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走后，房间内只剩我一人。原本狭小的房间，一下显得诺大起来。
我不习惯这种冷清，还是搬到公司值夜班吧，至少还有其他一位同事，不会太过于无聊。
陈馨知道叶子走后，只是稍加安慰我，晚上仍会经常陪我一起值夜班，一起玩“坦坦”。
我仍然沉沦在对叶子的思念中，所以玩起游戏来总会有些心不在焉，发挥便会更臭。这时，菜菜只好独当一面。
正因如此，面对陈馨，我总是有些诚惶诚恐：她不变的灿烂笑容会让我感觉莫名的惊惶，想起叶子信中的字句又会让我恐慌。
“朋友是不会因为距离的改变而疏远。”可是我却再也没有勇气转过身填补我们之间那一个转身的距离。
我依赖着陈馨来排遣孤独，又因为对叶子的思念不再寂寞。
犹豫不决在球场上会错失机会，在情场上却会让我迷惑：
爱？或者是同情罢了！
冬去春来，花谢花开。
八神打来电话，当然应该好好聊聊。
“我已在这边找好了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可以照顾父亲。”
“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你怎样？升职后感觉如何？”
“自从你和叶子走后，我就孤苦伶仃了。加薪后想请人吃饭都找不到人。”
“又一个春天来了，你也不小了。”
“你不是比我还大一岁，你怎么不急？”
“非刀，告诉你一件严肃的事情，我订婚了。”
“订婚？！”
八神的举动，总是会让我大吃一惊。
“记不记得上学时我在QQ里给你聊过的那个女孩子？”
“哦，有点印象。你不是说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人总是会变的！以前没有太多的机会彼此接触，现在接触多了，发现其实她也有许多优点。白天我工作，她有空就来我家帮我照顾父亲。”
“就因为这样你就把自己卖给她了？”
“不仅是肉体出卖，连每个月的工资现在都交给她支配了。”
“恭喜恭喜啊，那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今年六月份吧，到时候你们可都要过来捧场啊！”
“没问题。就算天有阻，地有拦，王姐不准假，我也一定翘班去。”
“哈哈——”
……
“对了，我总在想你在月台上对萝卜做的那一套动作，是什么意思呢？”
“哦！那些啊。我把手张开抬起来，是说‘事业有成’，最后一句我用右手在左手掌里面掠过然后再晃一下，再比个曲线意思是说‘多泡靓女’。understand？你也要多多加油哦。”
“那中间你用手指在空中画来画去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啊，呵呵，到婚礼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八神的话里充满了玄机。
……
“陈馨现在怎样？”
“也还是老样子，你走后她偶尔会陪我吃顿饭，晚上也会到公司玩‘坦坦’。”
“还记得踢球的时候吗？当你带球的时候，你总是想再往前带一些，离球门再进一些射门。可是往往会被对方视死如归的后卫破坏掉。这也就是萝卜说你犹豫的原因。”
“言外之意？”
“球场上瞬息万变，不要总想着以后怎样。同样，有些人如果不珍惜的话，很可能会错过机缘。”
“有的人指得是？”
“叶子已经离开了，难道你还要继续糊涂下去吗？”
爱？爱又是什么。
夜已深，我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没有睡意。
最后一只烟蒂也在烟灰缸中熄灭，我仍在发呆。
“好久不间，还没睡吗？”
原来是猫猫上线了发消息过来。先前的时候，八神就是在这样的夜陪猫猫聊天的吧。
非刀：还没，睡不着。
猫猫：可怜的非刀，为情所困啊。
非刀：呵，我还没女朋友，怎来的“为情所困”？
猫猫：你不是和叶子在一起吗？
非刀：她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八神没有告诉你吗？
猫猫：离开？我不知道。我好久没有见到八神了。你们为什么？
非刀：不谈这个啦。既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和八神联系，那你一定不知道八神他已经订婚了。
猫猫：订婚？真的假的？really？
非刀：前两天他打电话告诉我的，还叫我们到时候参加他的婚宴！
猫猫：真的？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非刀：有情人？你知道他的事情？你和八神应该算有情人吧！
