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禾
锄禾日当午,是很古老的事。我选择早晨,有风,有太阳,还有宁静。这样,我可以和禾草安心地对话。
把你的小草请走,你不会孤单吧。
你们整整齐齐,像是在做操。
禾苗听了,挥挥手。我擦了把汗,也挥挥手。
汗滴禾下土。终于滴下来了,一滴,两滴,所有的汗孔都舒张,所有的汗水都向下。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意。脱去上衣,我让我的皮肤裸露,让一种心情释放。自然的阳光毫无代价地属于我,真实而亲切。
于是,我唱着歌回来。几个老人诧异地看着我,他们正在费力地移动着锄头。
妈妈也是,喘着粗气要水喝,要开风扇。
谁知锄禾苦,年年下田土。原来我只是一个过客,不解风情的过客,从贴满磁砖的地上来享受一些真实。过客中还有蹩脚的诗人,呻吟的歌手。
因为,我们不曾年年举起锄头。
打药
在最热的时候和太阳赛跑。
长裤,长褂、布鞋,还有一桶水。在如火如荼的夏季,这需要一种心态。
父亲不需要,他说这是活儿:棉虫不除,就收不到棉花;收不到棉花,就没有钱花。
我便认真地喷洒,从上到下,从外到内。细节成了我的目标。
风向有时在变。喷出的雾就射回来,落在衣服上,还有脸上。不擦,无法擦拭,汗水、药水合二而一。
喷多了,就看到棉枝绿叶起起伏伏。扔下药筒,奔进河里,洗一个痛快。我知道,这是中毒的前兆。棉农,无法选择。
打着打着,棉花就长大了。枝枝相连,叶叶紧贴,错综合拢。我和父亲,小心翼翼绕过棉枝,天天喷洒。
太阳落山了。我总有些焦躁,天天如此。父亲不问,这是活儿,不干就收不到棉花,收不到棉花就没有钱花。
我有些惭愧,继续深入棉地,在夏季的血脉里游走。
分数
分数是整个夏季的心跳。
先是家长。登门,打电话,打手机,态度高过温度,上升了几个值。
接着是学生,天天跑来问。扑头扑脸的汗,还有热情。
我也是,数着日子等,将日子等的又滚又烫。
终于,像一朵迟开的花毕竟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纸贴在橱窗里,印证着许多人的努力。
有人高兴,有人哭了。分数后面掩盖着金钱,一分就是一口袋粮食,或者命运,也许继续读书,抑或背起行囊远走他乡。
乡下的孩子眼泪朴实,大滴大滴往下掉。我便安慰,送走,说还有明年,还有远方。知了扇着风,高歌着,和夏季的心跳一个旋律。
游泳
游泳是一种渲泄。
周围有绿树,知了,有田野,蝈蝈。一汪碧水,人像鱼,确切地说,人和鱼一同畅游。
这绝对是一种意境。
我见过一个洗浴中心,阔大。也有模型树添置一些人工绿,但总不自由。这是洗澡的地方。
洗澡和游泳的区别是前者去掉躯体上的浮尘,后者还可以让心灵纯净,放松。
所以游泳是一种回归,回归于初生时的无知无妄,幼年的至纯至性,少年的率真率善。仰面朝天,脸浮绿水,水柱朝天,人翔潜底,每一种姿式都代表一种心情。任性而为,随意而游,人是水中的一根草,草在柔波里招摇。
当然,我也游泳。离了校门回到老家,半小时的路程。儿时的池塘,长大的我,依旧儿时的方式,抹上一身黑泥,厚厚的,大把大把的。然后纵身而入。
《红楼梦》里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我从水中探出头来,我是什么材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