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蓝毒
终于,太阳在我的注视下被黑夜吞没,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对过去说再见。
回到办公桌前,一边收拾着文案,一边将随身的东西收进包里,我有点纳闷,蓝澈竟然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短信也没有一个,就好像他是完全不存在的人一样。
收拾好一切,我走出办公室,在公司里走了一圈,就像是跟一个相处多年的朋友道别,严格来说,“南楚软件”就像是我和南烨的孩子,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地将它壮大,现在,它也算是经历过风雨了,总希望它可以一直不断地强大起来。
再多的不舍,也总是要舍。舍得,有舍,才有得。我舍弃的我清楚,但我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正当我惆怅地走向前台的时候,突然在我的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让我痛楚过的身影。
“LINDA?”我诧异地唤道。
“楚副总。”LINDA红着脸,低着头对我打了个招呼。
我笑了笑说,“以后就叫我楚翘吧!LINDA两个月不见,你好像胖了,过得还好吗?”我仔细打量着她,善意地说。
她沉默着一直不安地摆弄着手指,我正要上前询问,她却突然拉着我的手哭着说:“楚翘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我怀孕了。”
我被她拉着的手一颤,紧接着一股寒流从脚底一直钻入了心底,我从没想过,小说中的情节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先是背叛再是被逼做情人,现在居然有个女人跑来对我说她怀孕了。
“楚翘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行吗?我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LINDA继续对我哭泣,我在迷朦中看到她那双梨花眼中带着乞求,我受不了这种眼神,我也同情她的处境,只是忘了我自己也是一个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女人。
我笑着对她说:“别哭了,哭多了对胎儿不好。既然你怀孕了,就应该跟孩子的父亲好好谈谈要怎么办。”我出乎意料的平静,真的,我从没想过我会如此的镇定从容,也许是因为我就要离开了。
我想LINDA也是很讶异的,不然她不会对我产生一种恐惧,她一定是以为我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情绪异常了。
“楚,楚翘姐,你知道我的孩子父亲是谁吗?是南烨!”
“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走吧,正好他们家今天约我吃饭,一起去吧。”我递了一张纸巾给LINDA,然后带着她离开了公司,打车去了明苑。
一路上LINDA跟我讲了许多,我知道她和南烨是在那个我哭泣的雨夜走到一起的,而那个晚上我也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痛哭。我在心里暗自嘲笑,原来一切早在那个雨夜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四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明苑的门外,我付了车费,昂首看了看那扇熟悉的玻璃窗,却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原本明朗的星空,突然被云摭住了月光。
“走吧,我们上去,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清楚。”我转身,对有些忐忑不安的LINDA说,她怯怯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笑,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也会像她一样,变成一个怯懦的女人。
当我们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我闻到了阵阵菜香,我知道这是从南烨家里飘出来的,因为这是我最喜欢吃的酸菜鱼火锅的味道。
LINDA站在我的身旁,忽然开口道:“楚翘姐,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怎么,害怕了?都敢未婚怀孕来求我原谅,却不敢进去面对孩子的父亲吗?”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生气,气为什么做错事的总是男人,而承受结果的又总是女人。
LINDA的眼睛红了,我看着她又心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说,“走吧,南烨的父母很喜欢小孩,也许他们会为了这个孩子接受你。”
LINDA的眼泪是收起来了,但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却泛起了红晕,也许是因为尴尬,也许她也有些气我的直白。
我带着她一起站在了南烨家的门前,暗自深呼吸,抬手按响了门铃,很快门就开了。
“小楚啊!”开门的是南烨的父亲,他笑着与我打招呼,却在看到我身边的LINDA时有些愣神。“这位是?”
“伯父,这是林妲,我们以前的同事。”我微笑着解释,保持着良好的笑容。
“伯父,您好!”LINDA小心翼翼地点头与南烨的父亲打着招呼。
“哦,好,好,快进来,快进来。”南烨的父亲眉开眼笑,毕竟LINDA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一双水旺旺的大眼睛可以说是人见人爱了。
我们来到客厅,却没有见到南烨,我问:“伯父,南烨呢?”
