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去
果果闻声缓缓地转身望向我,她狭长的媚眼暗淡无光,没有了往日的热情,我的泪瞬间滑落,心疼着她的心疼。
我大跨步地奔到她床前,她将水杯平静地放在床头,我望着她有些异常的神态欲言又止,我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果果却突然偎进了我的怀里,片刻,我感觉到自己穿着大衣的肩上湿了一片。她哭得很安静,安静的让我心碎!
“乖,不要哭了!”我轻拍着她的脊背,大脑在高速旋转,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看。
“果果,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你不觉得吗?”我想好了措辞,开始安抚果果的情绪,她继续在我怀中抽泣。我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想啊,蓝澈是从来不见报的,也没有哪家媒体登过任何负面的消息。但这一次,却突然出现在头版,而且刚好是在蓝澈受罚的时候。”
我的话音刚落,怀里的果果便支起了上身,眼睛里似乎有了希望的微光,望着我,等待着我接下来的分析。我用手轻轻地将她有些凌乱的卷发梳理着,浅笑说:“所以,我认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设计陷害。我觉得,你应该听蓝澈的解释。”
果果的眼神绕过我的肩头,看向倚门而站的蓝澈,我听到身后渐渐临近的脚步声。他并没有走到果果的身前,他选择站在我的身后,我可以轻易地呼吸到他身上的芬芳。
“对不起。”蓝澈突然开腔,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听起来是那样的无奈。
“你们谈,我还有事,先走了。”在听到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很疼,如果早知道他也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现在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夹在他们的中间。于是,我说话间起身,果果并没有拦着我,只是用淡然而莫名的目光为我送行。
转身勉强冲蓝澈挤出一个微笑,视线有些模糊,急促地说:“好好照顾她!”虽然有寸步难行的感觉,但还是毅然迈开了脚步,越走越快,我担心果果会看出什么来。
打开房门,不敢转身,只是随手将门扣上,便向电梯走去。我告诉自己不要哭,因为眼泪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它只会让人变得更脆弱。
我抬手将眼眶内的水雾敛去,突然感觉到身边有种压迫感,放下手来,看到蓝澈正伸手去按电梯的下行键。我刚刚竟然忘记按了!
“对不起。”蓝澈站在我的身侧,用与刚才同样的语气对我说出了这三个字。
我一时错觉,竟以为在果果家里他也是在对我说这三个字。我沉默地等着电梯,不想与身边的他多说一个字。
也许人生就是活在顺境逆流中,也许苦乐参半才是真正的人生,也许纠结在是人类常有的心境。亦如此时与蓝澈一起站在电梯内的我,明明想要拒绝他的相送,但却没有开口;明明已经分析到他是被人设计,但还是会生气。
电梯门开了,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向外走去,而我却犹如惊弓之鸟,触电般地欲抽回自己的手。
“既然你不原谅我,那就让有预谋的人拍到最真实的吧!”他的话说得很认真,但他的眼睛在笑。
“你疯了!”我被他突来的大胆构思吓到魂飞魄散,更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掌。
“我以为你会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我以为他在生我的气,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他的眼睛在质问着我。
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扬起脸说:“上去吧!她比我更需要你的安慰。”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走吧!”他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平静,如一泓温暖清澈的泉,嘴角染上了笑意,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望着他有些痴迷,想伸手过去,但理智告诉我,这样做了,就是在帮助别人来害他,于是,我忍住了握上去的冲动,冷静地说:“我不想做你的绯闻女主角。”
他笑了笑,转身先我半步离开,我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高大俊伟的背影,总觉得他的背影很疲累。也许,我应该做那个最信任他的人。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坐进车内,他为我系上了安全带,因为我常常会忘记,而他却总是会体贴地为我想到。
