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缩回双手的父亲
文/佚名
有旁观者说,在最后的刹那,有一双手伸出窗外,把孩子抛了出来……几年前,武汉发生了一起火车汽车相撞的事故。
一辆早班的公共汽车搁浅在一个无人看守的道口,驾驶员下车找水去了。是农历正月,天寒地冻,十几名乘客都舒舒服服地呆在还算暖和的车厢里,谁也没有想到大祸降临。
没人留意到火车是什么时候来的,从远远的岔道。只能说,是呵气成霜的车玻璃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而马达的轰鸣和紧闭的门窗又隔绝了汽笛的鸣响。当发觉的时候,顷刻间,一切已经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却突然间爆发出孩子的哭声。
那是一个大概两三岁的小孩子,就躺在路基旁边一点点远的地方,小小整洁的红棉袄,一手揉着惺松的眼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一味哭叫:“爸爸,爸爸……”有旁观者说,在最后的刹那,有一双手伸出窗外,把孩子抛了出来……他的父亲,后来找到了。他的座位正对着火车那一面,几乎是第一个被撞上的人;他身体上所有的骨头都被撞断了,他的头颅被挤扁了,他满是血污与脑浆的衣服看不出颜色与质地……是怎么认出他的呢?因为他的双手,仍对着窗外,做着抛丢的姿势。好几年前的事了,早没人记得他的名字,只是,在经过这个道口的时候,还会指指点点:
“曾经,有一个父亲……”
“还有,那个孩子现在长大了吗?”
一生的欠条
文/佚名
我蹲下身去,把地上的小纸片捡了起来。我要把它重新粘好,随时带在身边,时刻铭记这张欠条里蕴含的绵长的情意……大学毕业那年,父亲求亲告友,在家乡小城给我找了份他认为蛮体面的工作,我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决定到外面闯一闯。那晚,我和父亲深谈,描绘自己的理想抱负。父亲说我心比天高,母亲则在一旁抹眼泪,都苦口婆心地劝我留下。我却冥顽不化,非要“走出去”。
父亲终于问:“你决定去哪里呢?”
我思虑半天,摇摇头。
父亲抽着劣质烟,良久,才一字一顿地说:“儿大不由爹呀,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以后的路怎么走自己看着办吧。”
父亲同意了!那一刻,我为父亲无奈的妥协和“支持”而感激涕零,默默发誓,一定不让父母失望!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简单的行囊,踌躇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向父亲索要路费。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十几年里,我不知向父亲伸手要了多少次钱,但总觉得都是天经地义的,唯有这一次,我心里特别发虚。我劝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向父亲伸手要钱!
于是,我怯怯地去找父亲,不想屋里屋外到处找都找不到。正在做早饭的母亲戚然地说:“你父亲一早就到集镇上给你寻钱去了。出门在外,人地两生,没钱咋行。可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为了给你找工作,家底已掏空了。”母亲说着,皲裂的双手仍在冰凉的水盆里搓洗着红薯,眼圈红红的,有些浮肿。我不知道该如何抚慰母亲,只能木然地站着,心如刀绞。
父亲回来时已是半晌,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原来是个粮贩。父亲要卖家中的麦子。那几年丰产不丰收,粮食贱得要命,父亲一直舍不得卖。可是那天,父亲一下子卖了几千斤,装了整整一三轮车。
还没等我开口,父亲就把2000元卖粮款交到了我手里,我感激涕零,讷讷不能言。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父亲竟然板着脸,冷冷地说:“写个欠条,这钱是借给你的。你已经长大了,该自己负责自己了!”他语气果断,不容置疑。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像看一个陌生人,难以置信。可是父亲已经拿来了纸和笔,摊在桌上。父亲的不近人情,让我失望到了极点,内心五味杂陈。就要离家远走,父亲一句祝福和叮咛的话都没有,只让我留一张冷冰冰的欠条!
恼恨、气愤一并涌上心头,我抓起笔,以最快的速度写下欠条,头也不回地走了,泪水流了满脸,但更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尽快赎回欠条,哪怕再难,让父亲看看儿子不是孬种!