猫猫：不可以开这种玩笑哦。我和八神只是好朋友啦。我们之间还谈过这个话题呢。
非非：那所谓的“有情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猫猫：当然是八神告诉我的啦。他说他爱上了你们公司的一位同事。他没告诉我名字，好像是你们学妹来着。
陈馨？？？我突然想起叶子信中的那些字句。
“八神的离开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终于可以体会到八神离开时欲走还留的心境了。”
猫猫：我第一次见到八神用情如此之深。有一次他告诉我，公司同事一起唱卡拉OK，他满怀期望地把她请上舞台，只想和她同唱一首歌。女生来到舞台后，可是他却不得不把麦克风交给了另一位男生。因为八神明白，女生的心里喜欢的是另一位男生。他还说……
面对屏幕，我惊讶地再也敲不出一个字来。原来我何尝不是如此自私，我是如此沉醉于那灿烂的阳光，从来没有丝毫留意到八神那埋藏在心底的感情世界。
猫猫：非刀？你怎么不回话？are you OK？
汹涌的潮水再次在我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断地捶打着我的胸腔。屏幕上的字迹开始模糊，慢慢连成一片黑色。
八神，球场上的我们，总是并肩作战。你可以奋力扑出飞向球门的每一次射门，即使受伤也在所不惜。而司职前锋的我，总是活动在前场，伺机寻找破门机会，却从不曾注意到，站在球门线上的你。原来，你不仅仅可以把球门把守得固若金汤，甚至还可以把自己的情感封闭得滴水不漏，了无痕迹。
相处七年的我，自信的认为我们早已对彼此了解得一清二楚，可是兄弟，我却完全不能想像出你独自压抑着心中的情感，眼睁睁看着我一次次伤害你心中的爱人，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
“喂，八神你下班了吗？”
我无法原谅内心的愧疚。第二天刚一下班就拨通八神的电话。
“呵，刚下班，准备回家陪老婆。非刀你干吗呢？”
“你是不是喜欢陈馨？”
听筒里一阵沉默。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样自作主张还算是兄弟吗？”
“非刀，陈馨最爱的人是你，我不可以剥夺别人的幸福。”
“你最爱的人不是陈馨吗？难道你就允许我剥夺你的幸福？”
“能够给陈馨幸福的人只有你，我不可以代替。”
“八神，为什么什么你都要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我会给陈馨幸福，你怎么知道我爱陈馨，我爱的人是叶子。”
“兄弟，不要骗自己了。叶子是你肩上的天使，陈馨才是你的归宿。”
“爱？爱是什么，你告诉我！”
“还记得叶子生日时那个生日蛋糕吗？是你曾经告诉我的：‘爱也许并不会像我们憧憬的那么轰轰烈烈，当你想起一个人，心底就会温暖，那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感情！’。”
“非刀，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叶子出院那一天，陈馨来家里给你送茶叶却没找到你。我送她出去，却正看到你和叶子深情相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陈馨流泪。但后来，她仍然没有因此而放弃你，她仍然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你的感情。”
“可是，你爱的人是陈馨。”
“一个人被爱同样是幸福的。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的幸福。”
“但你怎样面对现在陪着你的她呢？你爱她吗？”
“爱，其实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复杂。爱一个人，可以原谅他的过错，宽容他的缺点。可以不去计较一切得失地付出。现在我身边的她虽然普通，但我可以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情感，所以我也是幸福的。”
“此话怎讲？还望赐教。”
“她可以忍受我倔强的性格，原谅我的不良嗜好，宽容我所有的缺点。况且为我的父亲付出了比我更多的关怀。想想几十年后，一个人可以毫不厌倦地躺在你的肚子上，把你的啤酒肚当作枕头来依靠。所以，幸福的我决定也要给她一生的幸福。”
我握着电话，哑口无言。