“他说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楚翘,快请你同事坐。”南烨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走向冰箱,取了两支奶茶,是我喜欢的牌子,冰箱里总会有两三瓶备着。
我和LINDA都有些尴尬,南烨父亲显然是把我当成了自己家人,但我和LINDA此时的身份却又刚好应该是调换过来才对。
幸好,我们没有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呆得很久,半个小时后,南烨开门走了进来,当时,只有我和LINDA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你怎么来了?”南烨进门的第一句就是质问向LINDA,他那双带着一点琥珀色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小烨回来啦!正好,酸菜鱼火锅上桌儿啰!”南烨的妈妈端着热腾腾的锅子走出了厨房,看到自己儿子脸色不好,以为是我们之间有别扭,于是想缓和下气氛。
“你来干什么?”南烨并没有理会他的母亲一腔热忱,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餐桌,便又怒视着LINDA继续质问。
LINDA紧张而尴尬的站起身来,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晶莹的泪花。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南烨父母,愣在餐桌旁,相互看来看去,最后,南烨的父亲说道:“南烨,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林小姐怎么说也是楚翘的朋友,你不可以这样。”
我坐在沙发上,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来他们以为我和南烨闹别扭,而殃及到了LINDA.“南烨,我怀孕了。”LINDA终于在南烨的怒视中鼓起了勇气,说出了最该说出的话来。
除了我和LINDA以外的三个人全都被震呆在原地,就像是被雷击中的稻草人一般。
十几平米的客厅内安静异常,明亮的水晶灯映着客厅里的每个角落,却唯一照不进每个人的心里。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后,南烨的母亲走了过来,二话不说,赏了南烨一记响亮的耳光,“啪”!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的脸,算是让你给丢尽了!”南烨的母亲还算是慈祥的脸上,开始抽动,有些浑浊的眼睛闪着银光,身体不停地微颤,我猜,这一定是她第一次伸手打自己儿子耳光。
南烨的脸上瞬间红起了一片,他正了正脸,望着我说:“楚翘,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但我还是想说,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说着,他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丝绒盒子,在我的眼前打开了。
我盯着那小黑盒子里,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这枚钻戒很简单,方形的钻石,被上下开口的铂金簇拥着,就像是两只手被爱紧紧地牵在一起。我真的很喜欢它,但是我清楚,它再也不可能是属于我的了。
就在我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悲伤流泪的时候,南烨的父母一直在我的耳边说着让我原谅南烨之类的话,我用余光还可以看到LINDA的脸上也堆满了泪水,她比我可怜,至少我还拥用南烨的爱,至少我还拥有他父母的劝慰,可是她,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站在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它。”我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眼神坚定地望着南烨说道。
“是不能,还是不想?”南烨的眼中突然有些微红,我知道他被我的话伤了心,可他并不值得同情,至少在这个时候,我的同情票是留给LINDA的。
“我不想。”我不再犹豫,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我宁愿恨绝一点,让这段感情彻底结束。我想,如果没有LINDA的突然出现,我也许还没有这份果决。
“为什么?是因为无法原谅,还是因为你爱上了别人?”南烨的眼睛里蓄着泪,但并没有流下来,他帅气明朗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伤情。
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我,明明出轨背弃了爱情的人是他啊!他怎么还可以问我是不是因为爱上了别人?!
我突然觉得想笑,于是冷笑了起来,含着倔强委屈的泪说:“对,因为我在无法原谅你的同时,也爱上了别人,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我的回答再一次将大家的震惊带到了高潮,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包括我身边一直哭泣的LINDA.“所以,南烨,我不能接受这枚戒指,我们分手吧!谢谢你刚刚还说爱我,但请你把它留给需要的人吧!”我忍着泪不让它们滑落,我想,既然决定了离开就不要犹豫。
我没有给南烨回答的机会,冷漠地转身看着LINDA说:“我能做的就只有退出,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就看你自己了。南烨还是个不错的男人,希望你可以在他的身边帮助他,鼓励他。”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从南烨高大的身躯旁滑过,他拉住了我的手腕,用极低沉沙哑的声音对我说:“你真的决定了吗?你的选择是对的吗?”
