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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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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我们家已经在温州呆了大半年了,可我还是听不太懂温州话,所以当一位阿姨在路上冲我大声喊,告诉我,我家店里出了事时,我还愣在那里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那位阿姨话中的意义,忙向爸爸的店里跑。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爸爸被人打得内出血,店里也被人砸得惨不忍睹。

等我赶到时,他已被人送入了医院,而公安人员则照例又在我店家里询问了一下有关损失等等之类的问题,且做了一下笔录就走了。店里留下的两名没受伤的店员在公安们走后又对我复述了一下出事时的情状。

他们说,当时有两个黑壮的汉子开了车来要求洗车,大家按流程将他们的车洗干净了。那两个汉子中的一个却硬是鸡蛋里挑骨头说他们没有将车洗净,大家只能忍气吞声又洗了一次,可那汉子还是说没洗干净,店员只好叫爸爸出面调解。爸爸了解到情况后,很和气的对那两个汉子说,洗车费不用了,并请店员再洗一次,就当是工作没有做好的补偿。

店员谁都不服气,可那两个汉子却象更不服气,竟然吵嚷起来,骂人不算还要说爸爸不该说得象是他们俩故意想赖洗车钱一样。有一个店员气极了,就说了一句,如果不想赖的话,不如就给钱好了。那两人一听这话,立即就动手揍人,而且象是阴谋串通好了一样,一时之间竟从四面围过来十几个精壮男人,手里操着木棒之类的东西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这群人不久又随了哨声跑得一个也不剩,情况就上次一样!并也象上次一样,在随后的一分多钟后警车就来了。

“我们实在想不起同谁结了仇?”两个店员愁眉苦脸道:“老板平时和和气气的,待谁都好,怎么会得罪了那帮黑社会的兔嵬子们呢?”

虽然心里着急,然而我却帮不上,因为我要上学,不可能守在店里。最可恶的是那个租店面给我们的店主,在今天晚上还来我们家落井下石,要求我们家快点去另觅店面。

“被你们这样三番五次的搅和,别家也做不成生意了,损失很大的。他们都来找我投诉,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对不住你们了。”他说:“你们还是快点搬走吧。”

妈妈哭着对他诉苦,说当初爸爸的投资,我们还没能收回一半,何况这样急,又能搬到哪里去?

那人被妈妈哭得不耐烦了,就道:“就算不搬,我与你们的合同也只有几个月了,随便你们了,总之要继签合同是万万不能的。”接着他又唠唠叨叨一一陈述自从爸爸来这里租他的门面后给他带来的无数麻烦还有不良影响。他说他也瞧着我们一家可怜。“但有什么办法呢?除非那些人不来找你们麻烦了吧,可看来又是不可能的,你们总不能让大家因为你们全都不能开门做生意吧?那是自私!知道吗?是彻彻底底的自私!”

我听着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议论,心中异常烦燥。而他又象是准备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我忍受不住,拿起了家中的扫帚,对着他张开的大嘴道:“麻烦你出去!我们家人想安静一下!”

“真是个小疯女人!怪不得总招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找麻烦!”店面主人立即象得了狂犬病一样叫骂,我将扫帚对着他用力挥动了两下,他便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骂。但还好,没多久,我们家总算安静了下来。

房主要我们搬迁的事情,就象风一样在第二天传得人尽皆知,店里的工人因此都来向妈妈辞行。妈妈一大早就昏过去了两次,一醒来就流泪不止,无法做任何决策。

妹妹心直口快,一径怨恨爸爸不该辞去工作,跑出来做生意。而我决定暂时休学,在爸爸身体恢愎之前守店。当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有几个伙计居然不再提辞工的事,可其它人坚持要走,我只好给他们算了工钱,尽了最大努力微笑着祝他们前途似锦。

自从常有人在我们店闹事后,我们店的生意明显地就淡了许多,爸爸他们只知害怕,以至束手无策,但我决不坐以待毙。我等着他们!

今天是我有史以来最勇敢的一天,我要纪念这一天。

我一直等着那些来惹事生非的人出现,好血洗我们次次被欺辱却无还击之力的屈辱史。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样的快。

这天一大早,就有人开车来店里,说他的车坏了,请我们给修修,但他的车明明没问题!当我们的师傅说他的车没毛病时,他大发庭,骂我们师傅是蠢材,饭桶,说他车的车轮总是打滑,怎么可能没毛病?我们的师傅只得硬了头皮开车去试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车轮有打滑的迹象,因此大家都悄悄地戒备起来。而那个男人也象预料中的一样开始大吵大闹,说我们这种水平是不够资格开汽车维修美容店,且扬言要把我们店铲成平地。