“谢谢!”我只是有感而发,他却很正式地说:“不用谢。”
我一时有些诧异,他却冲着我笑了笑,然后发动了车子。
“为什么换成黑色的贴膜?”我一直很好奇这件事情,因为有些突然。
“这样不会太刺眼。”他轻松随意地回答,我却觉得这根本不是理由。
转头看向窗外,忽然想起曾经被拍到的那些照片,猛又转头问道:“是因为我吗?上次那些照片……”我欲言又止,毕竟那件事情对我们的影响很大。
他分神看了看我,弯起一抹弧度,“别胡思乱想,不关你的事,以前的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
“如果什么事情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忘记就好了!”我有种无力的感觉,又想起了神父的那句“忘记该忘记的,做你想做的。”
“对不起,总是想给你快乐,但总是让你不快乐。”他许是听到了我心底的叹惜,腾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
我转眼,无限惆怅地说:“不要再对我说那三个字,这一切都是我甘愿承受的。我反而觉得,我们都应该对果果说抱歉。”
“我会用另一种方式补偿她!”他目视前方,淡而平静地说。
“这次是蓝沁搞的鬼吧?”我突然将话题转移,然而我敏锐的洞察力,着实让蓝澈吃了一惊。
“你也这样认为?”我又侧头望着我,我看到了他眼神中少有的诧异之色。
我笑了笑,“这并不难猜到。还记得我第一次参加经营例会吗?那次你们家人给我的印象颇为深刻。蓝沐看起来温文儒雅,有种与世无争的洒脱;蓝沁的眼睛很锐利,我似乎可以看见他狂野的心,他与你之间一定有着激烈的竟争,不然他不会那样给我难堪。我想,我们的那些照片,大概也是出于他的杰作吧!”
“楚翘,你简真是像个能看穿人心的精灵。可爱,也可怕。”蓝澈的话语说得婉转低回,我听得出赞美,听得出欣赏,却也听得出他对我的惧怕。
我鬼魅般的一笑,“所以,你不要成为我的敌人。”我故意将眼神变得阴冷,他却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突然笑出了声音。
蓝澈送我回来的当晚,我并没有顺他的意思将他留下,我觉得他不该在果果为他伤心的时候,留在我的身边过夜。他有些失落地离开,我并没有追究他到底去了哪里。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我正在陶艺室里学制陶,阿美突然走进来说有人找我,我疑惑地点了点头,洗了手走出陶艺馆,来到了餐厅,看到SUNNY正坐在窗边的位置,冲着我点头微笑。
“帮我冲一壶菊花茶。”我对身边的阿美说完,向SUNNY走了过去。
“你好!”我突然觉得对SUNNY有了距离感,总觉得她和蓝澈之间并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虽然不信他们之间真有报上说的绯闻,但也不是简单的关系。
“对不起,打扰你了。”SUNNY听到我的问候,先是一怔,接着又释怀地笑了,她的笑很真诚。
“不会。你找我有事?”我带着礼貌的微笑,询问着她的来意,此时,阿美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将一壶菊花茶放在了我们中间,那是一朵盛开的白色雏菊。
阿美为我们分别斟了茶,退了下去,我以主人的身份,招呼说:“来,尝尝我们这里的花茶。”
“这花开在水里真是别有一番美艳。”SUNNY端起手中的茶杯,望着壶中的菊花由衷地说。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要讲故事给你听吗?”她将杯子握在两手中间,像是在取暖,或许是在给自己勇气,她的一双笑眼静静地望着我,轻轻地问。
“嗯。”我点了点头,做洗耳恭听状。
“我的故事很长,要从五年前说起,五年前我的父亲因为破产而遭受打击跳楼身亡,那时我正在读大三。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的离开让我感到了一种世界末日的味道。父亲死了,但有一些债还是要还的,我开始被讨债的人逼迫,我将所有的家产变卖,也还是差了几十万。无奈,我走进了酒吧,你应该知道我去做什么。”SUNNY清丽的脸上带着柔媚的笑,她的眼睛就像会说话的新月,我的心被她的话牵动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感觉活着就是一种罪,我几次想到了死,但却没有勇气。我就那样在不见天日的夜生活里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多。有一天,蓝总,就是蓝澈,他带着客户到我们酒吧来,当时我被妈咪安排在一个香港客人的身边。你知道,去那儿的人没几个不好色的。虽然已经习惯了那样被人当众取乐的场面,但我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因为,我看到蓝总他一直端坐在我的斜对角,静静地注视着我。他是唯一一个绅士得像王子一样的男人,我从第一眼见他就爱慕。”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确带着敬仰和爱慕的色彩,我听着她抒情畅表的话,开始有些迷惑,她不会告诉我那绯闻是真的吧!?