我辗转漂到了省城。一天、两天、三天……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这个城市里东闯西撞。人才市场、街头广告、报纸招聘,不放过任何一次希望。
一个星期后,凭着自己的一支笔,我在一家广告公司谋得了一份文案的工作。在工作之余,我没忘给自己充电,时有文章在省内外的报刊上发表。半年后,我又跳槽到了一家报社。这期间,我只应景式地往家里打了两次电话,每次都以工作忙为借口匆匆挂断,心里仍然对父亲满怀怨恨。
到报社发了第一笔工资后,我径自回了家。父亲对我的不期而归大感意外,一迭声问我在省城怎么样,坐啥车回来的,回来有急事吗……听得我心烦意乱。我冷冷敷衍着,同时郑重地掏出2000元钱,向父亲索要欠条。
父亲一愣,然后缓缓走到里间,打开箱子,从一本旧书里取出了那张崭新的欠条。没等我伸出手,父亲就当面把欠条撕了,又一把推开我的2000元,坐了下来。他抽着旱烟,有些伤感地说:“当时让你写欠条,也是怕你年少轻狂,半途而废,逼着你往前走呢。你走时那种眼神,让我心里不好受到今天!要说欠的,2000元你以为就能还清吗?”
我脸红了。一张欠条就让我气愤难平,哪能体谅父亲的一片苦心?
“城里花销大,钱你留着。孩子给父母最好的回报,就是自个儿能自立自强,过上好日子!”
父亲说着,用粗黑的大手抹了抹眼角,让我陡然心酸。
我蹲下身去,把地上的小纸片捡了起来。我要把它重新粘好,随时带在身边,时刻铭记这张欠条里蕴含的绵长的情意。
那一天,我终于读懂了爱
文/卡伦·奥菲泰莉蒹葭苍苍译
深爱无痕,写在每一个平凡的家里,写在平凡的小事里。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上四年级时的第一个星期。那天放学之后,我从学校出来,沿着联合大街向市中心的我爸爸的修鞋店走去。然而,在到达他的修鞋店之前,伍尔沃斯连锁店的橱窗像磁铁一样吸引了我的目光。橱窗正中显著的位置上摆放着一个红色格子花呢的书包。书包上那红色鲜艳的塑料手柄在秋日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绚丽多彩的光芒。书包的前面是一个嵌入式的铅笔盒,它的开口处镶着一条有着黄色拉环的拉链。我靠近橱窗,把脸贴在玻璃上,以便能够看清楚它上面的那两个扣环。它们也是用那种红色鲜艳的塑料做的,而且它们被恰到好处地安装在书包的盖子上。如果我能有个这样的书包,那我不也就像珍妮特和我们班上其他女孩子一样了吗?我想到。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爸爸从来都没有说过要给我买这种书包。
想到这儿,我气愤地从肩头把我的那个褐色的书包滑下来,然后使劲将它摔到我前面的人行道上。在这明媚的秋阳下,这个皮书包一点儿光泽都没有,而书包上那黄铜做的扣环也是那么黯淡,没有一丝闪光。此刻,它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人行道上,像一头又老又丑的母牛,横亘在我和橱窗里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之间。我的书包是爸爸自制的。
然而,无论我怎么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对爸爸说我不想要他给我做的这个书包。最主要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要3.98美元一个,我想我们可能买不起。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准备去上学的时候,我感到非常为难。因为今天,珍妮特邀请我们班级所有的女孩放学后到她家里去喝下午茶。在这之前,我不仅从来没有喝过下午茶,而且也从来没有去过珍妮特的家里。我不想背着这个破书包去她家里。在我们班里,她是一个很讨大家喜欢的女孩,而且,她还拥有我们每一个人想要的任何东西。不仅如此,珍妮特还拥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鬈发,她住在郊区的一栋单门独院里。她的爸爸在一家大公司里工作,而且还有自己的办公室。珍妮特也有一个从伍尔沃斯连锁店买来的配有铅笔盒的红色格子花呢书包。
那天上课的时间好像特别长,没有尽头似的。终于,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们八个女孩一起来到了珍妮特的家里。哦,这一趟我真是不虚此行,大开了眼界。她的家比我所想像的还要漂亮。看着她家豪华的装饰,我感到就好像是在拜访一位公主似的。
珍妮特的妈妈端着一个银质的茶壶,帮着她为我们倒茶。而我们则几乎都在等待着吃饼干呢。就在这时候,门开了,珍妮特的爸爸走了进来。
“嗨!爸爸!”珍妮特张开双臂向他跑去迎接他。他没有看珍妮特,只是心不在焉地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哎,别把我的衣服弄破了。”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了一步。
“哦,嗯,对不起,爸爸。”珍妮特说,“您想见见我的朋友吗?”
“我没有时间。”他不耐烦地说,同时,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摞报纸。
“凯瑟琳,”他对着珍妮特的妈妈粗鲁地问道,“我们家今天要干什么?”