当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集中到我们店里来预备再次来个大破坏时,我对那位最早来我们店也叫嚷得最凶,并吩咐大家动手砸店的大叔举起了手枪,枪口的位置正对准我练习过多时并要求自己一定要对准的——太阳穴。与此同时,我们店里的伙计拿出了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的长刀,有两个甚至挡在我和那位大叔的前面,戒备而冷静地望着来寻衅的流氓。

“我拿的是国产77式手枪,单手上膛装置,射击时反应迅速。口径7.62毫米,有效射程50米,容弹量7发,枪重0.5千克。大叔?想不想试试国产枪的里的子弹在脑袋里开花是哪种滋味?”我用生平最平静最平静的口气问他。我很清楚,有时这种口吻才真正能吓得了人,最起码,我就最怕少主人在生气时用这样的口气同我说话。

果然,自己的镇静才能引起敌人的恐慌,那群想要来打架闹事的人都犹疑地缓缓地退向店门口。

“笨蛋!平民老百姓手里哪有真枪?你们给我进来!不要被这么个小姑娘的话吓到!进来……”

他的话还未完,屋内就爆发了一声轰天巨响,不远处原本是搁在桌上的一块车盖伴着那声巨响轰然落地,且那上面明显的多了一个被“子弹”穿透的洞。

“有人想试试吗?枪膛里还有六发子弹。谁想尝子弹的滋味谁就动手砸店!”

我话音才落,就听到一阵咣咣当当的声音,它是械斗工具掉在地上的响声,恰巧此时外面有人又吹起了警报的口哨,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动脚跑出了店,总之前后没几秒,那群来闹事的人竟都留下凶器跑了一个精光。紧接着就象早已被算计好了时间一样,警车的呜鸣声由远而近。

“真可怜,好象没人关心你的死活。”我对那逞凶寻衅不成的大叔道:“象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来侵扰我们店的原因是什么?大叔,你能告诉我吗?”

“小姑娘,我不知你怎么会有枪的?但你最好将枪收起来,你的手好象在发抖。”那男人紧张地顾左右而言它。

“说!”我希望能在公安人员到来之前问出根由:“你们不依不饶一次又一次来找我们麻烦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不然,我要是因为太激动,让枪走了火,那就不要怪我……”

“小姑娘,公安马上来了。你要当着他们的面打死我,你就是现刑犯,这样不划算的。”那男人有持无恐,死皮赖脸地说。

“你——”我气得不行!恰在这时,公安人员已围聚到我们店内来了,因为他们的到来,店门前亦涌进来了一批看热闹的人。

“李队长,救我!这丫头错把我当闹事的头目给抓了。”被我们抓住的男人一见到公安人员就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诚惶诚恐又可怜兮兮地道:“李队长,你还认得我吗?你能帮我对这个小姑娘解释一下吗?”

而他所说的李队长似乎同他相识,当即惊呼:“赵经理,你这是怎么了?”

赵经理?我听着公安队长对此人的称呼,手抖得更厉害了,这人在社会上居然有一个如此体面的身份吗?那他袭击我们店到底为哪桩?

“小姑娘,你……你怎么有枪?快点将它放下……”另几位公安人员都惊奇地向我围拢来劝道:“我们一定查明原委的,所以,先将枪放下……”

此时店伙计们已收起长刀,也帮着公安人员请求我放下枪。

“绝不!”我断然拒绝他们。虽然也紧张也害怕,但我十分清醒:如果放弃这次可以询根究底的机会,将很难从这头老狐狸嘴里套出真话来,他分明是有备而来的。

“如果他不说出来我们店破坏的目的还有幕后真正的主使人,我绝不放下枪……不止如此,我会数十下,十下后,得不到答案,我就向他开枪。”

“小丫头!”被我用枪指了脑袋的老男人惊慌地道:“你疯了吗?!”

正当我要开始数一的时候,忽然听到妹妹的声音在叫:“姐姐,不要!”

我抬眼看过去,赫然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我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然而少主人却在征得公安人员的同意后已一步步地向我走来。

“已经没事了,”他温柔地说:“你放松……看看你的手抖动得多厉害……你心里其实很害怕吧?但现在不用再怕了,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的,相信我,把枪给我……”

“少主人……”我的精神在他迷幻似的柔声里变得松懈,脑子也开始有些昏沉。少主人轻而易举地拿去了我的中的枪,并将我紧攥着的大叔交给了公安,并在公安人员的首肯下,抱着我上了警车。