“非刀，你不是问我离开的时候在月台上用手指在空中画来画去是什么意思吗？我告诉你，其实那是最简单不过了，只是你把它想像地太过于复杂。我只不过是在空中画了个AND，连起来就表示‘事业有成并且多泡靓女’。所以，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像得那么复杂，爱一个人同样如此。千万不要因为爱如此简单而再次忽视。陈馨，是个值得一辈子珍惜的女生。”
沉沦在情场十字路口的我，经过八神的点化，终于大彻大悟！
“所以，等我婚礼的时候，记得把陈馨带来。”
我的肩膀似乎再次感觉到八神那有力的手掌。
兄弟，谢谢！我永远不会忘记，曾经球场边两个大汗淋漓的男人之间的拥抱。所以，如果此时的你在我面前，即使你隆起的大腹会让我不得不努力张开手臂，我也一定会再次拥抱你。
尽管如此，可是面对陈馨的时候，我仍然不敢贸然射门。八神的婚礼日子一天天临近，我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去表达自己的情感。
五一节即将来到，不晓得今年公司又会安排什么无聊的活动，也许又是一些情歌对唱或是情侣出游，为单身男女同事谋福利。王姐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肥水吗？应该是“出口无望，转做内销”吧。倒是移动部门有几个妹妹会让人想入非非。可惜一墙之隔，两边闭关自守，老死不相往来。
老总发下通告，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提倡全民健身。今年五一期间取消出外旅游，并特别安排内部足球友谊赛一场，希望广大男同事踊跃报名，也希望广大女同事积极为各自部门加油助威。五月一日上午九点体育场准时开球。
看来老总果然英名神武，精通治国之道，加强对方开放，以一场球赛打破两个部门之间的封闭，男同事们无不欢欣鼓舞。
可是，自从毕业后再没有碰过足球的我，早已没有当年球场上的豪情。我经过王姐门口，仍拿不定主意是否报名。
“非刀，怎么不进去报名？”陈馨走过来。
“我好多年没踢了，不知道还跑不跑得动了。”
“不会的，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忘了我说过要到球场上看你踢球的吗？”
“可是——”
“可是你在这里婆婆妈妈，先进去了再说。”
陈馨推开王姐的房门，把我一把推了进去。
“非刀来得正好，听说你以前踢前锋踢得很是厉害，就是你了。”
王姐不由分说将我的名字写在了面前的表格上，这次看来推辞不过了。我扭过头，陈馨脸颊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五月一日阳光明媚，王姐出资专为各位参赛队员统一配备球服球鞋。我的背后还是9号。
场地一边已经来了好多移动部门的妹妹，身材火辣，春光无限好！
本部的同事则集中在场地另一边，王姐还特地安排了锣鼓、大旗，可谓气势壮观。陈馨站在王姐身边手舞足蹈。
老总原来是铁杆球迷，这次特意礼贤下士，客串主裁。
两队队员站在中场线附近，一一握手。球场周围开始沸腾，让我想起了大学时的“校长杯”。
我站在中圈线处，望向后场：绿油油的草坪场地，塑胶跑道，崭新的球网。与大学那个黄沙漫天的足球场相去甚远。
曾经一起踢球的队员都不在场上，老驴、萝卜，还有八神那飞身救险的身影总会让我惦念。
我望向球门，胖子叉着腰，一脸轻松；三儿、小张……那些面孔是那么熟悉而又那么陌生。
主裁一声哨响，我将球拨向站在旁边的三儿，比赛开始。
球场两边的呼喊，一浪高过一浪。
那是多么激动的一刻，相隔三年后，我再次奔跑在球场上。即使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球在我脚下滚动的喜悦，仍是那么熟悉。
教练讲的话没错。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足球会永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足球，踢球的感觉会永远在你心里。”
我的速度和体力都大大下降，脚法也远远不如先前，但那种激情却永不褪色。
记得那也是一个晴朗的上午，站在场边的叶子注视着场上的一切。叶子那紧张的眼神还很清晰，我真的应该庆幸。
“这个世界上有一只天使会永远守护着我。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反正我知道总会有这样一只天使，这只天使将永远在我心里。”
上半场的比赛大家互有攻守，场上的节奏并不是很快，但场外啦啦队的呼喊并没有因此而减弱。
中场休息时，陈馨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吞咽。
