盾,那可是我全部的积蓄。”
350荷兰盾,换算成欧元还不到两百块,如今连条裤子都买不来。站在一旁的维斯不觉咂舌:60年,房价不知翻了几百倍,老糊涂会开出什么价?显然,这也是哈特最关心的问题:“安德鲁先生,我们给出的标准是每平方米2000欧元,您能接受吗?”
“不能。”安德鲁的回答非常干脆:“对不起,无论你们出多高的价,我都不会接受——”
话音未落,维斯惊讶地跳起来:“叔叔,你疯了吧?这个价已经很理想了!”
“我看疯的是你。”安德鲁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在起身离开前,哈特留了电话,希望安德鲁再考虑考虑,想通了及时联系。维斯狠狠瞪了安德鲁一眼,那眼神在说:老东西,你该上路了!
转眼一周过去,安德鲁没有上路,维斯却人间蒸发般消失了。接到维斯妻子的报案,当地警方立即展开排查,很快,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安德鲁身上。这天傍晚,当警察闯进安德鲁的家时,头部受伤的安德鲁正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气。
“安德鲁先生,我们怀疑你与罗修和维斯失踪案有关。”警察出示了搜查证,请安德鲁配合调查。出人意料的是,安德鲁还真配合,抬起手臂指向对面的房间。一推开门,就见维斯手脚被捆,缩在墙角抖个不停,而罗修脸色惨白,一个劲地祷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是维斯让我来的……
看得出,罗修疯了。警察给维斯松了绑,问是谁干的。维斯满面惊恐,颤声大叫:“是他。他,他是杀人魔鬼,杀了好多人!上帝啊,太可怕了,那间屋子就是魔窟,不,是屠场——”
听着维斯的惊声叫喊,警察纷纷掏枪对准安德鲁,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安德鲁似乎早有准备,抓起尖刀抵上脖颈,死死护住了紧闭的房门:“我没有杀人。我要见哈特,拆迁谈判团的哈特先生。如果见不到他,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在没有得到确凿证据前,有理由答应安德鲁的条件。几分钟后,哈特到了。安德鲁指指镶嵌着标志牌的门框,几个锈迹斑斑的大字映入了哈特的眼底:6号宿舍。
“哈特先生,恐怕我活不了多久了。在死之前,我想和你谈谈拆迁的事。”安德鲁开了口。哈特回道:“当然可以。这是你的私人房产,你有权提出任何补偿条件。”
“我不需要补偿,我只希望能留下6号宿舍。”安德鲁面露哀求之色:“你知道普滕镇惨案吧?”
普滕镇惨案发生在二战期间。一辆纳粹军车在普滕镇遭到袭击,德军当局当即展开报复行动,疯狂烧杀,全镇居民几无幸免。听到这儿,安德鲁禁不住老泪纵横:“我就是那次屠杀中的幸存者。不,幸存的还有汉娜。”说着,安德鲁颤抖着手打开了身后的6号宿舍。
放眼望去,一时间,在场的人全惊呆了——室内血迹斑斑,横卧着6具血肉模糊、肢体不全的尸体;靠近门板处,两名满脸狂笑的纳粹军人正拖着一个女人要出门。最里侧的木床上,还趴着位满身是血的年轻男子。那个男子的面目,居然像极了安德鲁。
细看之下,哈特和警察看明白了:如此血腥、逼真的场景都是雕刻出来的,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宛如活人,罗修深夜闯进,被吓疯当在情理之中。
“我是个铸模师。当时,6号宿舍就是这样的情景。哦,她叫汉娜。”安德鲁眼神游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德军当局下达屠杀令后,汉娜跑进炼钢三厂,让工人们赶紧逃生。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原因很简单,炼钢厂生产的钢材要全部运回德国国内,他们没有理由屠杀为他们劳动的工人。很快,灾难上演了。走投无路中,安德鲁拽着汉娜躲进了6号宿舍。德军随即杀进,逼住了安德鲁的6名工友。
“他们才是真正的魔鬼。他们问我,汉娜为什么会在这儿,说过什么?我撒了谎,说她是我的女朋友,是来看我的。他们不信,又追问我的工友密立根。密立根说:没错,她是安德鲁的女友。话还没说完,他们就打爆了密立根的头。接着,他们又逼问卡基。卡基也说汉娜是来看我的,什么都没说,他们竟丧心病狂地用军刺割断了卡基的脖子。卡基才16岁啊……看着6个工友全倒在了这间宿舍里,我不再恐惧,大声说你们把我也杀了吧。”安德鲁指向室内木床上的男子雕像,哽咽失声:“他们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却放过了我,说:汉娜是你的女友,那我们就把她送进慰军妇女营,让你看着女友和一个又一个男人风流快活。其实,我和汉娜交往不深,只是一般朋友。她能来救我们,我也应该和密立根、卡基一样舍命救她。于是,我冲着她喊:汉娜,我爱你,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等你回来。”
“叔叔,你一定是吓傻了,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救她?”维斯从惊悸中缓过神,嘲弄地说。安德鲁摇摇头,又道出一个事实:“因为,汉娜是纳粹机要员。泄露机密要被处决,而私会男友则不一样。”
“真是不幸,惨案发生的第二天,也就是5月5日,德国就宣布战败,向荷兰投降了。后来呢?”哈特问。
“后来,我打听到纳粹当局放过了汉娜,至于去了哪儿,却没人知道。”安德鲁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那场噩梦,便复原了当时的情景。我爱我的工友,爱讨厌战争和屠杀的汉娜,所以,我要一生一世陪着他们。”
维斯不觉恍然:“每年5月4日,你都闭门不出,原来是在陪你的死鬼工友——”
“请注意你的言辞。他们都是英雄,是安德鲁先生真正的朋友。”警察拦住了维斯的话茬,挥手收队:“维斯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想知道你和罗修为什么会来6号宿舍。”
两个月后,安德鲁离开了人世,那座房产被完好地保留下来,取名“6号宿舍”,并对公众开放。一天,哈特前来祭奠死难的宿舍工友,在翻看留言簿时无意中发现了这样一行字:“不忘战争,更要记住爱。谢谢你安德鲁,天堂再见……”
蝴蝶之家
一、下一个就是热心人
寒流突袭,天气越来越冷。十字街头,林娟搓搓冻得像猫抓般刺疼的手指,捧起红色募捐箱迎向一位路人:“你好,请为蝴蝶之家的孩子们捐一份爱心吧——”
“让开。”路人没有停,从嘴巴里蹦出的字眼和扫过脸颊的冬风一样冷。即便如此,林娟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回了声“抱歉,打扰了”,接着走向下一位路人。
林娟是“蝴蝶之家”的院长。“蝴蝶之家”还有个名字,叫儿童临终关怀中心。两年前,从护士岗位退休后,林娟和几个好姐妹以“蝴蝶之家”的名义注册设立了慈善基金会,专门救助那些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危病婴儿。林娟不是妙手神医,做不到起死回生,能做到的只是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程走得不那么痛苦和孤独。但基金会收到的善款少得可怜,指导和监管她们工作的民政部门也无力提供更多的帮助,为了支撑下去,工作人员不得不走上街头,向社会求助。
“你好,蝴蝶之家需要您的支持和关心,请奉献一份爱心吧。”林娟又拦住了一个路人。天太冷,那个路人脚步匆匆,手都懒得从衣兜里掏出。这时,一个年轻女子从街边跑来,抢过箱子继续向行人求捐。林娟稍一愣怔,随即惊讶地叫出了声:“玉琴,你怎么来了?宝宝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