当然,公安人员很快就查明了我那把枪的真相,并当着我们的面就向队长报告:“是一把高级仿真枪。有仿真子弹,只是它的威力只能使人象被石子击中般,痛过就算。至于车盖上的洞,也不是子弹打穿的,而是用铁凿事先凿好了的假弹孔。还有那声巨响,也已在收银柜后找到了真相——是炮丈‘春雷’的功劳。”

而且,为了配合好我的行动,曾与我一起练习多时的店伙计李祥拿出焊接好了的,中间只留一个小孔可以让炮丈的火引伸出,既方便点燃,又不至使炮竹烟味过多泄露的小圆铁器,然后对公安供认不讳说春雷是他点着的,车盖是点春雷的同时他故意推落在地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及视线的。听完队员报告完真相的公安队长,当即爆笑出声。少主人则用手臂更用力的圈住了我,只有他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其实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发抖。

“真是绝了!”公安队长笑着摇头:“小姑娘,真的是好胆量!”

“只是麻烦你们不要将‘枪’的真相公开。”少主人说。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真是绝了”队长仍笑着道:“要是那群猢狲得知被小姑娘的一把玩具枪吓得逃之夭夭,不报复得更厉害才怪?这个我懂,我懂。不过,我们中国的法律不允许公民私自拥有枪支弹药,所以麻烦小姑娘在局里呆两天,不然话说不过去。你放心,我们也只是想让你避两天风头。”

少主人同意他的主张,便叫我安下心来呆在派出所,待他将事情解决了,再接我回家。我想出去同他一起去查明真相,但心知多说无益,因此只得让妹妹给我送来日用品的同时也送来这本上了锁的日记本。

已经三天了,少主人似乎极忙。他不知用什么办法,让派出所关了我这么长时间,又不被记录在案。但他都不来看望我,只是每天都打电话。

妹妹则天天都来。

妹妹说老爷也要来了,听说他是为了来请爸爸继续为他工作才来的。

妹妹还说,我能以假乱真骇到那群流氓不过是侥幸——在中国大陆就算是身在黑帮里,一般也不会用枪,不然他们一听就能听出区别来,我不死定了才怪!

“姐姐今后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爸爸和妈妈都没觉到欣慰呢。我,我也一样,虽然不喜欢姐姐,可也不希望看到你真的会出意外——”妹妹这么说时眼圈都红了。我极少同妹妹沟通,绝大多数时候都不知她心底的想法。有时,我都觉得我们并不象姐妹,只象两个因为血缘关系而住在一起的陌生人。可现在,我分明感受到了亲情,好奇妙!瞧着妹妹闪烁着泪花的眼睛,我的心却感到分外温暖,甚至觉得有妹妹真好。我是不是很过分呀?

少主人查清了攻击我们店的幕后主使。果然不是简单的黑帮闹事,而是出自一家国营汽车修厂厂长指使。那人是温州当地人,本就欺行霸市惯了。

自从爸爸来这里做汽车美容及修理后,抢了那厂的很多生意。原因是爸爸的服务泛围比那厂广,请的修理师傅等包括他自己都对车都极在行,又非常负责任再加之经营手腕灵活,处事厚道,使得很多车主都自动成为爸爸的主顾。

爸爸生意的红火,没能点醒同行大佬们去极积改进自己的各项经营方回略,只激起了他们的嫉妒和恼恨,以至于纠结黑社会的人对付他,妄图以势力逼走根基不深的爸爸以达到继续独占汽车修理市场的目的。

少主人来告诉我真相并接我回家这天,老爷正好从国外回来了,因此我一回家就在客厅入口处就听到老爷和爸爸的对话。

“两个女儿都不争气,没一个成器的,我实在没脸再为老爷工作。”爸爸的声音里饱含了惶恐和无奈。

“你不要这样讲,我倒非常欣赏你两个千金,个个勇气可嘉,让人心疼。最主要的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回来工作,你走后,我不愿再用别人,现在都是我自己在开车。”

“老爷……”爸爸不胜唏嘘。

少主人拉了我的手,将我牵到爸爸和老爷正在交谈的客厅。老爷一见到我就站起来笑道:“小琬!真是女大十八变,才几年就已长成了这么可爱的小淑女了!呵呵”

我的脸红了一红,叫了声老爷,老爷就过来拉着我转了个圈啧啧有声道:“长大了,真的是长大了。”

“小琬今年已经十六了,爹地。”少主人插口道。

“哦,哦,”老爷笑道:“我最喜爱的小琬已经十六了呀。”看他那么兴奋,我反而局促起来,自从八岁那年打过交道后,我更很少见到老爷了。他总是很忙!

“你看老爷给你带来了很多礼物,还有你小时候爱吃的一些零食,小琬的口味有没有改变呢?”