比分仍然是零比零，在场上的我碌碌无为，反而失误频频。
“徒弟，加油，我相信你！”
“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什么？”
“等我进球了再告诉你。”
我站起来，把右手拇指和食指张开贴于下巴，好久都没有做过这个手势了，希望这样能带给我些好运。
我向场内走去，王姐突然叫住我，走到我面前悄悄说着。
“非刀，你一定要加油。上半场陈馨一直在为你欢呼。你不能辜负了她。”
我的全身流过一阵暖流。
“王姐，我保证。”
我迈开大步，再次跑上球场。
“一二三，加——油！”
大家抱成一团，大声喊叫。
球场外，鼓声阵阵，“加油”声此起彼伏。我站在中圈线外，再次望向场边的陈馨。
陈馨，等着我，我需要你！
比赛再次开始，我却仍找不到状态。与队友的配合更显生疏，体力下降得厉害，稍微跑动就会气喘吁吁。
最清闲的要属双方守门员，大多时间都在欣赏移动部的几位身材惹火的妹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连主裁判都已跑不动，开始频频看表。场外的呼喊声，也被嘻笑声所覆盖。
壮志未酬，难道命中注定我再没有面对球门的机会？
对方后卫一脚破坏，球慢慢滚出边线，我们罚边线球。
小张站在边线上，将球高高举起，掷向三儿。
三儿左脚准备停球，球却从他脚下滑出来，两名对方球员显然高估了三儿的实力，没有料到皮球漏得如此轻松。待到出脚够球时，已为时已晚。球从他们两人中间滚过来，离我越来越近。
我右脚把球停下，又将球拨到两脚之间。抬头向前看去，球门还在二三十米之外，对方重兵把守。
那么远的距离，角度也不理想，起脚射门的话，只怕力量不够白白浪费一次机会；可是往里突击的话，必定会遭到重重阻挠，凶多吉少。
“面对球门的时候，一定不要犹豫。”萝卜，如果此时的你在场外，一定又会为我的犹豫不决而暴跳。
“球场上瞬息万变，不要总想着以后怎样。”八神，即使是面对球门的危急时刻，我还是会胡思乱想，真是“孺子不可教”啊！
我是如此得希望能够再有机会可以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因为我再也不会犹豫，也不会有所顾虑。
我用左脚将球向前轻推一步，右脚顺势调整好射门姿势，发力——瞄准——起脚！
“砰——”
足球像一枚炮弹，径直向对方球门飞去。
对方后卫见球来势汹涌，纷纷躲避。足球一路畅通，直取龙门。
对方守门员显然还没从一片春光中清醒过来，足球从他头上应声入网。
守门员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嘟——”
主裁判一声哨响，宣布进球有效！全场沸腾，锣鼓喧嚣。
我还没来得及伸出右手贴于下巴，三儿、小张……一群人向我跑来，把我压在草坪上。
同事之间无形的隔阂在这一刻都不复存在，我许久洋溢在那种久违了的兴奋之中。
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喜欢足球，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我更喜欢与你——陈馨一起分享这种喜悦，同样是如此简单。
我站起来，顾不上擦去身上的泥土，跑向场外。
“我进球了，进球了！”
陈馨望着我灿烂地微笑着，怎么她的眼眶中，会有泪光在闪烁？
“陈馨，我们赢了！”
她点点头。
“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如果我们赢了，你可以答应我任何要求。”
“嗯？什么要求？”
站在身边的王姐心有灵犀，马上将头扭转过去。
“做我女朋友，我不希望再次错过机会。我要用我的努力来争取我们的幸福。”
站在面前的她，已是泪光闪闪。
“为什么，给个理由先。”她望着我。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她低下头，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抬起头，望着我，那是多么迷人的笑容。
“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些什么？”
“什么？”
“把你的五个手指伸出来，我现在要你还我。”
“啊？现在？在这里？”
我慢慢伸出五指，摆在她面前。
她突然一下抓起我的手，扑进了我的怀抱！
王姐不知何时转过了身，冲我狡黠地笑着，同事也已围成一圈。
“喂，在这里很羞哎！我还没换衣服浑身很臭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