我忽然觉得背后一冷,我有一个念头,“南烨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我还是选择了镇定,没有回头地笑说:“没有人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有经历过才会晓得。”
我轻轻地挣开他的手,不费吹灰之力,而我与他六年多的感情,就像此刻分开的两只手一样,分开的是那样轻而易举。
我走了,离开了南烨的家。
我的心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挣扎,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身边还有个LINDA,还是因为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爱他。
我想,如果我将今天的一切告诉给任何一个朋友听,他们一定会说我是个疯子。
但我却清楚地知道,我并没有疯,我也不是没有痛。我的痛藏在我的心里,不想让比我更可怜的他们知道,也不想让他们对我有过多的内疚,而无法走向新的生活。
对,我不是救世主,我不可能救赎他人的灵魂,但我至少可以不让自己的灵魂因为亏欠而感觉到不安。
但上天似乎有意开我的玩笑,越是想要保持纯净灵魂的人,越是会遭遇魔鬼的毒害,我注定是一个要背负黑色十字架的人。
我一个人,静静地走在扰嚷的街道,穿过来往的人群,闪烁的霓红灯下,是我欲哭无泪的脸。
走过今夜,我想我会让自己活得更坚强。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有些累了,抬手拦了辆的士,向自己租住的小区驶去。
我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诉说心事,这是我第一次学会孤独,我想,我以后的许多时候都会像现在一样,不能与人分享心情,因为一个情人的心情有谁会愿意去懂?!
终于看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区大门,纷乱的心开始有了一点点的温暖和平静。付了车费,我平静地走了下来,昂首阔步地向小区内走去。
突然,又是一束强光灯打在了我的身上,这一次,我没有抬手去挡那刺得人晕眩的光亮,因为我知道那会是谁在操控着那盏灯。
我依旧是站在原地,静观宾利车上的动静。
灯突然地就熄灭了,我借着月光和路灯,看到了一抹高大颀硕的身影披着银妆,慢慢地向我走来,像是午夜的撒旦,却又带着让我迷恋的芬芳,我忽然察觉,我竟是有些想念这个味道,我为自己的这一认知感到惭愧。
“这么晚?”他突然开口,语气平和,眼神平静中带着冷漠,我却并没有从前的局促不安。
“好像还没有过十二点,我还是自由的。”我也同样平静而冷漠地看着他,那张让我有些厌恶,却印象深刻的俊颜。
“请我上去坐,还是去我那里坐?”他只是皱了皱眉,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
“我选择第三种回答,都不想。”我迎着他的目光望去,坚定不移地说。
“你好像很不开心见到我。”蓝澈俊毅的脸上展露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是种极致的诱惑,带着一股邪气。
“你听说过有人会在见到魔鬼的时候很开心吗?”我几乎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地揶揄着他,脸上带着同样冷魅的笑。
“这个送给你。”他突然从身后背着的手里,变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我说。
“我不需要。”我一点也不关心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要任何一样他送我的东西。
“你不是喜欢昧冰吗?”他笑了笑说。
我微愣,他怎么知道我喜欢昧冰?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只是当初想过要送南烨一瓶。
“拿着吧,早点睡。明天见!”他在我愣神之际,将袋子塞进了我的手里,关心的话语游荡在宁静的月下,听起来是那样的自然而无奈。
我怔怔地望着他转身,望着他走进宾利车内,望着他坐在车里看了我很久,才看到他发动车子离开。
我没有留恋地转身向小区内走去,回到家里,我将盒子随手一丢,但又突然想闻闻“昧冰”的味道,于是将盒子打开。我瞪着眼前这个深蓝色的磨砂香水瓶,这不是“昧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