老爷还是同从前差不多,一见我就笑咪咪地哄我开心。虽然日夜操劳,他的模样却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多了份沧桑感,而这沧桑感又让他更多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一看就明了他一定是处于绝对的领导地位。

等老爷和少主人走后,爸爸就看着我,良久才道:“小琬,对不起,是爸爸太没用……是爸爸害了你,害你受苦了……”

爸爸向我倒歉,还是有生以来的头一遭,我楞在那里,都不知要说哪些话好。妈妈则过来抱着我哭道:“我的女儿,我的儿……”

“爸爸决定,将店关了,再回去给老爷工作。老爷答应解决我们店里余下工人的生存问题,他们今后的工资会比在我们店工作还高,而且也会比在我们店工作有前途。”

“不行!”我气恼地道:“难道爸爸怕那群来找麻烦的屑小之徒吗?少主人都查明了是哪些人了,更查明了他们的目的。只要知道这个,我们就有办法对付他们……我们的生意还会再好起来的,我相信爸爸!爸爸……”

“住口!大人决定的事,小孩子只要知道并照办就行了!”爸爸听了我的话突然发怒,不容辩驳地道:“一个女孩子,整天好勇斗狠,象什么话?!”

“爸爸是胆小鬼!怯懦得只想躲到老爷背后去!”我气得起身跑回房间。

妈妈在后面追上来哭道:“小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爸爸?你爸为了开这个店背了一身的债。现在又被人上门来找麻烦,房东还坚决不和我们续签合同——你明白你爸爸他有多难吗?还有,还有老爷,他对我们家恩深义重,不光帮你爸爸还了债,还解决了我们工人的出路,又在百忙之中亲自来请你爸爸回去工作!象老爷这样的人,我们全家为他做牛做马都嫌不够报答他的恩情。你爸爸再回去为他工作有哪里不对?”

爸爸没有错,那我呢?我在爸爸受伤住院期间坚持守店,机关算尽就为对付那群流氓,只是为了平安关店这个结果吗?是为了让那些横行不法的人得逞吗?我真不甘心!!

少主人好恐怖!我难道不能心情不好吗?我不可以独自待一会吗?有必要将门锁弄坏也要进来吗?他还说转学手续已经给我和妹妹办好?明天就同他一起回从前的学校去报到?

全都是独裁者,根本不管我的心情和意愿!我算什么?

少主人已经大学毕业了,但他说我还欠他一个寒假和暑假没有陪着他,所以应还给他。我才要摇头,他就将我的头摁住,又说他其实已经开始在父亲的公司做实习员工,且是要从基层做起,因此他将来只会更忙,要学和要做的事情更多。所以这次“寒假”可能会是他人生最后一次空闲和自在的时光,希望我不要接受例行“集训”只陪着他。

我看着这个从他十五岁起我就年年在寒暑假陪伴其身边美男子——上班就代表正式的忙碌,那么除去这个寒假,我同他一定很难再相见了……其实,去了温州后,爸爸就没安装家用电话,他不让我和古菩提或明珠他们更别说少主人有任何来往(连信也不许写)。为了确保万一,他甚至采取了极端的措施——不给我和妹妹零用钱,凡有花钱的需要,都得开口,让他去买来。所以,我也好久没和其他伙伴有联系了,我也很想见见他们,可不知不觉我竟回答他说好。

“那在这个寒假,你一定要好好待我,非常非常好的那种。”他说。

我又说好。

他一把将我拥进怀里,我没有挣扎。虽然还有一个寒假,我却已感觉到了“离别”的伤感,非常非常的伤感,就连去温州时,也不曾如此伤感……

8

看着日记,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赵阿姨敲门来请我去吃早餐。

才用过早点,就见医生来给曹琬进行每天一次的身体检查,我因为紧张而只肯站在她卧室的门前。果然,医生又在摇头,每次他都摇头,而且一次比一次摇得重,一次比一次的叹息深。

我双腿止不住地在颤抖,身体也在他重重的叹息声中摇摇欲坠,我该怎么办呢?要用哪种方法才能让小琬醒过来?只要能让她醒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医生,到底怎么样呢?”小玉忍不住问。

“再这样下去,时间长了说不定会出现脑萎缩,变成植物人都有可能……”医生叹道。

“可是医生,一定有办法能让小姐醒过来的,对吗?不能让小姐变成植物人,一定不能的!”一位阿姨急道:“求求你了,医生,请您一定想办法让我们小姐醒过来。”

“我说过了,以她的情况,”医生说:“能不能醒过来,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意志和意愿,她若是完全没醒来的意愿,就算是医生,也无能为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赵阿姨听完他的话失态地掩面而泣。而我扶着门勉强支撑,没让自己晕倒。