他指的是我们。
“罗恩,”珍妮特的妈妈道歉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请原谅这些女孩子们。”她说着离开了餐厅走进厨房。
顿时,这间漂亮的餐厅成了珍妮特父母争吵的回音室。
“你应该知道,我回到家里喜欢安静。”珍妮特的爸爸嚷道。
“是的,我知道,但是,这一次,我认为你不应该介意。”珍妮特的妈妈争辩道。
“如果我回到家里没有一个和睦安静的环境,又怎么能够指望我养家挣钱呢?我想让那些小孩立刻离开这儿!”
接下来,珍妮特的妈妈就没有作声了。然后,厨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并且,我们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向楼上走去。
一会儿,珍妮特的妈妈回到了餐厅。“姑娘们,我非常抱歉打断你们,”她低着头,眼睛不敢看着我们任何一个人,满怀歉意地说,“现在,大家赶快把饼干吃完,然后你们可以到珍妮特的房间里去玩,等你们的父母来接你们。”
于是,我们只好默默地吃完饼干喝完茶,然后又默默地走到珍妮特的房间里去了。珍妮特的床上盖着镶有荷叶边的床罩,窗户上挂着带有皱边的落地窗帘。不仅如此,她还有一台电视机、一台收音机和一台电唱机。长那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间——真是太漂亮了。
看着看着,我又想起了自己的房间——在我那个墙上涂着廉价的、略有点晃眼的粉红色油漆的窝里,地板上铺着破烂不堪的油布,家具也都是别人用过的旧家具。我环视着这里,几分钟前,我还对它艳羡不已,而现在只让我感到畏惧。
我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天,当爸爸伸出双臂紧紧拥抱我的时候。他身上的粗布围裙把我的脸都磨疼了,想到这,我不禁抬起双手揉搓着我的脸颊,我又想到了那块苹果卷饼,爸爸每次只买一块给我吃,而他自己却从来都不合得吃一口。而且,不论他每天有多少鞋子要修理,他总是要抽出一些时间和我说话,对爸爸来说,我好像是最重要的人。他总是慈爱地看着我,问长问短。
这时,我的目光正好落在了珍妮特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上,它正放在白色的写字台上。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满怀羡慕地抚摸着那个漂亮的红色塑料手柄。但是,我突然发现,它的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划痕,不仅如此,那用来固定背带的铆钉也因为书籍太重的缘故而被拽了出来。仔细想来,这个书包,其实就像珍妮特的生活一样,并不是那么完美。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非常想回到家里去。我想和我的家人们一起围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大家一边吃着硬皮面包,一边开心地笑着,聊天儿……就这样,我一边想着,一边焦急地盼望着爸爸快点儿来接我。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珍藏着那个破旧的皮书包。爱,不是来自于银质的茶壶里——当然,也不是来自于红色格子花呢的书包上。有时候,它却来自于一间不大的房间,来自于一块特意准备的苹果卷饼,当然,也来自于那个自制的褐色的皮书包上——因为,那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用爱缝起来的啊!就在那天,我终于明白了,爸爸对我的爱就像他用来给我做书包的那块皮子一样坚韧,一样真实。
悠悠继父情
文/李燕凤三木
母亲病魔缠身,已经好长一段时间起不来,在我离开家准备上学时,母亲只有流不尽的眼泪和一双颤抖不止的手在拍打炕沿……我无法记起生父的模样,因为在我刚满三岁的时候,生父就离开了人世。只是从母亲点点滴滴的回忆中,知道襁褓之中的我很幸福。
孤儿寡母的生活艰难异常。没有学历的母亲,只能靠仅有的宅前两亩自留地和外出打些零工养家糊口。生父去世三年后,母亲终于挺不住生活的艰难,经人介绍认识了个男人。那天只见血红的晚霞中,母亲翻过那座山冈,背后跟着一个男人。虽然我还小,对男女之间的事不是很懂,但我明白母亲领回的这个男人,就是我的继父。自从继父到我家里后,母亲愁苦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日子还是很苦,但家总归有了些许温暖。
但不知怎的,到了上学年龄,继父就是不同意我上学,虽然母亲也说女孩子念了书还不是嫁人,看我哭得死去活来,就劝继父依了我吧。继父气呼呼地扔下三块钱,骂道:看你小兔崽子能念出个啥名堂。或许也正是从那一刻,内心对继父的“恨”也油然升起。还是生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