“当那个香港客人要带我出台的时候,蓝总对我使了个眼神,我会意地说要去下洗手间。还没等走到洗手间门口,蓝总就在身后轻唤住了我。说实话,当时的我就像面对一个暗恋的人那样,不敢正眼瞧他,总觉得他会瞧不起我。我以为他会像别人一样提出要求。却没想到,他递了一张名片给我,让我第二天去公司找他。”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自嘲的笑,我不怀疑她的故事,虽然听起来像是一个言情小说的桥段,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到爱意,从她依旧绯红的脸上看得到羞涩。
我决定继续听她讲她的故事,不去打断。
SUNNY的眼神从悠远变得有了焦点,她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又落在壶中的雏菊上,接着她抬起茶壶,为我添了一点,又为自己添上。
“后来,你就到了蓝氏上班?”我终于还是没忍住想要听故事的冲动,脱口问了一句。
“对。当时,他是人事部的经理,他安排我进了拓展部。我在那里一直工作到现在,可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他给了我新的人生,我不怕对任何人说我爱他,但我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她的眼睛又重新落在了我的身上,虽然没有怨恨,但多少有些感伤和痛楚。
“是么。”我轻咳了一下,淡淡地说,啜了一口清茶。
“虽然,我不是他爱的人,但我是他最好的听众。只要他需要,我可以一直坐在他的旁边静静聆听。”SUNNY看出了我的局促,轻婉一笑,也跟着啜了一口茶水后说道。
“所以,你们是知己?那篇报道也不是空穴来风?”我有些情绪波动,我有些嫉妒,我必须承认自己在面对别的女人时,不会有对果果那样的容忍和愧疚。
“我只是一个聆听者。而且,他每每心烦的站在我面前时,只会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名字,我们的话题只围绕着那个名字。你不想知道那个名字吗?”SUNNY并没有微笑,但她的眼睛总是会让人感觉她在浅笑,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将脸侧向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淡定地说。
“不,你有知道的权利,因为我们不停在说的人,就是你。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时,是鹤小姐把你介绍进蓝氏的时候。当时,蓝总就像一个得到宝贝的孩子一样,跑到我的面前向我宣布着你的到来。我从没见他那样笑过,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对他来说是不同的。与任何一个他身边的女人都不同!包括鹤小姐在内。”SUNNY认真地说,她的眼睛不再是微笑的,很严肃,像是在提醒我也应该更加认真地对待蓝澈一样。
“是么,但我并没感觉到。”我还在强装镇定,但声音已有些心虚。
SUNNY笑了笑,“或许你四年前并没有感觉,但我知道现在的你是有感觉的。毕竟人非草木,他对你的好,你怎能说不知道?”
我感觉到了她话中的责备,我有丝不悦,我认为还轮不到她来对我批评指责,于是,我挑着眉眼冷冷地说:“你是来指责我的吗?”
“我想,但我却不能。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你有所指责,他宁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独自痛苦。你知道你那天在他办公室里说的话,有多伤他的心吗?他坐在我的对面,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完全没有了往日高贵王子的神采,那一刻我真恨你。你有见过一个男人会在梦中哭醒吗?他就是那样流着泪唤着你的名字惊醒。”SUNNY的话说完了,她的泪也滴落了,而我眼睛也变得潮湿模糊,我的心痛到不能呼吸。
“我想,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有多爱你。而他为你做的,还远不止这些。我做你的秘书,你拉到夫拉德的订单,你成功的说服了KEKA总裁,你的升牵,甚至是你现在这家餐厅,都是他默默为你做着的事情。”SUNNY的话更像是硫酸,让我揪痛的心一点点地被腐蚀。
我真的没有想过,现在安逸的生活,也是蓝澈安排给我的。
我的耳边有风吹过,我感觉不到寒意;我的身边有人经过,我感觉不到气息;我仿佛置外于世界之外,又好像没有蓝澈的存在就没有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