姚杰忽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我站立不稳,他却连瞄都不曾向瞄一眼。我想去追他,可有心无力。小玉耷拉着脑袋送走了叹息不已的医生,赵阿姨在他们才一步出门就滑倒在地,抓了曹琬的被角失态地痛哭出声。

“如果明天……明天医生还说一样的话,我就打电话告诉少爷这里的真实情况。”她流着泪如同征询意见,又似已做决定般地道:“虽然一定会影响他工作,但只能如此了……”

“不行!”郝律师在一旁坚决地道:“您这样做就只会倒置少爷不顾一切地回中国!而您清楚,英国那边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若因此致使那边出现较为严重的新状况——小琬今后的路就更难走了……”

“那郝飞你说怎么办?怎么办?万一……万一……”赵阿姨为难地哭问。

我扶着墙一步步地挨回自己的房间,颤抖着拿出曹琬的日记本,象在抓救命稻草一般抓在手心里。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日记本里会有可以让她醒过来的“心药”吗?会有吗??想着时,我已抖抖擞擞地翻开日记,可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最后只得颓然放下它,颓然流泪。是啊,究竟该怎么办呢?怎么办?

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时,忽然听到宅子内有婴儿的哭声,刚开始我还当是错觉,可那哇啦哇拉的拚命哭喊的方式分明是只有婴儿才会有。但是,哪来的婴儿呢?

我楞了一会,又仔细倾听——那孩子的哭声分明而嘹亮地响着,绝不是幻觉!我于是跳起来,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小琬的卧室。只见赵姨正用力扯了姚杰的衣袖,不许他靠近还在昏迷的小琬,而一个小小的婴儿则正在姚杰的臂弯中哇哇地哭得震天撼地,一对我从没见过的年轻夫妻在那里为难地瞅着他们,看得紧张时象是恨不能去从姚杰手中夺回孩子,以防孩子有所闪失,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居然忍住了。

“你们怎么了?”此时,郝律师也步入小琬卧室,看了看一屋子左右为难不知帮谁好的其它工作人员。

赵阿姨没理会他,因为她已眼尖地瞟见了呆在门首的我,恼怒对我道:“你来得正好,看看你的朋友做的好事……”在她闪神同我说话之际,姚杰已如鱼一般地滑开她抱着孩子直奔曹琬,并将孩子放在她身边,而那孩子仍旧哭声不止。紧接着姚杰抱起小琬,将孩子圈在他们中间沉痛而大声地道:

“你还记得这种哭声吗?你一定很思念这哭声对不对?一定很思念……你听听这哭声,听听——你真的想怯懦地躲在睡梦中逃避一切吗?!你不可以这么做!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挣脱你该挣脱的!再负起你应负起责任的!听到没有?!你要象凤凰一样的飞舞在人间——还记得吗?这是你父亲对你最大的期望,你还没达成呢,不是吗?!你真想让他含恨九泉吗?!

来……听听这哭声!想起你为了这哭声该做的事情来!再记住起你父亲的遗愿!你不会想让他们两个人都失望的!对吗?!所以快醒来!你给我快点睁开眼睛……”

“你怎么可以!”姚杰的下一步动作令赵阿姨的惊呼着就欲去拉开他,却被郝律师一把扯住。而其他人也都惊呆了……但我认为不会有人觉得姚杰的行为是亵渎——在明亮的落地窗前,抱着哇哇哭喊的孩子那样绝望地亲吻昏迷不醒的小琬的他真的好象一幅画,美得辛酸而又刻骨——

我相信,如果世上有奇迹,奇迹也会在存于有着金石般至诚之心的人身边,由他们全心全意的渴望和绝不气馁心态和行为而引发——就象姚杰,因为他,我们才能见到小琬的泪水,以及被泪水沾湿轻轻眨动的睫毛。

赵阿姨第一个发现了这种现象,当即吩咐人打电话再次请来医生,满屋的人无不狂喜,连那对我们不认识的夫妇都眼圈发红。

曹琬睁开了眼睛,只是很虚弱。连同医生一起,大家都为了她分外忙碌,也分外开心。

虽然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气若游丝地对姚杰道:“无……无礼……”姚杰还是喜难自禁,当时他未答话,事后却说:“如果我不无礼,能激起你的反应吗?”

