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宝宝，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随着景渊的这句咆哮，文宝宝的心，也跟随着空空落落地。
这个男人终于舍得放走自己了，那排废屋就在她面前。
现在孩子没有了，师父没有了，她真真正正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个好汉闯天涯。
但是，原本那么渴望着的自由，当它真的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时候，文宝宝却突然不想要它了……
“景渊，很抱歉……”
在临走之前，文宝宝回过身来，对着景渊的背影低声说。
她的脖子处忽然一凉，完全没有看清楚景渊的动作，他青色的刀锋就已经架在了文宝宝的脖子上。文宝宝窒了一窒。
景渊背对着她，反手持刀，没有回头。
“趁我还没能忍心下手杀你之前，赶快给我滚！”
“景渊……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宸妃，她会很乐意为你生下大昭的第一个皇子的……”
“我?说?过，不要再说了！”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一字一顿地，充满着恨意。
“我孩子的母亲是谁，轮不到别人来为我选择！再说一次，走！”
景渊的身子开始摇晃，文宝宝刚才下的药开始发作了。他马上就会昏迷不醒，当他醒来之后，他会忘掉关于今晚的一切……事实上，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早在刚才文宝宝洒出药粉时，就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文宝宝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低着头，消失在黑暗中。
轻灵的脚步声一从耳边消失，景渊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啪嗒一下跪倒在地上。他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原本就漆黑一片的冷宫，现在越发显得莫可名状。
思维开始混乱起来，药力在侵蚀着他的大脑。景渊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吞下了肚子。
“想夺走我的记忆吗？你果然想要彻彻底底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啊。”
景渊的眼神变得悲哀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狠心……”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爱你，宝宝，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爱我呢？”
男人的呜咽，渐渐微弱，终于湮灭无闻。
雪，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下来。
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急，很快掩盖住了宫中的长街，宫中的小巷，还有景渊留在地上的血迹。
是这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
“下雪了……”
朝云殿里，太后捧着宫女们烤好的手炉，看着窗外搓绵扯絮一般的鹅毛大雪，若有所思。
“这么冷的天，街上流浪的人，很容易就被冻死吧？”
“太后娘娘慈悲为怀，皇上会安排京中各处的粥棚开放的。”一旁的宫女搭嘴道。
“南无阿弥陀佛……”
太后低首垂眉，口诵佛号。
…………
“是吗？那个月姬，居然和敖坚有关系？哼，乱臣贼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死了干净。”
齐后听着女官的禀告，冷哼一声，“也罢。好歹也是宫里的女官。就把丧事办得好看一点儿吧。说来也可怜，为心爱的男人守节自尽，最终却不能同穴而葬。只能一南一北，天各一方呢。”
敖坚已经死了，景渊的宣罪诏已经公告天下。
大将军，大权臣敖坚，因为结党营私，欺上凌下，贪污舞弊，种种罪状，罗列了总共十大点三十小条。多行不义必自毙，敖坚暴毙在京郊驿站中，在其行辕里搜出意图趁回京期间，纠集党羽逼宫谋反的书信若干，罪证确凿。今上有好生之德，宽大为怀，特此除了敖坚直系亲属枷号示众，腰斩于市之外，余者既往不咎。
——这些人里，有一个例外。敖坚失踪多年的老父敖幼祥，神秘出现在朝廷中。景渊的诏书里云敖幼祥年高德勋，乃本朝开国元老，而且早年敖坚羽翼未丰之时，敖幼祥曾力图限制敖坚，最终父子反目，被敖坚所害。因此本次敖坚之乱，敖幼祥没有牵涉其中，无罪释放而且官复原职。
敖坚留在朝廷里的党羽，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景渊表明了忠心，个别极其顽固的分子，则被相应治罪。
景渊为了这一天，处心积虑，韬光养晦，暗杀毒杀，威逼利诱，和敖坚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拉锯战。虽然到最后关头敖坚察觉不妙，提出避走江南的权宜之计，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已经形势大好的小皇帝，又怎么会就此收手？
所以，小皇帝亲政6年之后，终于彻底铲除了这个心腹大患，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把住了朝政。
唯一意外的，就是月姬的死。
她和文宝宝一样，狠心得毫不犹豫。
当然，没有人知道月姬和文宝宝在她自尽前一天的约定。月姬卖了个顺水人情给文宝宝，为文宝宝的出宫创造了机会。
她一向是个温柔的人，一直到死，都还在帮别人。
女官答应着，离去了。
同一天下午，宫墙一角升起了缕缕青烟。
“那是谁？”
脸上敷着金创药的景渊斜斜地倚靠着映云殿的大门，懒懒地问。
“回皇上，是月姬夫人。”
年轻暴毙，不得善终，终归不能久留。不过这皇宫里面，因为敖坚而燃起的火葬青烟，恐怕这是最后一回了吧？
看着那青烟袅袅地升入半空，融入乌沉沉的云层中。景渊抬眼远望，久久不语。
过了良久，小澜子才试探着问道，“皇上，这雪都下了一夜了，外头风怪冷的，不如……”
“嗯，我们回去吧。”
“太好了，皇上。那么我马上安排车子。”小澜子如释重负地笑道。
“不，我是说，我们回房间去。”景渊摇了摇头。
“皇上！您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晚了！难道不打算回去那边看看吗？”
景渊头也不回地踱进房间里去了，“不回去了。这毓阳宫，住着挺舒服的。”
…………
一夜北风紧，千户梨花开。
这场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在雪停之前，皇上一直没有回紫阳宫，他去了空无一人的毓阳宫里，独自睡在曾经属于文妃的罗榻上。
太后的朝阳宫，经过仔细搜查，证实并没有刺客藏身。
皇后返回她的明阳宫，处理事务。
宸妃一直在华阳宫里，一夜无梦。
没有了文宝宝和月姬的宫城，一切照常运转，似乎她们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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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