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此时天已开始发暗,天际处泛着一丝鱼肚般地白,偶尔集成的云状物仍在无目的地缓慢变幻着姿态。
舟市某海滩边的乱石间,正围着一群警察。最早发现情况的渔民已经被带离了现场另行问话去了。蒋兵他们进入被警察们圈起的警戒线内,只见一具男尸仰躺在沙草间,头发凌乱,脸色白如宣纸,那副金边眼镜仍无恙地架在鼻梁上,在天色下反射着鳞光。他的一只鞋不见了,脚上套着部队发的绿棉袜,身上仍穿着海军的制服。
此人正是他们急于寻找的邱少良。
刑警队副大队长毛平向蒋兵介绍案情:“刚才法医初步鉴定,其死亡时间是今天临晨三点钟。没有外伤,但已经断定其是被窒息而死的,也就是说,他是在水里被淹死的。从迹象上看,法医认为死者是死于自杀。死者身份已经经过确认,他就是我们正在通缉的邱少良。”说到这,毛平展开他手中的纸片,纸片的人像正是邱少良生前所照的单人照片。毛平接着说:“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证件,除此之外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说连片纸屑也没有找到。不过,我们正在努力扩大这一区域的查找范围,希望能找到些新的线索……”
“好了,别说了。把人装走让法医再解剖!一定要拿出一份确实详尽的报告出来,然后马上通知我,你们再等候调查!”蒋兵打断了毛平的话。便转身要走,忽又回头说:“知道等候调查的意思吗?”
毛平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没吭声。
“这事到这就为止了!回去谁也别提这事,注意保密,明白了?”蒋兵把话说得再简单不过了,但却让毛平如坠云雾。但头的话就是命令,他哪敢不从,何况他身边还站着三个看着就来意不善的人。看他们那一脸惊讶的样子,哼,官大一级压死人喽!毛平一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一边又心不由衷地回头冲手下大吼一声:“看什么看!抬走!收工!”
毛平忽又想起什么,他望着蒋兵的背影,大声呼唤:“蒋队,蒋队!”
蒋兵闻讯回头看向毛平,站住脚等候。毛平气喘地跑到跟前,说:“头,那所有卡子上的弟兄是不是要安排撤了?”说完他扫了陈霆军、临飞和彭山三人一眼。
蒋兵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三人,本想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按说今天忙了一番,所要查获的人已经死了,那还布着卡子就变得毫无意义可言,徒然干耗着警力那是一种浪费,也会让人觉得他不可理喻,在滥用职权。但现在什么变化都有,他总觉得这其中好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在阻挠着他行动,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死得地方又这么明显。不对头,完全不对头。
蒋兵看着一直等他下命令的毛平,觉得这事要果断不能这么思前虑后,当领导的应该在关键时刻就是要能拿出准确的判断,下达命令也要绝对的清楚不能有丝毫地含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要不然都是这水平,那还不谁都能当领导?想到这,他便对毛平说:“这事还不明朗,要等尸检后的确定性报告下来才能作决定。卡子不仅不能撤,还得加强检查,不能漏掉一丝一毫的可疑迹象,你明白吗?而且邱少良的死你不能传出去,只能是你们这几个人知道。你得把这个意思传达下去,出了问题我饶不了你!另外,你让兄弟们再多辛苦一下。完了,我给大家请功。”
“你又是这句话,功不功就得了,这话我好象都听你都说过了无数次,你能有这心大家伙就领受了。”毛平嘴角撇着讥笑领了任务转身而去,说的话却让支愣着耳朵的蒋兵越来越听不清楚了,但他知道毛平在说什么,不由得用手指点了点背转身下去的毛平,然后笑着也踅过身与三人离开案发现场。
此时天色完全黯淡下来。
案情急转直下。这里还没弄出个头绪,线索却又给完全掐断了。重新回到国安局会议室的四个人灰头土脑地一个个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桌子上堆积的资料和东西也令他们再也提不起兴趣翻阅了。人都死了,还看个什么劲?
“是吧?上面是怎么说的?活的没见着死得也要,这不,死的真送来了。”彭山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呢?邱少良做了这么个事,他怎么又会自杀了呢?自杀了,那东西又哪去了呢?”临飞默默地想着。
忽然,蒋兵接到电话:“什么?你说什么,******,你不会说清楚点?……这,这******什么破手机,哎,老彭,你们这是不是搞了信号屏蔽呀,怎么在你这说话断断续续的?我这可是新手机啊!”
彭山顿悟地一拍脑勺,忙不迭地说:“呀,对不起对不起,你用我的打回去吧。我这里是保密单位,工作需要。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说完把桌上的加密固定电话推到蒋兵的面前。
可这会儿,临飞的手机却又响了。临飞一看显示,是林伯元打来的。便接听。“是,是,好,好。明白了。那我这……好,我立即执行!”说完他关闭电话,站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怎么能接听,我的这个……”蒋兵又奇怪起来,他望着临飞和他手中握着的电话。
临飞淡淡地一笑,说:“我跟他同属一个系统。”
“哦,这里面名堂还真是不少。”蒋兵若有所悟,却语气却是明显地在表示着不满。
彭山这才有点注意起这个远比自己不知年轻多少的小同志。他正打算开口问话,临飞却说:“二位领导,我有事得先离开一下。”
两人大为惊讶地看着临飞,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去哪?”两人不由自主地又互相看了一眼,彭山问:“能告诉我吗?”
“不能。非常报歉,我走了。”临飞说完冲他们俩人略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走出会议室。留下三人看着他的背影。一直脸色难看默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陈霆军这时也站起来对他们说:“对不起了,我也有事要先回单位去。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了,有劳了。”说完,他也不管不顾地往外离去。
这本来就是你陈霆军的事,现在倒全成我们的事了?两人几乎都同时是这样想的。“嘿,这叫什么事?”蒋兵脱口而出。一时还没缓过味来的两人都朝黑洞洞的门口望着,似乎走出去的俩人只是在跟他们闹着玩,很快就又会同时走进来似的。
舟市国安局大门外。夜色迷朦,灯火阑栅。
一辆深蓝色依维柯中型客车静静地泊在马路边沿,车尾处冒着白烟。临飞径直走向依维柯。车头的门自动弹开,临飞抬脚钻了进去。门立即被关上,车便很快地往前疾驰。
这是一部内部全然经过改装了的车。坐在车厢内如同进入一间小房间,只有驾驶室是对外的,它的身后便是又一扇门,门是推拉式的,进到里面,灯火通明,里边原有的坐位都拆了,左右靠着窗的位置都安装了监听测备和大功率的信号探测器,以及电脑等物,外面的窗子显然只是一个摆设。那布满在仪器上的红蓝绿晶体管灯闪烁在各种按纽间,令人犹如坐在一架波音客机的驾驶舱内。人就坐在中间的位置,凳子是一条固定在底盘上的长条铝合板,上面铺着包了层有海棉垫底的人造皮革,人坐在上面倒也不觉得硌臀。车厢与驾驶室完全隔离,要与驾驶的司机的通话就得打开那道推拉门或用送话器。临飞看清里面已有两人,一男一女。靠自己最近的这人是个年约三十左右,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方脸浓眉,厚唇直鼻,但让临飞注意的是他的右脸腮部与耳根处有一道十公分长的伤疤。