小玉则饶有兴致地追问那对正在拍哄着哭闹不止的孩子的年轻的夫妇是否是早就认识小琬或者姚杰。他们只连连摇头。

“孩子这几晚哭得厉害,不肯睡觉,我们就带来看医生。医生说是黄胆出得多了点,建议让孩子住几天院,我们在办住院手续时碰到那位先生的,他说孩子的哭声很响亮,说不定能惊动昏迷不醒的人,求我们将孩子借他一下,并说愿意因此承担孩子所有的住院费。我们当然不肯,娃儿这么小又病了哪还能往外带?再说我们又不认识他。”丈夫说。

妻子接了口道:“你知道哟,他一个大男人后来当着许多人的面给我们跪下来,求我们一定让他带着孩子去救一个人。”

“自古男人膝下有黄金,何况他那种体面的男人,哪会轻易给人下跪?”那年轻的妻子仍感动而肯定地说道:“我当时就猜,他会不会是为了他的女朋友或者是老婆……真是羡慕……竟然有被这么好、这么好的男人爱着,几世才能修来呦。”

被她这么一说,她年轻的丈夫就不愿意了,连连道:“我难道就不好吗?”

“好!好!真是好。”那年轻的妻子一边撇嘴一边说。

小玉笑嘻嘻地看他们斗嘴。赵阿姨则一定要挽留那对夫妻留下来吃晚餐,他们却想赶着回医院,替孩子医病。赵阿姨不得已就请人去备礼物,还要求替给孩子给付所有的医疗费。那对夫妻连连摆手说不用了,因为来之前,姚杰已为他们预付了所有的费用。

我从曹琬醒来起,就一直拉着她的柔嫩苍白的手,泪眼模糊地凝视着她。她则虚弱地只是笑,反劝我不必难过,并立言她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后来医生嫌我防碍了他诊治,请我暂时离开一下,我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手。

不久,我就发现一屋子乐滋滋忙出忙进的人中,独不见功劳最大的姚杰。于是我寻去这幢宅子里的那个最大的面向西的阳台。

他真的在那里,面对着满天辉宏的晚霞。在那即将退幕的紫红色的余辉里,他的背面剪影出奇地如梦似幻,甚至在一瞬间我恍惚如见一位古代的王子正在极目远眺,而那身影又是那样的气势不凡,那样的具有灵气和感性,以至令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不已。不多时,却又见他抬起腕来,低首怔怔地去瞧它……当天渐次地暗下来后,我眼前的幻景亦慢慢消失,终至于无。

“是小琬留给你的纪念,对吧?”我忍不住开口道:“你手腕上的那两排齿印。”

姚杰没回头,也没吱声。

“你能同我讲讲吗?你和小琬的故事?真奇怪,在我们相识之前,小琬应不认识你吧?她不懂做作,所以不会装成不认得你的样子……因此,能同我讲讲吗?倒置你对她产生如此深重感情的原因?”

“你想打听我的隐私吗?”他回身笑道。

“是你说的,心病还得心药医。要找到心药就得知道小琬的过去,你曾是她过去的一部分吗?是怎样的一部分呢?另外,你又知道多少她的事?为什么你认为一个婴儿的哭声能‘救’醒她?为什么你如此清楚她父亲的遗愿?能说说吗?”

“不是不说,是不想说。”他笑道:“我看过她的日记,你如今也在看了,何必再来问我……我们回去吧。天晚了,我也饿了。”

“你等等,”我拉了他的衣袖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只是在浪费感情,你的思念永远不能得到回报。她不会爱你,她的心已被别人占满,根本腾不出地方来给你……”

“有没有浪费感情我说了算。”姚杰甩脱我。

“可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喜欢丰满、腰细且高佻女孩……为什么?”

“说得没错,就眼睛的喜好来说,我喜欢高佻丰满却有着细腰的女人,现在也还喜欢。而且,小琬的模样还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可你为什么爱她?为什么这么爱她?”

“谁说我爱她?”姚杰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们回去吧。我真饿了。”

“你想自欺欺人吗?”我冷笑:“你当大家是瞎子还是笨蛋?!”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不是现在。”他朝我摆摆手,自行离去,边走边呢喃:“神精一松驰下来还真是饿,饿死我了——”

我五味陈杂地睥凝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王子和心上人,他那连傻瓜都会有所察觉的感情,他偏不承认?!故做姿态吗?可他明明不是那种人。

我又可怜起自己来了,我不奢求他能为了我给人下跪——但只要一次就好,用凝视着曹琬的眼神看着我,为此哪怕要我死一百次,我也愿意——心好痛!!!

姚杰对曹琬露骨的关心,惊动了倪府所有的工作人员。他们不用人吩咐就自动自发的轮流来到曹琬的卧室,象防贼一样地防着他。但他丝毫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看顾着曹琬,如同看顾着洪荒时代幸存下来的唯一女人。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待不下去,只能惶惶如丧家之犬般逃回自己的卧室对着窗外满天星斗出神,直待庭院里的灯全熄了,我才有如灵魂回归似的整顿了一下精神,拿出小琬的日记翻阅开来。

曹琬写日记可真没时间规律可寻,转到下页,既然就写到她的寒假来了。

孔祥林在电话里为难的吱唔声,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其实并没怀疑少主人有在中间做手脚,只是路过他的卧室见门没关,就好奇地走了进去,想看看他是否在睡懒觉——今天是大年初三,每到过年他就特别的懒,常常是拜年的人都来了,他都还没有起床。

这次推门进去看时,却见他已床,背对着门象撒气似的将一叠照片狠狠地撂在了地上。我诧异地唤了他一声,他听到我的声音象是受了惊,可没回头,只是迅速蹲下身去捡那些他丢在地上的照片。

我蹲下身正要去帮他时,他却象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大声喝令我不要过去。我很想听从那命令,因为不愿意在过年的时候同他起任何冲突,然而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被一张照片吸引了过去,它使我的脚不听使唤地越进雷池,并将那照片抢在手中——照片的背景是一辆烤红薯的车子,而特写则是一个女孩子拿着一个大大的、热汽腾腾的红薯递给一个面露羞涩的男孩子,照片是的女孩子不是别人,就是我!男孩子则是孔祥林!

“你不是说要到同学家里去拜年,还要一起去看电影的吗?”少主人抢去我手中的照片说,我一言不发地将他手上所有照片全抢了过来——张张都有我!有的是我和男同学在不经意地搭腔;有的则是我在路上走,遇到男同学在打招呼;还有一张居然是一个问路的男子,向我问路的照片?!而更多的,则是拍的我同孔祥林在一起时的照片:在路上给我讲题目,在图书馆里给我看资料,在教室教我功课……应有尽有!且照片里的我都以微笑示人,笑得自然之极。

我不会忘的,是我找孔祥林帮我补习的。转到原来学校的我,因为已落下了许多的功课而希望能找同学请教。问了问新同学们,我所报到班级里谁的成绩最好,大家都推孔祥林。于是我就去找到孔祥林,请他借我各科的笔记本,然后遇到不懂的地方,我又追着向他请教。他很仗义,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他为人和气,而我不懂和需要请教的地方又太多,因此,我们常常凑在一起。班里的同学见状,都在暗里议论是不是早恋,甚至有几位不明就里的老师也在上课时暗里的示意,说早恋是学校纪律所不允许的事情。我于是问孔祥林他在不在意闲言碎语,他笑着说:“松间明月长皎洁,耳边恶语何是论?”他的洒脱让我真心佩服又感动,那红薯就是那一天看他给我讲题讲得口干舌燥,特地买来感谢他的……

“我同校长还有你父亲打过招呼了,你下学期还回你原来的班级上课。等你高中毕业,就随我一起去美国,并在那里读书。”少主人不带感情地宣布。

“照片……”我低声说。

少主人白了脸孔一把夺去那些照片霸道地道:“照片里面的那些人,你最好统统忘掉!尤其是那个叫孔祥林的,一定要忘掉!”

我想起孔祥林在电话里吱唔的话:“你知道……我没关系……可是……可是我不想连累爸爸妈妈因为我丢掉工作。所以,所以请你以后不要……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从此也不要再说话了行吗?……另外你的功课以后请教别人去好吗?真的……真的,报歉!”

“真……真可笑。”回想起孔祥林的话,我就听到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你……你以为你是谁?是谁?居然……居然跟踪偷拍、偷拍这样一些、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还随随便便地决定、决定我的人生?”

“你给我听好。”少主人忽然冷脸将我拉到他身前且捏住我的肩严词厉色道:“我才是你的主宰!是你将来的丈夫——等你一成人,我们就会结婚!所以,我不准你再象这样招蜂引蝶!不准你象那样肆无忌惮地对别的男人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话好难听!什么叫招蜂引蝶?!什么叫肆无忌惮地对别的男人笑?!他一点也不问我笑的原因,更不问照片里都是些什么人,我同他们究竟是哪种关系,就定我的罪?!!我受够了学校里的的闲言碎语,现在又要承受他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吗?!!!!

……还有,丈夫是什么?丈夫?!我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看向他眯细了、瞅紧我的凶狠的眸光。

“明白了吗?你——是属于我的,我的人。所以……行为要有所检点。”他说:“不要再惹我生气了。”

“我……我不懂。”听了他的话我只觉得生气!气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架:“我……我才不要嫁给少主人这样的人!”

“你说什么?!”少主人捏住我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痛得我直昌冷汗。

“有胆子你再说一遍!”他说。

“再说一百遍也是一样!我才不想嫁给少主人这样的人!”我试图挣开他,心中全是失去朋友后对他的恼恨!一定是他威胁了孔祥林的家人!才让他说出那样的话来!一定是!!可我没能逃脱他,反而被他怒气腾腾地撂倒在床上又问:“不嫁我,你想嫁给谁?难道你想嫁给孔祥林那样的?你喜欢他吗?”

真是龌龊!!上次是一个收银员哥哥的照片,这次又是孔祥林!以后会是谁呢?怎么总是跟踪我拍这样一些惹人生气的照片来对我进行栽脏和污辱呢?!

“你难道真的喜欢那个姓孔的小子?!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少主人凶狠地瞪着我,象是恨不能将我一口吞下去!听他在那里不停地胡说八道!我禁不住全身血气逆冲,口不择言地道:“有些人面貌丑陋,那不怪他,面貌是上天给与的,不是他的过错!但有些人却是心地丑恶,那却是真正的丑恶!而且不可原谅!少主人,所以我不能原谅你,不能原谅你做的那些事!说的这些话!我也绝不要嫁给你这样的人!嫁给你这样的人,还不如死了的好!”

“真让人寒心……我……我等了十几年,就只换来你这些评价吗?尤其这几年,我自认对你已经够好了……你还真对得起我?!”

我别过头去整理情绪,少主人的沉痛的声音击中了我心房某处柔软的地方,使我难过起来——我是喜欢同孔祥林来往,但却不是他嘴里说的那种“喜欢”,完全不是!可要怎么解释呢?怎么说才好?

“过完了年,你就十七了吧。”我又听他在说:“在古时候,十七就完全可以嫁人生孩子了……不如,我们还是早点将关系定下来……”

我正惊疑间,他的嘴唇已凑到了我的脸上,手亦不规矩地在我身上游移……

我魂飞魄散地惊呼出声。虽然不太懂,可我本能地怕极了他的举动,所以拚命挣动妄图从他的掌握中逃出,可希望对我来说似乎越来越渺茫——

忽然,我想到了死,也许只有死才能让我摆脱此刻我还不愿面对的情境……我睁了眼在床头搜索了一会,却没见任何利器。听说,咬舌也可以自尽,所以我咬紧了自己的舌头……

“松开!”我听到少主人命令:“我让你松开,你没听到吗?”

象是发现了我的意图,少主人的大手已来到了我的下腭处,用力捏紧我的下巴,我受不住疼痛,张开了嘴。

“你……你有那么讨厌我吗?讨厌到要以死来抗拒我?!”

我没有回答他,极度的惊恐使我只会瑟瑟地发抖。

少主人见状轻轻揽我入怀哽声道:“别抗拒我,更不要为别的男人来抗拒我。你不要喜欢别的男人,不要喜欢古菩提,也别喜欢孔祥林或者其它任何一个男人。永远不要……”

他饱含着热气的亲吻在说完那些话后又从我脖颈开始一路向下滑去,我使尽吃奶的力气推开他,却由于立身不稳而重重地摔下床来。

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我挣着爬起来想逃出去,不欲面对此时的他。然而他不依不饶地下床挡在了我面前问道:“你说!你是不是象别人说的那样,喜欢着那个姓孔的小子?也是为了他才想拚命抗拒我的吗?”

我受不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辱性的言辞和行为,再也受不了!!

“对!我喜欢孔祥林,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他!至少他绝不会象少主人这样对我!绝不会!”下一秒,我已被他腾空抱起并再次推倒在床上。

“不管是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你最好都给我忘掉他!立刻!马上忘掉!”他忽然用力撕扯着我的衣服,如果适才他待我多多少少还算温柔的话,那么这时就只剩疯狂与残暴。

“你这样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如果你想见到的就是我死,那么随便你……”我圆睁了眼看着天花板,不再挣扎——因为我很清楚,我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少主人一定是听进了我的话,所以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定定地凝视了我的脸良久、良久……然后一寸寸地罗开身体,最后坐在床沿,不再瞧我一眼。

接着他走出卧室,再也没有进来。

少主人象是彻彻底底地自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在我高三那年大年初三的早上,离开他卧室后就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过完了寒假,连赵姨他们都走了,宅子全空下来止剩看守房子的李阿姨一家人……

很多次家里的电话响了,我都抢着去接,我希望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是少主人打过来的,真渴望能亲口告诉他,孔祥林只是同学,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梦里又有好多次,我都见到少主人再来找我,梦里的我总是欣喜若狂的——可梦一醒来就只能感受早晨冰凉的空气。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所以打国际长途去他所在的法国(后来,赵阿姨有同我联系,并给了我法国的家宅电话号码)可连她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而打家宅电话,又总是找不到他,他不在……总不在……

我不喜欢大年初三,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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